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物料设计稿全部定下并发给印厂加急印刷；周六一大早，周了情和于淼淼一同去印厂检查物料。
“等会，”周了情眼尖瞧见几张易拉宝和抽奖劵上扎眼的墨点，“你们这个怎么回事，漏墨了？”
天目商场开业至今一年左右，周末日均客流量差不多在一万上下浮动；为了提高参与度和仪式感，她们没有选择电子券而是选择印了两万张实体劵，既有编号参与抽奖，又能作为特别的活动纪念。
于淼淼连忙检查其他的抽奖劵，发现有部分是没有墨点的。
“我们赶紧确定数量，”周了情道，“你们现在就重印。”
检查又补印，等物料确定没问题已经接近傍晚。
周了情搬着物料箱帮忙装车，一出门看见一辆奥迪RSQ8缓缓驶近。
她不会开车，对车也没什么研究，但能一眼看出这车型号，全靠闺蜜成天在她耳边念叨。
箱子递给工人，本来想和闺蜜发条信息说遇见她梦中情车了，下一秒车里出来的人让周了情停下了掏手机的动作。
“沈总？我们已经打包好马上就能出发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沈椋走近，瞥见她手指又转身返回车里，拿了什么东西再走过来，“手受伤了怎么都不及时处理？”
周了情抬起手，感慨沈椋眼尖，她利索贴上创可贴，明朗一笑，“没事，我手上受伤挺频繁的，这点不算什么。”
她没说假话，不管是练拳击还是搞物料，手上破个皮都是轻的。
“不过还是谢谢沈总体恤。”创可贴的纸塞进衣兜，周了情真心实意地夸，“您真是菩萨甲方。”
沈椋撇开眼，嘴角扬起的弧度看起来还是挺满意这彩虹屁的。
“等装好了你和你手下的人坐我车走吧，”他说，“我和你们一起布置。”
“沈总真是绝世好老板，亲力亲为太有责任心！”周了情一边夸一边观察沈椋神色，发现对方对于彩虹屁居然接受很良好。
沈椋看穿她心思，轻笑一声往车边走，“爱听，会夸多夸。”
“好的沈总！”
周了情进厂喊于淼淼，心中却想着沈椋真是个奇人，明明工作起来沉稳干练雷厉风行的，私底下居然这么平易近人，和她这个乙方相处起来也跟朋友一样。
“淼淼！”她切断心绪，“走了，沈总来了，我们坐他车走。”
“啊？”于淼淼苦了脸，“一定要坐甲方的车吗，我可不可以不坐……”
“不可以，”周了情叹息，“沈总以后就是天目的对接人，不熟悉一下怎么行，而且他亲自过来估计还是想监督一下物料的情况，我们做乙方的，还是要懂点事的。”
“好吧，”于淼淼心累，“了情姐，我是不是不适合做策划呀。”
“你才干了多久啊，怎么着也得自己独立策划过活动了才能确定适不适合吧。”周了情安慰她，“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再努力一下，多适应一下再决定不迟。”
“了情姐你真是我唯一的姐，”于淼淼撒娇，“是最好的姐！”
周了情失笑，伸手做了个接过卡片的动作，“好嘞，今日份好人卡，收下了。”
沈椋自己开的车，于淼淼下意识纠结该坐在哪里怎么坐，周了情已经走到副驾旁边，看见座位上没有放东西，于是开玩笑问：“沈总副驾上有人吗？”
沈椋也笑，“有即将坐下的周姓策划师，不知您是不是呀。”
饶是先开玩笑的周了情也没想到对方会接得这么丝滑，于是笑应：“是是是，就是我。”
于淼淼便在震惊中坐到后座。
她瞥一眼前排两人，心中对周了情的崇拜又高了一层：和甲方处成可以用玩笑化解尴尬的朋友，不愧是了情姐！
路上沈椋果然问起物料的事宜，毕竟原定是上午十点送达，现在已经下午六点了。
下午三点的例行联系周了情只说了有失误在重印，但不会耽误今天完成，沈椋当时没问，周了情还以为对方确定结果不变就行。
现在看来，沈椋应该是当时在忙，现在一空就直接过来亲自检查，确实对工作十分认真负责。
“是机器漏墨了，部分抽奖券和易拉宝出了问题，”周了情说，“不过沈总放心，这部分是印厂的责任，不会影响您这边的成本。”
正好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沈椋看向她，轻笑一声才说：“辛苦了。”
“应该的。”周了情从善如流。
今日晚霞是橘色的，映衬在高楼幕墙玻璃上十分漂亮；周了情想起酸甜牌的橘子汽水，决定等明天活动结束了，就去天目超市买。
当年酸甜的创始人之一，也就是沈椋的父亲，离世前打破不接受外资的原则将酸甜卖给了天目集团，是为了保障工厂近四百工人的利益。
作为曾先后接受过资助与保障的家庭一员，酸甜对于周了情来说意义非凡。
“王特助和程秘书已经带人去卸货清点了，现在是人流高峰，你们先去吃饭吧。”
沈椋停好车，周了情走出回忆，看了一眼身后的于淼淼，“谢谢沈总，不过我和淼淼还是一起吧，印厂工人忙，对物料数量之类的没有我们清楚，不盯着容易有疏漏。”
没想到沈椋笑了两声，“看来你在这方面吃过亏。”
往事不堪回首，都是经验和教训。
周了情点点头，“一言难尽。”
“行，走吧。”
晚上八点不到，简单垫了肚子的众人集合开始布置物料。沈椋不知道和王特助说了什么，后者拿着手机开始挨个找人记录。
