金南枝的侍女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吴妈妈头上的发簪被打散，打量着身上的衣裙可有破损。

“吴妈妈怎的来此了，可是有事寻我？”徐宛清一听到女子的声音便觉得有些熟悉，回头看到的就是吴妈妈的脸。

吴妈妈这番模样，怕是将雅间内的谈话也都听了去。

吴妈妈见状盘了盘头发，把衣裙也整理了一番，才摇着团扇走入了雅间。

“我自然是怕你扰了金娘子的雅兴，这才上楼来看看。”吴妈妈径直从徐宛清身旁路过，走到了屏风附近。

“金娘子对今日杜若的表现可还满意？”吴妈妈悠然地到了屏风旁，时不时拿着团扇扇扇风。

“杜若姑娘的表演实在是精妙，我喜欢的很。”金南枝知道吴妈妈到这定是来讨赏钱了，于是给了身旁的流月一个眼色。

流月立马就拿出了装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递到了吴妈妈的手中。

吴妈妈接过钱袋子，欢喜地不得了，脸上的笑都藏不住了，还不忘掂量掂量重量，“金娘子果然豪爽。”

金南枝见多了吴妈妈这样人，不过在雅间之中贸然被打扰，心里总归是有些气愤的，“吴妈妈既以拿了赏钱，那便退下吧。”

“不要打扰了我与杜若姑娘的要事。”金南枝下了逐客令，吴妈妈却是不以为然。

吴妈妈将钱袋子收好，回头看向了若有所思的徐宛清，“杜若要和金娘子谈生意，怎的不告诉我一声呢。”

“到时岂不是惹得我担心？”吴妈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没有的泪，用团扇挡住了大半张脸。

从徐宛清的角度来看，起不了感动人心的效果，更像是戏台上表演一般，倒让人发笑。

吴妈妈的来意，无非就是要谋得更多的利益。

“吴妈妈严重了，此事杜若有自己的考量。”徐宛清对上吴妈妈的眼神，吴妈妈冷不丁给了徐宛清一记眼刀。

吴妈妈放下手中的扇子，索性不再装作伤心模样，正打算再次开口之时，屏风之内的人出声了。

“吴妈妈这是不放心我金南枝的为人吗？认为我会欺片杜若姑娘？”金南枝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桌上的茶壶差点都被掀翻。

徐宛清目光停在屏风之上，但不过没有动作。吴妈妈这个时间来的确实不凑巧。

“金娘子，你这样说可就冤枉我了呀！”吴妈妈赶忙放下手中的团扇，求饶似的说道。

“那我与杜若谈生意，吴妈妈何必插手？”金南枝继续问道，语气放缓了几分。

“这杜若始终是我时雨楼的人，金娘子既是要谈生意，何不与时雨楼一同合作呢？”吴妈妈终于不再藏着掖着，说出了心中所想。

徐宛清的手留连在琴弦之上，吴妈妈的胃口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呢。

“杜若姑娘，你的想法呢？”金南枝这次撤去了屏风，注视着徐宛清的眼睛。

果然是那日的女子，连目光都这般相似。

“时雨楼的姐妹们都亲如家人，要是能够帮衬着，自然是极好的。”徐宛清的后半句话只留在了心中，若是不帮衬着，又会是举步维艰的局面。

徐宛清被金南枝的目光注视着，可当徐宛清再想仔细看看金南枝的面容之时。金南枝却别过脸去，走到了吴妈妈的面前。

徐宛清也觉得金南枝有些熟悉，但却又记不起是何时见过。

“既然杜若姑娘也已经表态了，不如吴妈妈你说说你心中合作的法子？”金南枝看了身后的侍女一眼，目光在茶杯上停留了一瞬。

侍女们里面就明白了金南枝的意思，倒了两杯清茶，一杯放到了徐宛清的手心，一杯则是交给了吴妈妈。

吴妈妈没着急回答，先喝了一口清茶。刚刚在门外站了如此之久，确实是渴了。

喝完这口茶，吴妈妈又恢复了此前精神的状态，拿起旁边的团扇，“金娘子在江南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手中的人脉自然也是遍布整个静国，不知时雨楼可否有幸与金娘子一同招待？”

金南枝开的是酒楼，商队走南闯北，客流定然不会匮乏。

可若是时雨楼想分一杯羹，金南枝应当是不会允许的。徐宛清茗了一口杯中已经凉了的清茶。

“客流，我金南枝是不缺的。不过我又能从中得多少好处？”

“若是将这客流白白给了时雨楼，到时候若时雨楼依旧不见气色，岂不是坏了我金南枝的名声？”金南枝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上，吃了几口桌上的糕点。

这吴妈妈只讲究自己的利益，难怪这时雨楼近些年来不见起色。

“好处，自然是有的。时雨楼将收益过给金娘子四成，到时我会吩咐人把每月分成送至金娘子的府中。”吴妈妈实在是狠了心，视钱如命的人，竟提出了要给金娘子四成分红。

不过金娘子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金银了，徐宛清从第一眼看到金南枝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吴妈妈恐怕真是只看见了利益。

