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网球生不在，女生先跑八百男生做引体向上，周熹仗着腿长体力好点勉强跑了第一，不过没比其他人强多少。
孙老师计时的间隙招呼跑完的女生不要立刻休息。
不过没几个人听，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操场草坪上。周熹新换了衣服觉得草坪太脏，于是绕远走到塑胶跑道对面的水泥台阶上，周熹下楼时带着学校一早发的高中体育与健康，书皮还崭新无痕，没有丁点翻过的迹象，正好用来垫在屁股底下。
这个方向正好对上在塑胶跑道上吊车尾的赵知霖，周翘起二郎腿瞧着她鹌鹑附体般一步一晃的机械移动，本来以为赵知霖跑操听不清铃声还顺拐就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加快速度分开跑之后更加难评。
她眯着眼睛看赵知霖在塑胶跑道上如同废弃的火箭般歪歪扭扭的缓慢前进，无可奈何地被逗笑，眼里笑容渐盛。
“果然人都是有缺点的，”周熹叹了口气，站起来四处张望，“当然，我除外。”
跑完休息的女生坐在草坪边给塑胶跑道上的人加油打气，就连也几个男生测完引体向上也跟着凑热闹，从教室里带出来的沉闷的死气消散在呼声中，跟犯人防风还真没什么两样。
“后面的抓抓紧，准备冲刺！”
“学委再快点！”
“ok，现在我们能看到倒数第一正在加速前进，已经有超过倒数第二的趋势。”
“我靠，哇塞！倒数第二超过去了！赵知霖成功晋级倒数第一！”
周熹看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跑道上，几十个人勾肩搭背手挽手地站在草坪边缘，给还没到终点的学生加油助威。于是挑挑眉，眼珠转了一圈，趁人不注意绕远溜到食堂，买了两听冰镇可乐，塞在袖子里带到操场，一瓶递给叶晨，然后拿着另一瓶回到树荫下。
学校规定学生在上课期间禁止出入教学区，食堂像是练功禁地一样恨不得设八百个监控，全方位无死角视监学生。但小卖部老板看到周熹悠哉地走近面上没有分毫惊讶，默不作声地关掉监控，低声吹着口哨去整理货架。
回来的时间正好，赵知霖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取得了五分三十二秒的好成绩。操场上再次响起欢呼声，还夹杂着几句“学委牛逼！”
孙老师恨铁不成钢一般拍拍赵知霖的肩膀，对周熹招招手叫她去记录体育成绩。
赵知霖刚停下气息还没喘匀，跟着他们的呼声牵强的勾唇笑了笑，绕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踉跄几步，大字型躺倒在草坪上。
让周熹想起小时候邻居家耳背的老婆婆，时常走路摔跤，要别人搀扶或者推着轮椅才能平稳的走直线，赵知霖的样子和老婆婆比起来不逞多让。
周熹毫不留情地嘲笑她，将赵知霖的成绩登记上，觉得终于找到了她的缺点，心里升起捉弄她的心思。
登记完所有人的成绩，她拿着文件夹走向躺在草坪上的赵知霖，蹲下身将没喝完的半瓶可乐递过去：“还有点凉气，喝不喝？”
赵知霖本能想拒绝，刚要张口，周熹猛地将可乐瓶贴在她泛着热气的脸颊上，激得她打了个冷颤。
她抬眼打量周熹，看她大半个身子覆盖住自己，脸上还有一抹不还好意的笑：“特意给你买的，只有你，我的姬友！拥有和我喝一瓶可乐的资格！”
赵知霖无端觉得被空气噎住，感觉起来或者继续躺着都不合适，但身体又被面前的人掣肘没法大幅度移动，只能脸部肌肉扭曲躲避饮料瓶，声音从唇缝中泄出：“谢谢，用不着。”
“别呀，我喂你，”周熹得寸进尺般凑近，一只胳膊伸出作势要将赵知霖上半身抱起来，像极了潘金莲喂武大郎喝药的场面。
赵知霖甚至能幻听到她说：“大郎，该喝药了……”
操场上不少人散步聊天，周熹显然没按好心，前几天叫喊着自己是直女，现在又神经兮兮的捉弄人。
“姬友是吧，那我喝了，”面对周熹兴奋的神情，她突然甜甜地笑出来，放松身体贴在周熹身上，借着周熹的手就要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一寸一寸的扫过她的鼻梁嘴唇。周熹本来兴奋的等着赵知霖反抗出嗅，对上她的视线身体倏忽一颤，手一抖想要扔下手里的可乐瓶，却被赵知霖反手捉住摩搓。
“放开！”
周熹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浑身打激灵，僵着脖颈满脸尴尬地站在一边跳脚，赵知霖笑而不语，安稳地平躺在草坪上，表情温顺和善，心里比他还激动，心说小样你跟我斗。
周熹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寒毛都扎起来，恨不得在地上钻个洞直达地心，尴尬地将手里的文件夹翻开合上，翻开又合上。
“这里面有什么好看的，迷得你连可乐都不喝了？”赵知霖戏谑地说。
