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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又五曰 迷灯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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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也顾不上思索解释那般多,一抬腕便要将那堆熊熊焰光给熄灭了去——然而又怎来得及,且不说他这么个木灵能够怎的灭火,便是招唤一条鲛鱼来,这腾腾然的庞大一团又怎会同人好相与?

火自然是灭不得的,故此这事态压根就是向着一个无可挽回的糟糕方向飞奔而去,好似一匹疯马却还拖拽着辆半残不破的板车,事件的推动者最终反倒成着受伤至深至重之人。眼见那火焰里头升腾烟气,已渐渐不再是寻常木质燃烧时候的灰至于黑,而变作一种摇曳森然的灰绿颜色,由内而外一股叫人反胃的腐臭气,好似脏污了的湖塘水,生着苔藻落着灰。

林柯深深吸一口气,原意是想要镇静,却险些没给这臭气噎得倒仰过去。竟连烈火都清净不得这空气,不难猜测这怨念真是既深又浓。然而他是慌不得,这里偏就是他一个慌不得,自幼时便被教诲着的,自个造出来的错误事便也须得自个收拾,莫想着有人替你来承担。

是,是他猜测错误了,只一心想着尽快弄死这槐妖便能好。故此这事儿自然也该他来担——妖类之间的事儿,还是教他这半个青妖自个而来处置罢,林重枫显然担不得。

每每这般笃定思索过后,这心思却也大定下来。可不是么,就只自己,再无什么别的事了。淮照墨要死,死后要化作鬼身;自己阻止不得她死,便只得想些法子来制约住这厉鬼了。

那诡秘青烟翻涌折腾好一阵,终于渐显出个人形来。林柯虽说早有预料,但真见着那槐妖鬼身模样时候,果然还是觉着许多怪异意思在。毕竟方才也正是同样一个家伙呢,就那般躺在地下任人鱼肉,一身伤都不知究竟还能活不能活;忽而间就又恢复为原先活蹦乱跳模样,且还能算是自己手上强劲对手,几乎就是怎地杀也杀不死、死也死不干净的存在。拿这般的家伙做敌手,实在也过分容易教人产生挫败感。

……然而他却是需得镇静的,深深缓过一口气,妖鬼罢了,他也并非陌生而至不曾见过,甚至与其中几位还甚有些交情在——嗯,虽是复杂,弄死便好,不是什么值得张皇的大事件。

打定主意,于是借着槐妖尚未全然清醒的刹那,林柯便已揉身而上。自然他现下里是一个双腿固死在树根之上的姿态,故此所谓揉身,乃是那棵好似小山一般高大的带火枯树,忽而整个儿地向着前方一倾身——都不晓得那算是倾侧还是倒塌,总之连枝带叶还裹着一团熊熊火,带出来声响真是震耳欲聋,庞然姿态更是实在过分摄人心魄。

少年有着自己小心思:

鬼物既是称为鬼,先惧阳气,再畏生机。虽说也时常有死灵跑去吸食生人气息,但那也就是个跟饮酒极相仿佛的事儿:一杯新鲜二杯餍足,再多了怕是能将一个大活人给折腾没。而上边这两样事物,于着现下里的少年青妖说来,却哪哪个都是极有盈余的。他甚至都不必要去刻意控制,只需将自己靠近些儿贴身上去,那气息周流满溢便能盈盈注满不大不小一片地。

于是实行起来也简单。林柯这具青妖身子,虽说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却也只是瞧起来的样子罢了,寻常木灵所有的事物真可说是一个不少。木气应着妖灵招唤呼簌簌由四周里呼啸而来,响动好似风过林梢;盈亮饱满新芽绿,又仿佛给一重春雨细细致致浇湿润了每道缝隙。这枯木既受着外边激励,一时间竟也能甩起来劲儿敞开了地长,几个转眼便生出来数根足有人高的高大树藤:虽说仍是缠曲扭转、丑陋得很,然而柔软坚韧,刷刷伸将上前去,七手八脚将那槐妖鬼魂束缚跟一个粽子仿佛。

……还真就是用捆的,槐妖魂灵是个碰不见摸不着的物事不错,却也畏惧赤焰灼火,那树藤兼连着火焰一道当着正面推搡来,怎么说都忍不住要避一避。就这般两下里来一个夹攻,竟也能将迷迷糊糊的槐树妖给逼退数尺远——一退便恰好撞上燃烧着辉煌旺盛的树身本身,这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避无可避逃无处逃。

好容易捕获来的淮照墨,索性便心狠到底,抬了右手抚过心口处,低低喃两句什么话,忽而那天色就极明显地倏尔便昏暗下来,虽说早该是个天光明朗行人外露的时候了,然而雪天重云自先遮掩过大半日光,此时更是呈着好似日落时候一般光色。仰了脑袋去瞧呢,原来这半天里漂浮一条庞然大物,乌龙折首般形状,其气煞煞然,甫一出面便叫四面空气皆寒凉冷冽下来。

竟是那传说中间行医救命的圣极之物……妖医绸?

