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鹭时没办法解释。
那是他随手写下吐槽燕鸿翔的,没想到不只被齐鸣鸥看到了,还一字不落地抄去了。
他手忙脚乱地划掉,欲盖弥彰地解释:“没、没什么意思。”
“哦……”
齐鸣鸥没把“显眼包”三个字涂掉,反而给它加了一圈画边。
他继续往江鹭时这边凑,贴在他的耳边反问:“你是不是想说燕总是显眼包?”
!!!
居然被齐鸣鸥猜到了。
江鹭时浑身一凛,低声呵斥:“不要乱说。”
“怎么了?你又没有说错。”齐鸣鸥低低地笑,背着燕鸿翔说他的坏话,“我也觉得他是显眼包。”
江鹭时惊诧转头,刚好和齐鸣鸥澄澈见底的眼睛对上。
原来不只他一个人这么觉得。
他既惊讶于两人的心有灵犀,又担心齐鸣鸥的无所顾忌。
“千万别让他听到。”
“放心。”他又不是傻子,齐鸣鸥下巴一抬,态度亲昵,“我也就和你说一说。”
沉甸甸的信任让江鹭时心中一暖。
齐鸣鸥的笑容那样纯粹,引得江鹭时也在不知不觉间绽开一个弧度。
教室就这么大,数来数去也就四个学生。
燕鸿翔一眼扫去,怎么都逃不开两人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
也不知道齐鸣鸥说了什么,江鹭时唇角含笑注视着他,是从来不曾对燕鸿翔有过的温柔。
他没办法视而不见,也没办法不往心里去。
赌气似的,原本滔滔不绝的人停了下来。
上过学的人大概都会有这样的经历,正在和同伴聊得起劲,吵吵嚷嚷的教室突然没了声音。
不用问,肯定是老师来了。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交头接耳的两人一阵心虚。
他们一起抬头,正好迎上燕鸿翔深沉笔直的目光:“注意课堂纪律。”
“……”
江鹭时小声认错,齐鸣鸥吐了吐舌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燕鸿翔忽然提出要检验一下学习成果,具体一点说,就是找两个人回答问题。
“齐鸣鸥、江鹭时。”他点了两个人的名字,“你们两个回答一下吧。”
“啊?”齐鸣鸥惨叫一声,凄凄惨惨地小声嘀咕,“怎么又是我。”
江鹭时也是一脸的不情愿。
他忘不了短短两天之内,燕鸿翔几次三番有意刁难,简直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也不简单。
齐鸣鸥像以前那样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大概是想让江鹭时在必要时帮他一把。
他点了点头,让齐鸣鸥放心。
燕鸿翔那厮分明是冲着他来的,应该不会让齐鸣鸥难堪。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江鹭时面向讲台,坦然接受燕鸿翔的提问。
“1910年,清政府在什么地方修建了中国第一个机场。”
这个问题简单,资料第一行就有。
江鹭时不假思索:“北京南苑。”
“嗯。”燕鸿翔转向齐鸣鸥,“南苑机场的跑道长度是……”
“噗!”这声笑和齐鸣鸥没关系,是辜白鸽发出的。
连林谦鹤也没想到,第二个问题会问得这样细枝末节。
“……”齐鸣鸥显然答不上来,绞尽脑汁只说出两个字,“江江……”
江鹭时倒是想帮忙,但他记得南苑机场是第一座军用机场、第一座民用机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的诞生地,就是并没把跑道长度当重点,也就没办法给出答案。
江鹭时有心无力:“抱歉,我也不知道……”
“3200米。”林谦鹤沉着有力的声音响起,让人不自觉地相信,这就是正确答案。
“哇!”辜白鸽惊呼一声,江鹭时和齐鸣鸥也投来钦佩的目光。
这场“考试”来得突然,燕鸿翔既没有说过要提问,也没有给他们留出背资料的时间,也就是说,林谦鹤仅仅看过一遍就记住了。
齐鸣鸥愣了一秒,如获至宝般高声重复:“3200米。”
燕鸿翔居高临下睨他一眼,铁面无私道:“别人提醒的不算。”
他继续向江鹭时提问:“1949年11月9日,经过周密策划和准备,首批12架飞机由香港分别飞抵北京和天津,这就是震惊中外的……”
这个更简单了。
不用燕鸿翔把题念完,江鹭时便抢答道:“两航起义。”
“对!”齐鸣鸥也说,“这个我知道,刚才讲了半天,傻子也记住了,就是两航起义。”
他连“两航起义”的重要意义都说了出来:“是新中国民航……事业的起点,为新中国民航建设提供……什么人物基础。”
他虽然不能一字不落地说出来,但大概意思还是有了。
“好厉害!”辜白鸽非常捧场地鼓掌。
齐鸣鸥更得意了。
他就说嘛,刚才那一题纯属意外。
这不,他甚至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用燕鸿翔提问,他就把答案说出来了。
按常理来讲,接下来必定会问到“两航起义”的意义。
燕鸿翔却没有按常理出牌,他问的问题是:“两航起义中首架起飞的飞机型号是……”
“噗……”齐鸣鸥差点吐血,他撑着一口气控诉,“你这样和问两航起义那天是星期几有什么区别?”
