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戚被要求当晚搬到剧组的酒店里，她行李不多，很快就收拾好进来。

突然从狭小逼仄的破烂酒店里，住到设施齐全、亮堂宽敞的房间，她一时很不适应。

但她知道，一切都已经开始改变。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她从床上拾起一看，是陈毫导演发来的微信好友请求，通过后她被拉近一个十几人的小群里，群名叫：《探花与剑》小分队。

说起来，余戚戚还不知道拍的是什么电影，这一看她立刻就知道了电影名，随即开始上网搜索，果然看到了演员招募组讯，不过发布时间是几个月前，没想到小角色也选这么久。

又跳出一条信息，是通过群组发出邀请，点开界面时，她的手克制不住的颤栗。

不是别人，正是牧沉，干净的月光与黑夜融合的头像，占据了她整个瞳孔。

她先是反复在群里对比名字、微信号，其次再次进入新朋友列表，止不住兴奋的手指正要点通过时，又一条消息弹出，是陈毫在群里发了什么，她手指将消息往下一划，结果……竟然误触拒绝！

无声胜有声。

余戚戚觉得一道雷把自己的天灵盖都劈开了，所有激动、兴奋在这一刻瞬间熄火，只剩下冰冷、窒息。

过了很久，余戚戚才呆滞道：“……完了。“

“彻底完了。”她为自己判下死刑。

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居然敢拒绝牧沉的好友申请？牧沉是谁？她心心念念的偶像，人人敬仰的大导演牧沉啊！

她竟然敢拒绝牧沉？她是什么咖位，是什么角色？

余戚戚觉得自己愚蠢至极，太阳穴突突跳着，她手忙脚乱重发申请，并附上：【不好意思～导演，我点错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心脏“怦怦”跳着，反复刷新看好友申请，在收到一句【？】后，心情像被海浪冲刷到最高处，又“哗啦”一下回归海平线，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瞬间懈怠，只觉得视野昏花，头像里的月亮在瞳孔里扭曲起来。

“彻底完了。”余戚戚再次重复。

仅仅一个符号，她猜测，牧沉肯定不满了。

直到陈毫发来了通话申请，才勉强把她从绝望中拉回。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陈老师，怎么了？”

“你不在酒店吗？”

余戚戚愣了下，“我在呀。”

“快看下群消息——算了，你直接来3010房间。”陈毫言简意赅道。

余戚戚应着，点开了刚刚错失的群消息。

十几分钟前，陈毫在群组里召集大家到导演房间开会，要进行剧本围读。

要求九点半到，现在过去了将近五分钟，又一道雷劈下来，余戚戚直觉要被骂了。

她赶忙冲出房间，穿着睡裤背心就急匆匆出了房门，习惯性朝右走，一间间看房间号。

“还没到吗？你在哪个房间啊，就差你了，赶紧来……”后面一句话像是陈毫捂着嘴压低声音说的。

余戚戚报了自己的房间号。

对面沉默数秒，回应道：“这位小姐姐，你在3009，你隔壁就是3010啊，3010在靠近走廊的地方，你到底走哪了啊？不会住错了酒店吧？我琢磨着我地址也没给错啊……”

余戚戚听到一半就瞬间折回去，脑子里除了“完了”两个字，就只剩下干巴巴的“完了。”

气喘吁吁到了地方，她推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但也挡不住她因为内疚而发烫的脸颊。

房间里的人围成一圈，大抵都是群里的老师们，余戚戚谁都没看，眼睛像跟踪器一样直接定位到牧沉身上，朝着那个方向深深鞠躬。

“对不起，各位老师们，我来晚了，耽误你们时间了！”

空气一瞬间凝固，有人开口破冰：“没事没事，会还没开呢……”

牧沉根本没有搭理余戚戚，他语气冰冷：“等了多长时间了？”

余戚戚以为是在说自己，她刚想要回答，对方又来一句：“卢燃呢？语音还没接上？”

她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来之前她在网上已经搜过电影的介绍，卢燃正是男一号。

余戚戚略有些了解，是一个选秀出来的唱跳偶像，长相属于翩翩公子那一挂的，从限定团解散后，陆续发一些歌，参演一些网剧，不温不火。

“稍等啊，他在国外，估计有时差——”陈毫对着电脑“喂”了几声，过了一会电脑里传来窸窣的声响，紧接着是一个干净的男音。

“来了来了，网刚接上，不好意思啊各位。”镜头突然被打开，跳出一个漂染一头银发的年轻面庞，整张脸，柔和与俊美并存。

不愧是牧沉选的角色，这张脸一看就很儒雅，但又风流，只是不知道剧里探花是什么角色。

“明天就开始拍定妆照了，你还在国外？戏不准备拍了是么？”牧沉依旧捏着冷冷的调子。

“马上就回！明早最早的一班，我保证，天还不亮，我就立刻飞回去定妆。”卢燃露着个大白牙讪讪笑着。

“头发染不回来，就别回了。男演员，我再找。”牧沉轻描淡写道。

“别、别、别这样导演，我立刻就染，围读结束我立马就约理发店，保证明天让你看到我比黑曜石还黑的头发！”

