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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观音一指执复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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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想走的意思:“牧师不请寡人去‘桃花源’做客?”

牧师只淡淡应道:“不是不想请,而是不能请。”

“不能请?因为寡人少屠了一个赵家?”

“赵家无恙,倒也无妨。只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王爷所谓的‘桃花源’了,天蛾卫已经清剿了那里。”

“李连琛他们呢?”

“都死了。”

“显然有人出卖了你。声明一下,这可不是寡人告的密。”

“那是自然。”

“看来你并不意外。”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的道德观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尤其是这些死过一次却仍未看淡一切的人。人重生后会更加向往绚烂的世界,怎会甘心被困在一个没有自由的地方。被这样的人出卖,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李连琛告诉寡人,你能实现寡人心中所求。”

“看来王爷是不愿放下执念了?”

“寡人回来寻你,就是为了放下!”

我“下”字才出口,便徒发一掌向牧师击去,猛烈的掌风卷起落叶直冲牧师胸膛!

牧师不闪不避,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稳若泰山。

我如炮弹般前行的掌心,在离牧师胸膛不过一尺的地方被骤然逼停!

牧师的周身的庄严宝气,仿佛具象成了一个护体结界,将我惊涛骇浪般的外力抵消得无影无踪!

我掌风所裹挟的叶片直落在地,周围的一草一木皆无摇动。

在我惊愕的刹那,牧师右手中指已轻轻点到了我的心前!

我只觉一股暖流从心房中凭空生出,绵绵不绝向四肢扩散,竟令人感到十分舒适。

但没过片刻,那暖流逐渐滚烫,最终化为猛烈的震荡波冲击全身!

我的四肢开始震颤,在逐渐加深的惊愕中,见牧师收回的右手又发一指,再次向我的心前点来!

没错,这正是“观音指”!

“观音指”乃是金冠寺所在佛门分支的绝技之一。

佛门绝技和江湖武学不同,各绝技之间鲜有共通之处,为了防止走火入魔,研习一门绝技者不可研习其他绝技。

而“观音指”研习门槛较其他绝技高,所以练的人稀少,会的人就更少。

据说“观音指”第一指能让人内息震荡,第二指能让人内息静默拥抱死亡,任何高手均无法硬接两指,是名副其实用于“武力超度”的杀人技。

牧师果然能够看穿我的心中所求。

死亡将至的预感占据大脑,我顺势收回了本可以挡住他指尖的手。

当被牧师黑色手套下仿佛散发着金光的指尖触到胸膛时,我第一次对自己□□的生灭有了具体的感受——

生命宛如缓缓燃烧的烛火,那第一指加剧了燃烧,第二指则直接掐灭了火苗。

或许我高兴得有点早了。

当那火苗随着心跳声,从仅有针尖大小的微光中再次燃起时,我知道他失败了。

和他利用天际商会经营的事业一样,失败了。

我仍旧要面对这个光怪陆离而又屡屡让人绝望的现世。

睁开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皇兄有力的大手。

我一把抓住那手,整个身体被一股浩渺无边的内力平缓带起,顺势环顾四周,发现这是金冠寺的客房。

原来,那日自愿被牧师夺取性命后,我身体刚好压在“桃花源”密道出口的盖门上,负责清剿牧师信徒据点的杨骁龙推门而出,然后便发现了我。

杨指挥使探我鼻息微弱,便赶忙将我就近安置在金冠寺,每日由方丈吹灯大师亲自照料。

算到今日,已然过了十五日有余。

我将赵员外亲自手抄的弃蔗汤配方交予皇兄,替他美言了几句,并将近日来的所见所闻壹壹告知。

但皇兄似乎对这些能够算计到的事没有多大的兴趣。

他像极了一个因为没能观赏到斗蛐蛐而感到遗憾和好奇的看客,饶有兴趣地问道:“七弟和牧师,单论武功,孰强孰弱?”