“好啊你，你就是表演型人格，人前人后来回变脸，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恶？”周熹控诉道。
“不对，你比我印象里的还要可恶。”
赵知霖环顾四周，观察是否有人把视线停在她俩身上：“我可恶？你刚才想干什么？允许你开玩笑不允许我开？”
周熹恶狠狠的在脑袋里正盘算着怎么回怼，看到文件夹突然灵光一现，咬牙切齿地说：“五分三十二。”
“嗯？”
周熹像似抓到了什么把柄：“散步不是应该吃完晚饭之后吗？我们小区老大爷都比你跑得快！”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像乌龟！”
不等赵知霖张口，她紧接着补充道：“就是龟兔赛跑里面的乌龟，不过，按照你这速度，兔子就算睡觉也早就已经醒了。”
“我是早就已经到达终点并且把你在在脚下的聪明勇敢全能全智千伶百俐的兔子。”
她说的太快了，两人贴的极近，周熹的嘴唇几乎要碰上赵知霖的右耳，在赵知霖耳边围成混沌的洪流，只能辨别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赵知霖揉揉耳朵：“不是……小姐姐你急什么？眉毛快吹到天上去了？”
“什么？”
周熹怀疑她装作没听见，但是没关系，她现在心情好，可以在重复一遍。
赵知霖愣了一下，像是在消化她说的话：“看不出来你还有说灌口的潜力。”
“当然，不过你是不是耳朵有点问题，要不然你去看看医生呢？”
右耳失聪听不清声音，所以运动时不能保持身体平衡，无法识别复杂的音乐和人生，还经常摔跤......
“没有！别造谣！”赵知霖笑容僵在脸上，眼里赫然升起寒气，一寸寸扫射周熹，“你是不是特别享受和别人比较获胜的那种得意，当心点吧，可别哪天发展成小人得志。”
“哎，你什么意思？戳你痛点了？我什么时候小人得志了，我这是好心提醒，有病就得治！”
赵知霖声音陡降了下来，穿好外套对她沉沉地说：“是你喜欢用最坏的结果揣测别人心思。”
国庆放假前最后一堂课，于高远站在讲台上慢吞吞地说着：“放假了好好复习，认真写作业。别等着出成绩了再哭天抢地，现在努力一点都不晚……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马上升高二，转眼就是高三……”
晚饭铃声已经打过一遍，教室里断断续续响起铁质筷子撞击餐盒的声音，还有前排同学将手表频繁地举到高处，妄图唤醒于高远的一丝良知。
周熹在台下面无表情，蹭了蹭脸上不存在的口水，默默捂住耳朵。
小声嘟囔道:“呵呵，一辈子很快就死过去了。”
“周熹，你说什么？”
“啊，啥也没说……”
“你可别以为你坐在这就安全了，月考物理你再给我考十几分二十几分，以后就在最后一排蹲在凳子上听课。”
“到时候别说低血糖，你就算高血压我都不可能放过你。”
周熹眯着眼睛回道：“知道了，知道了，老师，我们快去吃饭吧！”
“走吧，一群没有毅力的家伙，”于高远话音未落，教室里瞬间响起轰鸣声，几十张桌椅几乎同时间挪动，腿脚快的已经冲出教室，他尴尬地摆摆手，小声补充着，“到时候考不好找我哭就老实了……”
说完，看了看教室里仅剩的两女一男。
“还是你们几个懂事，肯吃苦就有成功的希望，让我看看你们都在学什么？”
于高远一边惊喜的说着一边走下讲台，男生举手打断他：“老师，我筷子找不到了，想申请一双一次性筷子。”
“呵，”他看着男生咽下一口气，咬牙道，“去我办公室拿，以后这种事情早点说。”
“唉，好嘞！”
“周熹，你在学什么呀？”
周熹抬起头，对着他飞快地输出：“平行蒙太奇，通常用于并列表现不同时空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情节线，将多头叙事统一在一个完整的结构中，跟物理没关系。”
“嘴挺快，”于高远无奈说道，转头去看最后一个女生，二班的顶梁柱——赵知霖。
赵知霖轻声说：“老师，我在预习物理下一节的内容，作业已经写完了，您要看吗？”
班主任终于在赵知霖身上找到一点成就感，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才走出教室：“不用，不用，继续努力。”
周熹趴在课桌上，阖上装模做样的文常书，百无聊赖的开口，打破一室寂静:“哎，你怎么回家？”
回答她的是短暂的沉默，还有钟表滴答滴答声。
“赵知霖，我问你话呢？你放假怎么回家？”
“大巴，”赵知霖抬起头，“我还以为你在叫别人。”
“放屁，这间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吗？”周熹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不去吃饭？”
“预习。”
周熹内心蛐蛐她：“strong姐。”
嘴上说：“物理作业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