卢燃连忙道，视频将他帅气的五官放大，他甚至只露出一双眼睛，故意要让人看到他坚毅的眼神，还举起了手机，把预约理发店的界面给大家看。

牧沉：“……”

余戚戚也瞄了一眼，突然觉得卢燃的长相实在是和性格不符，不如做个不说话的美男子会更好些。

“今晚就算了。大家都彼此没打过照面，还不熟悉我的规矩。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也都长了耳朵。我再申明一遍，所有人，必须黑发出镜，任何人，必须有时间观念，不准在该拍摄的时候迟到，否则所有损失，你们自负。”

牧沉语气很缓，没有重音，似只是叙述平常的一件事，却让人冷汗直冒。

牧沉敞开着双腿坐在床下的矮凳上，膝盖过肩，他两个胳膊松松搭在膝上，眼神冷冷撇了视频里的人一眼，又轻轻扫过站着的一群人。

余戚戚似乎觉得牧沉的眼神在自己这里多停留了一秒，她眼睛不知道在哪里放，不自然地看别的地方。

小插曲过去，牧沉大概讲了一些注意事项，紧接着便开始了剧本围读，只留下了相关演员继续后续的工作。

听说一般围读没有这么着急，只是目前整个剧组，除了女一号李思秦，其余所有戏份多的角色都被牧沉大换血，直到今晚才定好所有角色，所以临时整了个剧本围读，目的是让大家先熟悉彼此，了解剧本。

女二是张瑶，余戚戚有所耳闻。

张瑶长相偏英气，有着女生少见的剑眉，眼尾上挑，不笑时很严肃，有一股中性的帅气，留着中分的短发。她演过很多剧，却没演过主角，也拿过配角奖提名，只可惜临门一脚，花落别家。

女一是李思秦，大名鼎鼎，是少数民族，浓眉大眼，瓜子脸，很惊艳的长相，经常在热搜里出现，连路人听到都会知道是谁的女演员。

听说她是资源咖，因为她从出道开始就和大咖位演员对戏，演过的所有戏没有一个不是大ip的，粉丝量基础也很好，网络上对其褒贬不一。

余戚戚看过她演的戏，但她毕竟不是专业演员，至少在看李思秦的戏时，她很少有出戏过。

整个剧组，凡是排上了男一、男二、女一、女二的角色，都是科班出身，接受过正当表演训练的人。

只有余戚戚，没有任何表演底子，全靠自己野路子出家。

在对戏时，余戚戚很局促，因为紧张，她不是说串词，就是台词说破音。

李思秦忍不住了：“余老师，你确定你是来表演的吗？怎么基础的台词水平就这样啊？”

余戚戚被叫老师，她觉得自己不配，整个头都要埋在剧本里了，她道歉的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回去好好练！”

李思秦似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无语的气息：“导演，这位老师怎么回事啊，走后门来的吗？她总这样说台词，都没有想让人跟她搭戏的欲望了，本里我跟她对话这么多，这是耽误我还是耽误拍摄进程啊？”

余戚戚偷偷瞄了一眼李思秦，发现她白眼都快翻上了天，而牧沉只是垂目看剧本。

“那个，思秦，戚戚她是个新人，你就宽容——”陈毫出来打个圆场，没想到话没说完倒吃了一顿闭门羹。

“我宽容？我很宽容了好吗？台词都说不好，怎么还敢来做演员啊，打算后期配音？”李思秦似乎来了火，尾调都高了几度。

余戚戚偷偷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张瑶不说话，似在看戏，视频里的卢燃突然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卡住了。陈毫眼睛眨巴着，眼睛滴溜溜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猜一定又是在想什么圆场的好话吧。

又给人添麻烦了，终归是自己的原因，她只能一遍遍暗自深呼吸，调整自己紧张的状态。

就在她以为任何人都不会开口了，自己打算开口时，牧沉声音低了八度顺着空调的冷气吐出。

“李思秦，争论这个有什么意义么，是能短时间提升她的台词水平，还是能加快剧本围读的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