我稍加回忆,应道:“不分伯仲。”

皇兄像是印证了某件事,只道:“原来如此。”

……

吹灯大师的背影,和那些神佛尊像的背影,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宝殿中的诸天神佛,体现的是娜迦梵国文化与中原文化交融后的美学。

天王护法的利爪和獠牙是娜迦梵国对力量崇拜的象征,越狰狞的守护神让人越有安全感,乃诸神的一相。

而吹灯大师的相,是凡人的庄严宝相,是本就身为凡人的佛在凡间的投影。

这种投影在外界的眼中,已然如神明一般。

他高大的身躯静坐在正中央的蒲团上,不悲不喜,不惧不怒。

我们是老朋友了。

我打记事起,就知道松阳山有个金冠寺,金冠寺有吹灯这么一号人。

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风雨雨,金冠寺都巍然不动地耸立在山巅之上,看众生摇曳,看宦海沉浮。

而和寺庙一样巍然不动的,还有它的方丈吹灯大师。

每当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在这里,十几年如一日。

每当别人需要他的时候,他依然在这里,几十年如一日。

我们是老朋友了。

我怀念被劝诫的日子。

我怀念被开导的日子。

我怀念我们一起谈笑风生的日子。

当皇兄、我和杨骁龙三人的影子顺着地面延伸到吹灯大师的背上时,我只慵懒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吹灯闭着双眼,我不知道他眼皮的内侧是否有一个走马灯,在旋转放映着什么奇妙的盛景。

他依然静坐在蒲团上:“施主还没有放下?”

我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寡人来寻你,正是为了放下。”

吹灯问出了一个堪称终极的问题:“施主觉得,人应该放下什么?”

人应该放下什么。

我不知道。

放下舒适欲,人或会死;放下表现欲,人或会死。

放下表达欲,人也会死;放下求知欲,人也会死。

放下情欲,人就会死;放下求生欲,人更会死。

我回答道:“对寡人而言,要么放下生,要么放下死。”

吹灯大师叹了口气:“人最该放下的,便是放下。”

皇兄像木桩一般立在原地,而杨骁龙已然陷入沉思之中。

我略有感悟,但那种感悟仍旧不够清晰,于是问道:“人最该把放下给放下?”

吹灯微笑道:“人并非背负着放不下的东西去选择道路,而是要背负所选道路上必然放不下的东西。

天下人都以为,放下某些东西就会活得更好,并且觉得存在真正的放下,事实果真如此吗?

坚信某教是一种执,坚信眼前的时代是一种执,坚信自己是一种执。

放不下是一种执,坚信自己要放下某物是一种执,坚信自己放下了也是一种执。

求死是一种执,活着更是一种执。

只要人还在世间行走,就要继续面对无数偶然组成的世界,从无数的偶然中遇到各种喜、怒、哀、惧,不断的拾起、执有,不断的寻求放下。

这些,不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而是时间和运气。

努力活下来,见证自身和外界的剧变,享受欢愉,忍受悲痛,让时间的洪流铸造自己,最后被时间带走,仅此而已。

‘应该放下某物的人生’和‘放不下的人生’皆是梦幻泡影。

只要活着,就没法放下任何东西。”

吹灯大师沉默片刻,又用后脑勺朝我问道:“活着和死了,对施主而言有何意义?”

我答道:“寡人现在活着,和死了并无甚么分别。只有死了,寡人才能活。”

吹灯道:“既然是为了所谓的‘活’而去死,便是求生。求生,又如何能得死呢?”

我沉默了。

只听皇兄开口道:“既然如此通达,为何还要委身于世俗之乱呢,牧师?”

我和杨骁龙的脸色都变得阴郁起来。

牧师,极赋权势的神秘之人,天际商会和许多神秘组织的幕后掌控者,背负着数桩血案的黑暗掌舵人……而这一切头衔的来源和尽头,便是我们的老朋友——吹灯大师。

这是包括皇兄在内的天下人都难以面对的事实。

能面对这个事实的,只有牧师自己。

牧师,不,吹灯大师,坦然道:“看来陛下已经看到了老衲的众生相。”

皇兄道:“但大师对自己众生相的成败,好像并不如何在意。”

“若脱离众生现世,只见佛相而不见众生相,便难以参透世间一切。如今老衲已至圆满之境,何败之有?”

“大师故意露出破绽,并放任商会横行,引朕出手,只因勘破一切,想画上休止符?”

“世间一切,岂是老衲一人之脑能够勘破的?只因老衲参透了一人所能参透的一切,于心而言已算圆满。万事有始有终,众生相所积累恶行,自然需要付出代价。”

“普天之下,少有让朕佩服之人,大师算是朕最佩服之人。”

“阿弥陀佛,承蒙陛下赞赏。”

二人寥寥数语,像极了告别的绝笔。

我急道:“大师执意要走?”

吹灯应道:“缘起缘灭,花落花开。老衲并无执意,一切不过一个‘缘’字。”

只见他双手合十,一股庄严宝气充盈周身,如一个金环向四周扩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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