周了情抱起一箱物料，身侧响起沈椋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谢谢沈总，”她轻松颠了颠手中纸箱，“我会保证它们平安的，放心。”
沈椋失笑，眼角稍稍弯起，“我请客，喜乐茶，想喝奶茶还是小蛋糕，或是都要，随便点。”
豁——！
周了情双眼亮了，脱口道：“老板大气！”
沈椋微微扬了眉，有点嫌弃，“这个就有点敷衍了。”
周了情：……
好伺候的甲方？不存在的。
“好的沈总，”她微笑，“下次一定改进！”
沈椋满意，“我会期待的。”
半小时后，周了情正忙着布置商场一楼的活动舞台，身后于淼淼突然出声：“啊谢谢沈总！”
周了情茫然回头，就瞧见沈椋拿着她点的芝士葡萄走过来，“你的。”
“谢谢沈总，”她有些意外，“我们可以自己去拿的。”
“我正好来看看你们进度。”沈椋摆摆手，“继续忙吧。”
直到凌晨一点，所有的物料终于布置完毕。
“淼淼，你先走吧。”周了情收拾最后的物料垃圾，“没多少了，我一会带出去就行。”
于淼淼家离得远些，打车单程要快二十分钟。
“谢谢了情姐，”于淼淼困得眼睛都要粘在一起，“我先走了。”
周了情用力拍她肩膀，“醒一醒，路上注意安全，记得要小票回头报销，到家跟我说一声。”
送走于淼淼，活动舞台这里就剩周了情一个人，她快速收完垃圾，抱起纸箱往门口走。
没想到看见了沈椋，对方站在那副巨大的母亲节悬挂海报下，抬着双眼望得出神。
他一动不动站着，形单影只的，看起来孤寂又脆弱。
沈椋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手收回来，竟拿着纸和笔，他用笔在纸上勾画，“好了，最后一名周了情，到齐。”
说罢，他又朝周了情看过来，温柔笑道：“周大工作狂，辛苦了，来签个字，就可以回家了。”
好的，周了情又有了一个新绰号，工作狂。
她认命地走过去签了字，纸上是今天布置物料的所有人员名姓，十三人，一个不少。
沈椋锁上商场偏门，想说什么又被一声“咕——”打断。
周了情丝毫不尴尬，“那沈总，我还得去填个肚子，我就先走……”
话没说完，她对上沈椋的眼神，或许是月光清冷，周了情居然读出几分幽怨……
“……”她眨眨眼，“沈总也辛苦了，不如正好我请你吃个夜宵？最近也确实受您照顾……”
她还没说完，沈椋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橘子糖，示意她接下，“回礼。”
这饭还没请，回礼就先送到了——
还挺有意思的，周了情失笑。
附近有不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但周了情实在太饿，转身带沈椋进了肯爷爷。
点餐付款到取餐坐下，几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
沈椋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那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便也跟着消弭了。
“还真是一点没变。”
适逢手机震动，周了情没听见他这声低语，“顾姨，我就在天目对面街的肯爷爷呢，别等我了，我吃完就回家！”
“好嘞，拜拜，快睡吧！”
周了情挂了电话，对面沈椋刚吃完一碗土豆泥，她震惊之下又反思，“抱歉沈总，下次再好好请您吃一顿作为感谢。”
“约定我收下了，”沈椋笑，“抱歉不用，我是之前生过胃病，后来养成细嚼慢咽的习惯了。”
十个总裁九个胃病？
“现在已经好了，”沈椋又一眼看穿她想法，“我非常健康，非常自律，腹肌八块——”
“噗——”
一口可乐差点喷沈椋脸上，周了情咳了两下，“沈总，不必，我们的关系，不用这么‘无私’。”
沈椋去柜台给她要了杯温水，等她缓过来又说起另一件事：“周年庆快到了，我想和你继续合作。”
周了情吃完了汉堡，咬着吸管“啊”了一声，“我没有独立策划那么大型活动的经验……”
天目商场去年五月三十一号开业，过年的那会和她们公司签定长期合约，由周了情师父宋迎负责对接。
半月前宋迎被挤走，林富申抱着周昌行的腿上位，然后开始了周了情的“小鞋时代”。
她只曾作为宋迎的助手协助过大型活动，并没有自己作为主策划负责过，沈椋的提议让她有些怵。
“这次母亲节的活动你不是做得很好吗？”沈椋却不以为意，似乎认定了她可以。
“……”
周了情无奈，虽然看起来都是商场里举办的活动，但时间、内容、主题、预算等等方面都不相同，这怎么能一样。
“沈总，母亲节活动还没开始呢……”周了情说得委婉。
沈椋静了片刻，“好吧。”
没等周了情安心，就对上沈椋抬起的视线，“那等明天活动结束，顺利的话你就接下周年庆的策划，可以吗？”
？
周了情忍不住疑惑，“那这个顺利的标准？”
餐食已经吃完，沈椋优雅地擦了嘴，瘦长的手指叠好纸巾收入纸盒。
他挑眉，目光盈盈，从容含笑。
“我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