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半卿 > 第168章 又五曰 迷灯53

第168章 又五曰 迷灯53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况且时候远远未到,前事尚有斡旋余地,又没有到要拿性命一换一的地步,哪个当爹的须得要你这般回护?

盛烈莽撞的愣头青做法,是要感动你自己么。

原先本还没有什么火气的,却又不知是为何,忽然间便蹭蹭猛窜向上生长了,几乎连抑都抑不住的趋势,连手臂都抬起来了,却只觉着身上一阵阻滞——这方反应过来自己还困着树身里,于是敲一敲那赤红通透的树木枝叶,示意林柯将自己给放出来。然而不论怎般问,后者却只是摇头。

不好,不妥,尚不能。终于被一声一声催逼着急了,也就是这日遭着事儿过多了——先见地动,忙碌救治不知竟有多少人;后回初隅,甫一照面便是要斩槐花妖——实在称不得脾气坏,却也真失了那份闲心思,去披拢那件温良恭俭让。于是开口便丢一句糟糕话,意在狠生伤人伤己一回才算好:

怎地仗着山心在身上,便就想要为所欲为?现在给你放出来,是要断手还是缺条腿?

便正如一切向着至亲之人说下的狠话,甫一出口便后悔。少年人好生讲究要脸面,抿一抿口唇,再抿一抿,将脑袋别扭过去某一边,实在说不出半个道歉字儿来。

林重枫一对眼眉蹙起,遭着这么一回堵,是说不出什么话儿了。仰起头来看一看,妖树之上焰光颜色腾腾,短暂时间里并不预备熄灭的意思,显然是林柯自作主张要留着。

然而留着又有何意义?还要费力供养它。

林柯很快便给出了自己答案。

这树木原本既是他妖身,使起来便也只跟动作头身四肢一般样灵巧,垂两两支细瘦枝条,竟将槐妖那具无头尸身支撑出个两腿站立、头顶朝上的姿态,再将脑袋也给推挤过去,平地上靠作小小妥当的一堆——哪还有方才那点笨拙懵然的模样,不过是些用来扮猪吃虎、哄淮照墨放轻戒心的小小伎俩罢了。

就瞧现下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寻常人拿一双手来使,也不定就能够着这水平,说他不是缘木而生的青妖恐怕都无人会信,而这槐妖便也愈应当要警惕许多了。虽说按理来讲他就不该在山上,槐妖亦不至于未卜先知,然而到底是个敌强我弱的姿态,怎般谨慎都不能算为过。

瞧瞧,现在这不便也被他弄成功了么。

少年青妖面上弯出一道并不很深刻的笑。他端端正正坐在地下,浓厚积雪很快将他双腿之上浅浅覆盖上一层,纯粹透明干净着,不见得能遮掩什么,却也不似最初那般瞧来便觉扎眼了。

虽然他好似也并不多在意这个,少年人手掌瞧着干净而有力,倏而扬起再向下劈落,带下来却是泼天裂地焰光色。细细一看来,才发觉原来那些都是妖树身上沾染了火星的细树枝,扑搂搂抖落一地下,几乎就同天上落了一场火雨仿佛。

火焰于着青妖而言,本就是个极其糟糕的事物,教妖焦皮烂肉的东西,更坏的是人类竟认为这般才是青妖存在的真正意义。于是依着青妖的规矩里边,火焰相比起其余自然事物来,其实还暗暗含着些刑罚惩戒般意味,却又只是卑劣家伙才会承受的责罚——怎的说呢,就好似是拔剑自刎与被马鞭子抽死之间的意味分别。

而这少年青妖神情却只淡淡然,对那尸身扬手便放一把火。分明残忍的动作被挪移到他身上来,反倒添作一种异样感受,好似他就是个山野之中天生地养的神灵,全然不食人间烟火,行事只凭一时心情,哪晓得凡间规矩礼数这般多。

焰色殷殷暗赤,牙尖爪利形态狰狞,只一见着槐妖便已极饥饿地扑上前,顾不得掩饰形状,火光裹卷炽热烟气,无预兆地轰然腾起三丈高,并且好似燃之不尽一般。无人晓得槐妖在自己那身体里藏匿了何事何物,只隐约知道好似不大干净便罢了——而那火团分明就是极清晰的一个灼热物,燃烧时候却止不住地还要释放出些许冷意,好似里边囚困着的毒蛇隔了火光望出来,只一眼都要叫人暗暗生寒。

火焰腾腾烧了足有一盏茶功夫,期间就没有半个人愿意靠近那地儿去。不过偌大山巅之上也就仅仅林重枫林柯这么两个人,并且都因着某些原因甚是默契地一言不发,自然也更无那点闲情逸致去四处晃荡。