那不是个用来救命的东西么,怎的煞气竟能这般重?

这话儿一说便知是个生手了,怎会以为医师就只是个温温善善的身份。那都是成日里同生死打交道的人,从阎罗鬼差手底夺命的,沾点儿煞气血光真是再寻常不过——只是能够聚集浓郁形成林柯这般模样的,属实也真是有些稀罕。

不过再瞧一眼那漆黑绸子,妖医之间有不明说的规矩,医好一个活生灵,绸子便生长一寸,于是惹着许多妖医都爱炫耀般地将这绸子绑自己手臂上头,再让人瞧那轻飘飘延到地面上的尾巴尖。

林柯自然也仿着他人一般戴着,寻常便丢上去个障眼法,半长不短,垂至肘尖——不然拿这真面目来四处晃,走着哪处哪处黑天,不给当成妖孽逮捉起来才奇怪。

……这都是后话,至少林柯这段乌幽幽颜色的绸子,单看外相都是相当不好招惹的模样。也不知他往上头丢了什么符文哪般咒,竟将分明是个死物的绸子驯养形成仿佛活物一样,在那云霄顶上盘绕形成风声呼啸,折旋有如九霄苍龙。

忽而一声低沉吟啸,整个瘦长身躯倏然自半天之上扑击捉摄下来,好似长鲸吞云吸水,拽引得四周光色一片不稳定的轻重明暗。常言生死间有大恐怖,妖医绸随着它主人四处行医云游,沾染吸附的生灵死魂早便不知其具数,便是再寻常的黑绸子,使用时候若久了,都会就此生出某些奇异法力来——遑论这显然是受着人精心饲喂的东西,甚至林柯便是拿它来做唯一趁手法器的人。

这绸子好似自身生了灵,乖乖从着主人号令:也不惧火,也不畏烟——虽然果还是一个寻常布匹的料子,只一触火,立即滋滋泄露出来浓郁青烟,然而竟有一番悍不畏死般味道,仿佛一个黑蛇般灵活,呼嗤哗啦一阵疾风里头摩擦声,都不知里头竟产生了那般非同寻常的事物,总之裹了淮照墨半道魂鬼在里头,而后头顶上探落一根木枝下来,将一道青底红文的不知什么符篆稳当当贴在那宽大绸缎的正中心。

槐妖那鬼身模样原本就是烟气凝聚形成着,该是手摸不得火燎不着,方才也仅借着青妖与生俱来的恐惧感,给她勉强逼至一个角落里去罢了;却竟能给一道黑绸困缚于中,且瞧着明显慌了神,挣扎力道径将外边布料折腾出许多怪异形状来。

妖医绸他是有试验过的,拿来束缚那些个小妖小鬼之类,效用倒是极明显,却从未见得这般剧烈反应出来。他仅晓得这绸子里头所盛装的、并非全然是他自己灵力,与其说储蓄,毋宁更似一个两头借用的协约条儿——难不成那里头折腾人的程度,竟还是个随着鬼气浓郁而愈发向上增加的情况?

因着并不明晰对面境况,他便也无法想得通。

......也是正常。

然这到底不是什么重要事,一个事物能用便是能用的,也不必深究其中道理。就好似人吃了五谷下肚,身子便会自觉充盈一般,每人都晓得的浮浅样儿,倘若非得剖开了人肚子来瞧个究竟,那可还真是个荒唐可笑事。

这法子瞧来能用,所以他也就这般用着了,横竖过去里也从未出现什么不宜当的反馈事。故此当那胸腔左半忽而一凉、疼痛继而啸叫喧哗轰然膨裂来时候,少年青妖所能思及至强烈的想法呢,到底还是莫名其妙四枚大字。

他伸了手去往胸前抹,湿淋淋沾了染了一片腥。尖锐痛感只一刹后便变作为隔纱拢雾般的闷闷感受,四周景象渐次开始朦胧混沌,兼着听觉也变着似乎并不那般清晰,好似人生存着图画中间、而刹那逢着墨痕洇散开来的模样。

钝感好似渐生的树木,极短的时间里便已长成枝繁叶茂,温和却稳定地将一道魂灵与现界之间缓慢推移隔绝开,少年的青妖眨一眨眼,里头那点温和镇静的光色、甚至都还不曾散去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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