果不其然，金南枝不加思考地就摇了摇头，“我金家随便挑一家布庄出来，恐怕每月的收成都是时雨楼的数倍。”

“我金南枝不需要这点小钱，不过杜若姑娘的琴声，我确实欣赏。”

“不若以后杜若姑娘只能为我演奏，而我在时雨楼中的分红尽数给杜若姑娘即可。”金南枝不在意这点小钱，不过却在意徐宛清的看法，等待着徐宛清的回答。

此话一出，场上的吴妈妈和徐宛清都有些震惊。徐宛清放下手中的茶杯，难道她前世曾救过金娘子的命吗？

假若不是如此，徐宛清也想不出她还有何利用价值。难道深陷于困顿之中的人，也还尚存一丝希望？

吴妈妈更是直接把团扇扔到了一旁，然后便退到了徐宛清的身旁。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何时与金娘子有如此交情？

吴妈妈心中思索了会儿，她不想错过壮大时雨楼的好机会。杜若不论如何也算是时雨楼的一份子，将那四成给她，也算得上依旧是留在了时雨楼。

这样也好过时雨楼生意恢复到之前的冷冷清清，不算太亏，“金娘子的这个法子，我是认可的。”

“杜若你觉得如何？”这次吴妈妈学聪明了，看了一眼金南枝的眼色，没抢着替徐宛清作答。

“杜若愿意，多谢金娘子提拔。杜若定会好好提升琴艺，不负金娘子青睐。”徐宛清已经猜到若是再拒绝金娘子的提议，恐怕金娘子又会想个其他的法子，逼着自己同意。

而目前的或许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不过她却是实打实的欠了金南枝个大人情。

一首能够让闻者流泪之曲，对金南枝来说，当真就那般重要吗？

金南枝此时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不过她对徐宛清的恩情记得的是一点不少，此番对她而言，只不过举手之劳。

而徐宛清却是拯救了自己和哥哥的性命。

“既然杜若姑娘也已同意，不如我们抓紧时间写下个纸契，免得到时候我忘了。”金南枝话音刚落，身旁的侍女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纸笔。

徐宛清想到了每日金南枝或许都是和别人聊天的过程中，立马就做成了笔生意，倒真是个奇人。

“如此甚好。”吴妈妈点了点头，涌到了金南枝的身旁，看着她写的纸契是否有误。

写到契约后面的落款，金南枝留下了三处署名的位置，吴妈妈有些不解，刚打算指出来。

金南枝却再次开口了，“杜若姑娘一共来画押吧，毕竟这场合作，也有杜若姑娘的功劳。”

徐宛清被点到了名字，将茶杯放到隔壁的小木桌。然后走到了金南枝的跟前，吴妈妈早早地就把红印印上了。

金南枝却是把印泥递给了徐宛清，让开了些位置，“杜若姑娘请。”

徐宛清扫了一眼纸契上的字迹，工整秀气。写的字不像是普通商贾，而更像是官家小姐。

不过徐宛清也没过多纠结，手指按压在印泥之上，接着把拇指俺在了纸契的位置，留下了深红的印子。

待金南枝按压完指印，再加上金府特制的印章。吴妈妈也拿出一直揣在怀里的时雨楼的印章，两个印章都盖上了，这个纸契也算真正的生效了。

游船之时本就到了日落之时，如今楼下的舞蹈表演也已经结束，金南枝也是时候离开了。

否则金府的其他人又要鼓动不少人，在江南城中找人了。

只有一份纸契，算不上太稳妥，金南枝看向旁边侍女，“流月，再写两份一样的。”

金南枝将手中的那份已经完成的纸契，自然地交给了徐宛清，徐宛清回了句，“多谢。”

一切完成之后，金南枝心中安稳了些许。看向房间之外的夜色，空中带着点点萤火，“天色已经不早了，我该归家了，两位可要收好这一纸契约。”

金南枝刚踏出了门，然后又猛地回头，今日的事太多险些都把这件事给忘了。

金南枝从侍女的手中拿了一个钱袋子，直接越过吴妈妈给到了徐宛清的手中，“杜若姑娘，这是你的赏钱，改日我再来时雨楼听你弹奏一曲。”

说完这话，金南枝就和两人告别，离开了时雨楼。

徐宛清手中握着钱袋子，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改日她定会把金南枝的人情原原本本地还回去。

“吴妈妈，这是我欠你的三百两。”徐宛清从钱袋子中拿出了三百两递给了吴妈妈，夜色有些暗了，她看不清楚吴妈妈的表情。

若此时灯光稍微亮些，她能看到吴妈妈严重有些不屑的眼神。

徐宛清走在后院的路上，姐妹们都为她今日可以到金娘子的雅间中演奏而开心，可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就算笑了，可心底却是有几分苦涩的。

徐宛清将得到的赏钱尽数分给了院中遇到的姐妹，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了一番，准备入睡。

院中却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