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这晚不用呆在剧组，所以不用吃令人难以下咽的绿色蔬菜。

她打着伞走到一家以前常光顾的面馆，在麻辣牛肉面和鸡蛋清汤挂面之间犹豫几分钟，脑海里出现一双冰冷的桃花眼，于是她选择了后者。

刚一坐下，就听见有人喊她，一转头，就看到隔了一个桌子的齐肩发的年轻女孩，正是林铃。

“戚戚姐，你居然会来这里！我以为以后不会碰到你了！”林铃大大的杏仁眼眯成了月牙，抱着比脸还大的碗坐在了余戚戚身边。

余戚戚也有点惊讶。

她只是趁着身旁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跟着导演组一起下班，才偷偷来吃独食，以后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种机会，没想到却遇见了林铃。

当时和林铃关系好只是同病相怜，或者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就特别关照了些，互相都没有联系方式，余戚戚有点相信缘分，这次既然遇见了，就把微信加上了。

林铃追着她问了许多关于剧组的事情，无非是好奇一些当了主角团之一后拍戏有没有什么不同，卢燃和李思秦是不是跟网络上看到的一样，八卦他们私下是什么性格，还有关于跟牧沉拍戏什么感受，之类云云。

余戚戚能答的都往好处去说，不好回答的就模棱两可，总之都是向着好话，尤其在关于牧沉的话题上，对于他“ 不是在发火，就是在发火路上”的个性闭口不提。

“姐姐，你有没有关注热搜呀？我在上面看见你了！你穿的那件裙子非常漂亮！我感觉比主角李婉月都好看呢！”林铃大大的杏仁眼睛闪烁，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夸赞。

余戚戚刚夹起几根面条，就被林铃后面半段话一惊，面条又跳回汤里，绷了她一脸。

“别这么说。”她抽出纸巾擦脸，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看过来，又压低声音：“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了，大家都在演好自己的角色，每个人的美都是各有千秋，没有什么可比不可比的。”

“可是我说的是实话呀，我现在是观众，为什么不能说实话。” 林铃鼓着小嘴，满脸不服，掏出手机滑了几下，着急给余戚戚看。

“你看，就是有人也这么夸嘛！”

热搜也不过文娱榜二十开外，在主榜最底下，这条名为#李思秦 李婉月#热搜下，综合热度最高的营销号下面，没看到夸人的话，倒是一条接着一条刷新的评论字字扎心。

【为什么只有后面那女的穿一身红？女主角却穿一身素？导演是对我家姐姐有什么意见吗？】

【xx，走后门来的吧，穿这么招摇，给谁看啊？我家妹宝就算穿一身素，凭脸也能艳压。】

【楼上那个我同意，淡颜怎么能跟浓颜比呢，浓颜才是天菜好不好，武侠片就得浓颜才有侠女气息好吧。】

【你们到底是不是李思秦的粉丝，有没有看角色介绍……睁眼瞎夸人么，她演的是个公主……我怀疑是对家水军。】

【哪个电视剧里的公主穿这么素？一身红那女的我都没见过，是哪家’公主‘被硬塞过来了，故意穿这么艳丽就等着路透被拍，然后博观众眼光，让大家都故意搜她是谁，蹭我家粉丝流量获取曝光，真是个心机婊。】

【嗯……黑红怎么不算是一种红呢……】

……

其中一条评论点赞率颇高，直接上了某营销号下的热评前几，话语间更像是阴谋论，但是评论里没有任何人反驳，更甚者煽风点火，即便有几句好话，也是被刷到了几万条之后。

而营销号所拍摄的几张照片也不像是官摄，是很偏僻的角度，更像是在某个角落偷偷拍的。

一共三张照片，三张都是李思秦在旁看着余戚戚拍定装照的时候，不同的姿势和不同的角度，像是从视频里截取的。

在构图左上角，是余戚戚小小的绯红色身影，只有最后一张照片拍到了她的脸，不过不是很高清罢了。

拍照的地方是在片场搭的棚子，群演是不可能进入摄影棚的，只有主演和相关工作人员。

余戚戚猜测应该是场内某个工作人员拍的，虽然不知道是谁故意把她拍进来还专门放在了网上，但她直觉自己是被人整了。

就连今晚从片场出来，李思秦跟她说话的视频也被放进来。

哪怕余戚戚一句话都没说，也被人评论为：【我的天，这人在拽什么？我家姐姐这么友好问候她，她一句话都不说，不懂什么是礼貌待人吗？】

【公主是这样的，被人伺候惯了，看不上咱家姐呗。】

【傻x，祝她永远做个糊糊，离我家姐远点，我们能去导演底下评论删减一部分女三戏份么？看着就恶心……】

林铃突然把手机拿到自己跟前：“你等等姐姐，我再搜搜关键词，我记得我前不久还看到一堆夸你的呢，怎么一时半会，这群人这么不讲理啊。”

