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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又五曰 迷灯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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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赪鸟火海仍未曾熄灭,仍在高天里时不时便炸上一回;却是因为那火焰皆是腾空向着上边儿燃烧起,而三人自半空里跌落,此时所在的地儿已经足够低,于是终于离了那火流范围,暂时脱了火焰灼身之苦。

却又不得不立即面对另一件事:这究竟是从多少尺的高空上开始跌下来的,三人之中恐怕是无人能答;但从这般个高度落下来会不会跌死,这便是个连小林晞都能清楚知道的事儿了。

林柯半空之中闭目,却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预计着高度跌得差不多了,便淡着声音道:“白楸何在。”

这也便是离得近了,虞子辰方能听着底下一阵喀喀声响,似乎有什么诡怪物在地里翻动一般;而就只是在他晃神间的这么一下,便已经有数十支光秃如人手骨爪的漆黑树枝,兀然之间拔地而出,迅速生长形成锥塔般形状的树骨。而后那些细瘦枝干上,便纷纷炸开团儿团儿的青色叶,头尖尾圆,质地柔软,将那原本看着还有几分可怖的树干层层遮掩,装饰得仿佛一簇由平地支棱而起的青绿柔软的云团,霎时间便显得纯良无害起来。

藤网裹着三人急坠而下,沿途噼里啪啦撞碎了粗粗细细的一大堆枝桠,那树木枝子虽然不带棘刺,却皆是软韧韧的形状,鞭子一般,往人身上一抽一道杠。虞子辰一路跌落,也不知拿自己身躯手足给林晞挡了多少抽,小姑娘却还是窝在在他身躯“哇哇”地叫,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

然而好歹也算是将那冲势给勉强缓降下来,三人最终被挂悬在离地不算很高的一处枝子上头——不高,于是虞子辰自袖口里拈出一张雪月刀来,将面前两道藤蔓切割断,抱着林晞跳下地,脚底下却是啪啦一声,原来底下并不是什么干燥实地,两人正巧是站在一片将将没过脚背的浅水里。

林晞小姑娘历经了方才那么一通折腾,两腿还有点儿软,神态仿佛也有些恹恹,低着脑袋垂着眼,一句话不讲。横竖这丹阳谷里温度也不会叫人沾上水便要受寒,虞子辰索性将小姑娘扶在水里靠着一棵树木坐下,自己转身回去,要给缠卡在树枝上头的林柯松绑。

他其实有些不大敢想象思考的事情——他也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大约是在林柯唤过那个什么“白秋”以后,他肩上被啮咬着一直流血不止的伤口,似乎忽然间就不再那般疼痛了。

不过也可能是这一路跌摔下来将人震抖了个七荤八素,于是将他给抖昏眩了,或是将林柯脑袋卡着哪个别扭角度里去了,或者是这家伙终于咬断了他拿来传输痛感的经络,于是自己便再不觉着疼痛,当然是这样,不见自己那处伤肩上头还在湿漉漉地淌着一片么,若是不曾受着挤迫的伤口,又能流出来这么多血么?

——总之原因多得很呢,他两只手摊开了都数不过来,也不曾有谁规定着,就肯定要是最最见鬼的那一个。虞子辰想。

但他却到底是先妥妥善善安置了林晞,半途里甚至都不曾转头去看林柯一眼。虽说照顾人是应该全心贯注的不假,但能专注成他这般的,实在也有些不大正常了。

若是非要嘴硬说这与别的事物毫无干联,这话他倒是能讲出去,只是到头来却连自己都没法去说服自己。

其实就是怯了,怕了,不敢去见那场会叫自己难受的景象:不敢看见林柯头脑低垂地吊在那里,同其他被挂死的人别无两样,怕见到他变成妖身以后异常长的发丝胡乱披散,黑发底下,银白颜色的血液蜿蜒缠了他一头一颈一身一脚。

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的肩上——不敢想象那片湿漉漉的血糊淋漓里边,究竟是红颜色更多,还是白颜色更多。

......他好像忽然间就猜到林柯非要来咬自己的用意了。

想来那疼也该是真疼,却也并不至于教林柯也要忍受不起;真正忍不得的,约莫是从七窍之中不知哪一个窍里滴流出来的白色血罢?