他就不信其他人能答上来。
“美国康维尔公司研制的双发活塞式运输机CV-240,也叫空中行宫。”一个声音响起,毫无意外地将众人视线拽向林谦鹤。
“哇!”大家再一次为林谦鹤的记忆力折服。
这一段内容不在资料上,也许燕鸿翔在讲课时作为扩展内容提了一下。
说“也许”是因为江鹭时对这段话没什么印象,他连燕鸿翔有没有讲过都不能确定,林谦鹤居然一字不落地记下了。
齐鸣鸥不服气:“再来!”
燕鸿翔当然不会怕,他沿着时间脉络向江鹭时提问:“次年,这架飞机被主席题名为‘北京号’,于8月1日起飞,史称……”
江鹭时早就猜到他会问这个,没怎么费力地回答:“八一开航。”
“对,就是八一开航!”齐鸣鸥一开始没什么头绪,但听到“8月1日”时突然有了想法。
这不是送分题吗?
比“中国近代史的开端”简单多了,是真真正正的谜底就在谜面上。
齐鸣鸥又一次有了信心,挺起胸膛等着燕鸿翔放马过来。
燕鸿翔:“八一开航的两条航线是……”
“……”
齐鸣鸥呆住了,燕鸿翔的问题好像一根针,扎得他双眸无光,扎得他彻底泄气。
呜呜呜……
齐鸣鸥委屈得想哭。
他这是什么运气,背的都不考,考的都没背。
齐鸣鸥忽然懂了:“我知道了,这局是冲我来的吧。”
“噗哈哈……”其他人止不住闷笑,江鹭时也觉得奇怪,怎么问他的问题都相对简单,一到齐鸣鸥那里,就变成偏题怪题。也就是问了齐鸣鸥,要是问他,他一样答不上来。
身为罪魁祸首,燕鸿翔一脸无辜。
他确实对两人在课上交头接耳有些不悦,但绝对没有针对齐鸣鸥的意思。
毕竟对燕鸿翔来说,这些问题都是一样的简单,哪有飞行员不知道跑道长度、飞机机型和航线的?
齐鸣鸥认命了:“呜呜呜,不玩了。”
大家都是来录节目的,没必要强人所难,燕鸿翔鸣金收兵,按照飞行员的习惯对这次问答做了讲评。
齐鸣鸥就不提了,燕鸿翔破天荒地表扬了江鹭时:“做得不错,都答对了。”
对于燕鸿翔的“慷慨”,江鹭时并不意外。
他这个人是倨傲了一点,但也不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恰恰相反,燕鸿翔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沙子,做得好就要肯定,如果不小心做错了,他也会不顾情面地狠心批评。
只是世间的是非对错从没有分明的界限,分歧、不解、由内而外的怨怼和恨意也就应运而生。
江鹭时忘不了那次激烈的争吵。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早登机的轮椅旅客、送舱单的地服、认识多年的同事、还在带飞阶段的乘务学员……
燕鸿翔扬言要把他告他客舱部,还要把他赶下飞机。
那次事情让江鹭时深切体会到,原来,心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时隔多年,曾经压在身上的山变成一粒尘,不管是责备还是赞许,都难以在他的心中掀起波澜。
“谢谢。”江鹭时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头也没抬,和齐鸣鸥一起坐下。
辜白鸽起哄:“别口头表扬,怎么也得来点奖励吧?”
“对,这个可以有!”虽然没有齐鸣鸥的份儿,但他也赞成辜白鸽说的,主要是为了让燕鸿翔出点血。
讲课是临时起意,提问也是,燕鸿翔没有准备,却也难不倒他。
他很快有了主意,扬着下颌信步过来,正是朝着江鹭时的方向。
大家来了兴趣,都想看看他要给出什么奖励。
燕鸿翔让江鹭时伸出手。
“江同学,鉴于你的优秀变现,我要奖励给你……一朵小红花。”
江鹭时预感不妙,燕鸿翔的手上只有一支笔,哪有什么小红花。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打算徒手画一朵,画在纸上也就算了,还偏偏要画在他的手上。
婉拒了哈!
江鹭时尽量维护着燕鸿翔的面子,用很小的声音说:“还是不要……”
燕鸿翔没听进去,捉住他收了一半的手,一拽一翻,专心致志地在江鹭时手背上画花。
他只有一只黑色签字笔,画出来的花和所谓的小红花并不沾边。
在燕鸿翔眼里,这也算不上什么难事,他思考两秒,多此一举地写了一个“红”字。
江鹭时有点无语,倒也不必这么严谨。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同性以这样的姿势拽着指尖、露出手背,江鹭时多少有点不自在。
他用了一些力气,试图把手抽回来,不料被燕鸿翔攥得更紧。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