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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又五曰 迷灯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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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什么怪异东西。

虞子辰皱一皱眉。既然林柯那藤蔓已给他控制得乖巧服帖、再不四处作乱了,于是这夜里虽是黑暗,他却也能听得分明,这四边除却他们仨人——除却那不知谁家溜墙角的调皮孩儿,可都是安安静静没个响动的,难不成还能打地底下生长出个东西来?

不......不对......

他那心里忽然一动,面上不动声色,身后边手指尖轻却悄悄地一捻,恰将那捣乱的细长东西捉了个准,巧巧捏着人关窍呢,便是周身溜滑的水蛇也没法子逃脱开去。

他捻着那青涩柔软的一根嫩枝,凑到面前来,瞧一瞧,原本预备讲句什么话来打趣林柯一番:怎的了,知道错了,晓得自己不该胡乱脾气坏了人家里屋墙砖瓦,现在要来求原谅了?

然而看一眼四面光景,冷泠泠的月光,花灯连了穗儿被夜里风儿拽着摇曳,那人寂寂然立在窄巷中间,脚底下蕙草垂了枝条——于是那话在喉咙头里打过几个滚,终是哽下去了。

哽得他难受,像是误饮了酸酒,整个人自内而外都想发泄出些什么东西来,却又并不得到允许,于是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可他更不愿意面前这人更添难过。

林柯原本走在窄街那一头的,沉默伫在谁家门前,只半抬了颌,也不知算不算是在看花灯。

忽然间,整个人就微不可见地颤了一颤——

他那无意间伸展出去的细弱枝条,原以为是要被当成微尘之类拂开去,却只觉不大的一阵力道传来,原是被妥善安置在另外那人掌心里头了。

只仿佛是脑袋朝下的一阵急遽跌落,须臾一阵眩昏过后,再从四面环绕包裹而来的,都是教人觉得安稳的、如水一般的温热感。

他那形色之上并不见有许多变化,况且面容前边还挂覆着那样多的兰枝蕙叶呢,也遮挡得叫人瞧不出来。行动上边,也并不须得开口讲话,只那么一个温且淡的采灯动作——并且那还要是林柯呢,生来一副温水性子的人,不论怎的折腾,都不会显出什么阴郁焦躁的形状来。

但虞子辰却偏就晓得他是喜欢了:怎生判断的,讲不明白。说是这人行动举止又比先前轻快上几分,还是解释道,他仿佛隐约听着几声低而稳的淡笑声?怕不是自己一时脑筋儿抽了胡听来的,一个个的似乎都并不太能站得住脚。

但他就是很笃定地能够知道。

待到虞子辰终于坐定的时候,那天顶上的云絮已经散去大半,靛蓝颜色的夜幕帘儿,前头明明朗朗的一轮月,玉盘儿悬着在斜天边。

林柯瞧着那点月光许久,定定的仿佛被摄了神:“该是丑时了。”

这人总不至于特地约着自己出门来,只是为着瞧一夜晚月光。不知自何处而来的小风,吹着檐下铜铃零儿零儿地脆响,虞子辰忽觉那月色似乎有些过分明亮了,眯缝起眼,很是无礼地伸直了两条腿,身子向后靠。

他不愚笨,其实约摸能猜到林柯这是为着做什么,只可惜自己是——抑或说,每到须得劝慰人的时候,他便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口拙的家伙。虞刺猬,张口便是刺猬刺,然而每每来到这般紧要时候,事儿都是懂的,却总是半个安慰字眼都没法憋出来。

于是自背后拎一只矮矮胖胖的坛子出来,甚至一个上头还沾着点泥沫子,给他随手拿袖子擦了,才能借着月光,勉强瞧出些原来精致的模样:“从你院儿里头树下挖的,要来么?”

林柯隐约记起,自己仿佛是在什么时候顺口提过一嘴儿,说那院子里头树头东边,是藏了自己岁酒的。所谓岁酒,怕也就只是这片地儿里的一个名称,那便是家里长辈在小孩儿出生时便预先酿下来的酒浆,土里头埋它个二十来年,将来要当合卺酒用的。

类似这般的事物,原料之类自然都挑选得上佳,那酿造出来的滋味呢,只要不是遇上什么大变数,想也知道必定是不赖的。而自己身边这个嗜酒家伙,约摸只捕捉了“陈酒”二字,这一听便记牢在心里头了,也不知前前后后究竟往里投了多少心思,竟能劳他一路惦念记挂到现在。至于那后边又旧又长的一大段,怕是都给他当作耳边风,早吹不知哪个旮旯里头去了。