他那时姿态可不就正在自己身后,若有血滴点落,自己又怎的可能不会发觉。最好的法子,便是教自己以为,那血就是自个儿身上受伤引来的,便是法子上显得无理取闹了些,到底也算求仁得仁。

虞子辰只觉面前景象恍惚如同墨晕一般,是自己终于钻了牛角尖,或是这前前后后一番折腾下来,果然还是有些疲累与晕眩了,他只见得面前烈红的火被扭曲弯折淡染化成苍白的雪,黑色林子里,也是极肖似着这般地挂着三个并肩的人——他们的人头都清一色地以一个怪异角度拗扭着,身躯上的伤口如何了,却都因为隔着衣衫而瞧不清楚。

而他身在远处,他身处冰冻霜寒之中,他动弹不得,他只能见那赤色热液一路滴流,洇染着他们衣衫,及到脚尖,滴滴答答地点落地下。

这情形一时间竟有些过分的熟悉,又是这样,他又是教人花费诸般心思各种牺牲来试图保全的,这些思谋顾虑远远越过他头顶,虽然最终还是要回落在他身上——怎么都不愿与他说道一句?

分明他早已有了自保能力,再不是那时那个仓皇脆弱、连逃跑都只能孤注一掷的自己了。

他这边近乡情怯,迟迟不敢抬头,却听得这片瞬息长成的林子里头,猛然之间,风声一疾。他反射性地便是一抬头,便见不远处有个仿佛凭空生出来的、狸猫似的白衫人影,以手攀枝,两膝微微屈起,长发分明已在脑后绞挽成一个极复杂的形态,却仍有许多垂延下来,叫他看着好端端的一个人,却平白地便增加了许多妖孽气,好像那就真是一个天生天养、尚未开化,并且是预备着来捕食的野兽,一对眼乌幽幽的,半委屈着身子,又静又稳地落在林柯正后方。

这唤作白秋的家伙手脚麻利得很,既是林柯唤着他来的,他便只顾绕着林柯打转,甚至都不曾分着虞子辰半个眼神,三两下便切除了缠络在树枝上的残破藤网。林柯在那藤网之中,到底也还不至于到虞子辰想象里边的状似恶鬼浑身浴血,乍一看去还是个一切安好的模样,只是脑袋垂着,手脚安静耷拉着,形似一只被蛛网黏缠的、蔫嗒了的蜻蜓儿。

林柯似乎总是能将自己修缮捯饬得从容整净,笑是淡笑,愠是微愠,从来都是圆融的,从来都对即将发生的事儿有所预料,于是便也从来都不会将自己逼到某个狼狈尴尬的境地里。

那白秋扶着林柯飘身而下,却是毫不温柔,一把便将人仰面揿入浅水潭里去。虞子辰欲要去拦,到底迟了小半步,只捞着满手扑溅开来的水花儿,听见林柯喉咙里边不满地喃喃了几句什么声,半醒不醒的模样,倒是不见有什么反抗。

也便只有走近了才能瞧见,这白秋原来生了一对细长上挑眼,眼缘底下带两片嫣红,面色上却又苍白如霜,真真似个宣纸上头的工笔画儿成的精,大半夜里牵上街去,怕是能将真鬼都给唬得喊救命。两人凑着距离近了些,一个俯首,一个抬头,四道视线噼啪一个交错,皆是如同镜照一般撤后,继而又不分先后地皱上了眉头。

虞子辰:“......你便是,白、秋?”

白楸:“足下......?”

“某名骊椿。”

讲完却是有些微微的后悔。他其实不该来讲这个名的,他过去同自己取的各种假名,不夸张地说,也算得上铺天盖地那么多,什么姓哪名哪绰号道号,雅俗共赏一应俱全。既是并不缺着那么一个两个的,便又何必非要用这个林柯随口捏出来的小东西来敷衍搪塞。

只是一时间也等不及再过上一遍脑子来好生思索,隐约间只觉得好像就是非它不可,于是嘴皮子上下一碰,便给他先斩后奏率先行动了。

白楸便拿一对细眼来锁他神情。一瞬不瞬地死盯着他脸上看,仿佛两刹凌利光束避无可避,将虞子辰后背硬生生盯出一层薄汗来。他只觉这都不是纯粹的看人了,毕竟便是对那有深仇大恨的家伙,约莫都不至于要这般看罢——而是对面这人,这青妖,在施布些什么只能通过眼光施展的法术。

好在白楸也终于在虞子辰憋不住要动手以前,便收了他那尖锐视线回去。丢下一句“姑且信你”,却到底还是在林柯身边给虞子辰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空位出来。

虞子辰到底也是久病成医,在外伤上经验算得不错,并不傻愣愣地上手翻动林柯身子,只管开口问着旁边白楸:“他现下尽快如何?”

白楸摇一摇头:“不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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