她一搜，却什么都没跳出来，甚至跳出不少相关给余戚戚贴的标签，像“装纯”、“资源咖”、“白莲花”、“心机婊”等。

“气死我了！”林铃面都不吃了，一甩筷子，可爱的脸上露出凶狠的眼神，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敲着：“看我不骂死他们，我要给你找水军。”

余戚戚按住她的手，笑了一下：“没事，我不在意。”

她说了谎，虽然她很久以前就告诉自己，将来某一天会经历莫名的舆论攻击，但是没想到真的经历后，心里还是会突生难过。

明明这些人不知道她是谁，只凭一件衣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对她整个外貌和内在都进行恶意曲解、抹黑，导致谁点进去都会从心理上默认她就是这样的人，黑白颠倒，是非不分，路人缘大概就是这样被败坏的。

想反驳，反抗，可这不是余戚戚一个人能做到的，她能做的就是用作品说话，在这滩淤泥里，保持着自我。

“我不介意，你也别介意了。明天这事情说不定就过去了。”

看着林铃撅着嘴，气红了的一双大眼睛，她再次安慰道。

“姐姐，为什么要被他们欺负啊，就凭粉丝没有她多嘛。”

余戚戚握住了她的手，道：“不用介意，天底下粉丝这么多，一个个骂回去就不做其他事了吗，就任他们说吧，我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在这个圈子里，有粉丝才更有底气，否则便是处于食物链最底端，随时面临被淘汰的危险。

但余戚戚没有告诉林铃，毕竟她正一腔热血、满怀希望的想要做演员，甚至都要重考影视学院，也一定要闯这一条难走的路，实现自己的梦想。

她悲观的同时也在乐观，她相信着大众雪亮的目光，也相信，有作品榜身的演员，便是最好的底气。

-

余戚戚很快就回了酒店，剩下的时间安排都给了台词。

她背台词的习惯是先整体背一遍，顺下来后，再录视频听自己台词的语速快慢、力度大小，连每一个字的语气的转音、叹息都不放过，顺便再纠正自己的表情管理。

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提示她衣服已经洗好了。

余戚戚点了停止录制，拿了酒店给的装衣服的篮子就出门了，刚开门眼前就有个巨大的阴影投落过来。

半米之外，牧沉似乎是被开门声吸引了目光，停顿了下脚步，看到是余戚戚后，整个身子都转过来。

“导演老师晚上好。”余戚戚立刻露出牙齿笑着，声音亮堂。

“您刚从片场回来吗？”她又问。

牧沉“嗯”了一声，又道：“有一小时了。”

撇到对方的目光轻抬似扫到了她身后的一片光景。

余戚戚想起自己床上放着一堆杂物观感不好便立即朝前走了一步关上了门。

牧沉却先是看到拉开窗帘的窗台上面，摆放着的手机和用荧光笔画满的台词本。

他视线垂下落在余戚戚脸上，问：“在练词儿？”

余戚戚点头，又想起不能不说话，开口：“对的，您不是说我气息不稳吗，我就想多练习，纠正一下。”

“别得不偿失，把嗓子练坏了。”牧沉淡淡道。

余戚戚一愣，又笑起来：“您放心，我心里有底的。”

“想练气息，边做俯卧撑，边把说台词说清晰，慢慢气息就稳了。”

余戚戚眼睛鹜地睁大，没想到牧沉这么好心点拨她，夸张道：“ 原来要这样呀，我待会回来就做，导演您好好休息。”

她说完又朝牧沉鞠了一躬。

“等等。”牧沉叫住她。

“这么晚了，你准备去哪？”话一出口，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劲，他又平静道：“晚上还是少跑出去，毕竟是组里的演员，个人行为会上升团队。”

余戚戚解释：“导演，我晚上都不出去的，我现在只是去楼下取刚洗好的衣服。”

“……”牧沉短暂沉默一下。

似乎是没什么话找补了，最后他冷冷道：“快去快回，别耽误时间。”

余戚戚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踩着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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