心情坏了便喝酒,一坛儿不够便来两坛,这人难不成从来都是这般处理事的么。但这酒坛子都已给他挖出来了,总不能再往土里埋回去。林柯很是无奈地笑一笑,正待要允好,虞子辰那边却误读了他这一段短短沉默,只当他是心疼酒,便抢先着道:“你不必担心,这早饮晚饮可都不是要喝的么。况且我在那树底下翻出的坛儿有一大一小,大些的那个已给你掩回去了,这坛儿小的,你但饮无妨。”

好家伙呢。分明自家藏的酒酿,这人怎的竟显得比自己还要熟悉。

他也不扭捏,接过那小酒坛子,正要将那泥封在脚边磕破,忽而想起来件事,便将那坛儿递还给虞子辰:“你来开罢。”

虞子辰瞧着他这行动,“嚯”一声:“我倒忘了,这是在屋檐上边。”若真往那瓦片上磕一口子,最终要碎的会是泥封还是瓦面,这话还真不能那般笃定地说。况且......

“况且这还要是你家宗祠。”

虞子辰略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自个儿身位,底下那瓦片便也吱儿吱儿地动,一种说不清是粗糙还是尖锐的响声。他自己当然是个不拘小节的家伙,大大小小的作鬼事儿那是真都不曾少干过。然而在遇上刹塔寺庙之类,到底还算有些敬畏之心,晓得须得稍避一避,莫要将脚踩了泥像金顶。而那些个寻常人呢,更是恨不得将这些地儿都当作活神仙、活祖宗来供着,甚至手指头都不敢往那方向上戳一下——这还真是第一次见着有人这般肆无忌惮往自家宗庙瓦顶上边坐的。

“我喜欢在这里。”

林柯笑一笑。他此时早将那繁杂扮相卸得干净,神情比之先前,反倒添了不少真情实感:“这地儿自带着些先祖气息。我可不就是个妖么,在这地里待着,多多少少能被克制着些。”

便无需再教他自个儿再去费神约束了。

虞子辰默然。很直接地便猜到了他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心道无怪开个坛儿都要叫我来,然而到底还是难受了,满肚子话熬粥一般不知上下翻滚了多少通,却不知该要讲什么才好。这宗祠顶上铺盖的是青瓦,顺着山墙形状勒出教人惊心动魄的弯弧,似是山的脊柱,又似那些半月形状的满弦的角弓。他们置身于弯拗而下的一段弯弧里,教底下经过的人皆不能瞧见上边,只见那青黑瓦面在夜里连作黑寂寂的一片,其实是有些可怖的;然而因着常年浸绕此处的香火,却又沉稳、庄重,不容侵犯,族中地位至高的、威严的长者,银须满面,矍铄一对眼,拄一根粗壮的木杖。

而向来规矩守礼的林柯,偏偏今夜却领了他,肆无忌惮地骑到这老人家头顶上去了。

实在是猜不透。

他自知自己张嘴便是要冒刺的意思,于是索性也不开口了,只低头,单手抱定了那酒坛子,内力透掌而出,只一震,便听喀啦喀啦几声响,灰泥碎屑扑簌而落,便被他拿袖子拂将开去。顶上摘下一只倒扣的小碗,那酒香便再没有了遮盖,与月光隆重纠缠着往外席卷。

“咣”的一响,虞子辰豪气干云,将那封盖的小碗盛满大半,滚圆的坛儿便随手往那山墙底下搁着,“今日是你生辰,我......也不晓得该说什么漂亮话,便饮了这碗儿酒,权当是祝寿罢!”

说话间便端着那陶碗凑近了来,林柯便也配合,拎过那坛子来,同他不轻不重地碰了碰,干净清脆的一声响。

而后虞子辰仰头一饮而尽,林柯则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虞子辰:“......”

虞子辰:“你这是还在生着气呢?”

林柯便闷闷地笑,很低的声音,夜幕里带出些微微震动,“我......其实不能喝酒。”

“胡诌。”虞子辰便反驳:“你年节那会儿,干了一整坛儿都不见上脸,算是哪门子的不能喝?”

“此一时彼一时,”林柯失笑,忽觉这人满面写着不服二字反驳自己的模样,竟有些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小孩。他晓得自己这是扫兴了,然而仍是坚持:“我不能喝。至少现在不喝。”

总不能强迫对方非是如何如何不可。虞子辰将那坛子默默抱回,横竖已经开了封,“......那我喝。”

哄小孩儿的感觉愈发浓烈,林柯无奈地应声:“好好好,还要做些什么别的,今儿夜里都依你。”

虞子辰方才被他哽了一哽,到底有些小不满,于是毫不客气:“我要看方才傅老给你的那只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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