林柯便只坐着在旁边,静静盯那团噼啪燃烧的火焰,那模样同在家里看灶台里边炉火,也并不见有多大分别,甚至还能再大冷天里再稍稍地取个暖。

他到底是不放心,缘由为何纵是不能说明晰,心里却总觉着有一阵一阵的不安: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轻悄悄讲着话,说他是非得亲眼看这白槐妖死个干净不可。

并不是为着折磨,只需干净利落动弹不得便好。只是这槐妖分明都给他一刀子削成了两截,脑壳儿都骨碌碌滚得能够拿来当球踢了——这竟还能再蹦跶,他也是……想象起来都觉得有些为难。

但槐妖就是这么个不叫人省心的东西哪,他又还能怎么着。且看着罢、且烧着罢,世间到底不存在什么不可灭之物,不过多折腾少折腾几回的关系,而他最不缺的事物中,其中一样就是耐心。

槐妖再怎地去修行,原形究竟就只是株树木罢了,也需日光、也得水源,自然也怕火炙烧。林柯耐着心思看着火,虽然这火焰也并非是他所有之物,只是向枫枝刀暂借过来,但若是觑了眼神往里瞧,也不难见着里边状况如何样。

淮照墨那人模样躯体受着火焰煎熬半晌,终于在某一时候支持不得,倏而一片茫茫青白气雾散溃开来,法术造就出来肌肤血肉轻飘飘不着半点重量,只似一抔儿清水泼落地下,霎时便渗着沙土里头不复见。而那地底下躺着原来一支棕褐枯瘦的树木枝条,顶端带几点花叶,正是个槐木枝子形状。且瞧着那上边生长纹路迹痕,中正平稳,该是个树木躯干正中位置,最最重要的、附着魂灵的地儿,伤损了便要身死魂消:这也同理论中的毫无差别。

而这才是至教林柯奇怪之事。

你说什么样才算是杀死了一个生灵?斩下对方脑袋么,这事儿林柯早已经做到了。然而这般仍不行,那便只能疑心是个刻意做成的替身。

但这火堆儿里的槐木枝条真真切切就是树木正中心的那一截,若切下来做分神,青妖本身便要先自去了半条命。故此万千种证据在里边,只这东西做不得假,山上这东西就是淮照墨真身无疑,并且还缺着个脑袋。

但那不祥的预感为何仍是这般强烈?甚至竟还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惹着他一对手都有些抑制不得的微微战抖。莫说是因着畏惧之类,那可是一对医师的手,临着难言血腥场面,执针把脉飞刀走线,却都要是比江心磐石更要静稳的存在。

怎能够被稍稍些许情绪给影响了去。

不对劲,定有什么事物正发展得不对劲。槐妖心木火光之中劈啪作响,一副将要支撑不得的模样——

在哪儿,是什么,怎么他就偏偏发觉不出来?还有什么角落里是未想到的,还有哪儿,还有……

一道迅猛剧烈的感受,忽而沿了脊柱向着头脑上方攀升而来,那感觉近乎某种不可言说,直似一道天雷霎然而下,将人当头劈得手足麻痹抽搐倒地。

他忽就晓得那是什么事了。虽说绕着很巨大的一个弯,但到底也该有所察觉的......怎么一时间里糊涂了去,连这般个方向都不曾有思索到?

想想这槐花树为何总教人说阴森可怖,可不是因着它花儿如何锋锐如何触之不着,那仅能算是这些个槐花成精化妖以后、附加其上的微末事物罢了。这东西最最糟糕的地处,便是因着它是极阴极寒的树株,阴寒气息一旦浓重,便难免便会自主招揽周遭死灵幽魂之类近前来:这也便是为何槐树四周总要比着寻常树木更多些凉意的缘故。

这也便就只是寻常灵智未曾开的槐木了。对于淮照墨这般修行早成为了大妖的槐树而言,毕竟对死灵鬼众是再熟悉不过的了,于是那些个弥茫茫晃荡的魂灵,便不只是个寻常日里拿来降温的无用小物:而是一支可以随身携带的幽魂军马——

就只说在这般一个前提下,淮照墨为何就不能将自己变作彻彻底底一个死魂灵,再领着那鬼众回来饕餮众生?毕竟世间能有留存飘荡不去的大多都是些怨鬼,而怨鬼对生气自然是......不要命了地趋之若鹜。

而自己这毁去槐妖肉身的行为,如何说就不是在给淮照墨那点深沉谋划、兢兢业业再多出上一点力?

无怪他就一直觉着极强烈的不对劲——这要是对劲儿就有鬼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