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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又四曰 取遣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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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辰原先以为,在那条两分之路上边,林柯这人是用了什么仙法,方能挪了他的话语教自己听着的。毕竟他于术法之类,那是当真并不如何了解,便连有时在初隅山上,夜里缺了灯油,林柯不愿出门扰了自家妹子,于是施出来个小小法术,招着一大群萤火围在案前照明。他面上虽撑着个见怪不怪的神色,该瞧书瞧书该瞧人瞧人的,其实心里都能神奇纳罕上个好半天。

然而自个儿的思想渐渐回笼,他便也发觉出许多不对来,譬如在他走在那黄泉岔道上的时候,那人其实并不应当知道。

就当先前那老头......那年轻藤妖是林柯遣派着来,目的便是要引他上山的,那也不当是挑着个天雷落得最繁盛的时候,毕竟半夜里千辛万苦地赶上这石悬崖来,总不能是为着殉葬罢。

他既不应逢着天雷,便也不该进入到到那双岔路里边,毕竟那是个半死之人掠至生地的必经处,不是什么说误入便能误入的好去处。林柯便是再如何妥帖周全,也不会想到在这么个三万年见不得半个人影的地儿里边,提前布置好一道传音,还种下来一棵小小树木来等着自己。

唯一可能的,便是那人也正巧在与自己一般的时间,趟了同一条黄泉双岔,并且因为法术高强些,便能越了四围阻碍,瞧见他那时整个儿地都是怎么一个好模样。

瞧见便瞧见了,还要偏管不住嘴地同人讲上几句话,这便罢了,却还要施着法术来哄人开心?虞子辰只觉得越往深里想,他心头上那把无名火便烧得愈发旺盛。

——无怪这人当时讲话声音那般飘飘渺渺,听着就跟死了半截似的。那家伙半只脚都已踩进黄泉道去了,却仗着他虞子辰瞧不见,还要拼着命地跑他面前逞能,又是传音又是搭床,装出来个多么游刃有余的样子,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代大侠现世神仙,怎么折腾都不会死呢!

正要转身臭骂上他几句来解解气,一回头便见到那张温淡面容,云松留风似地带着一点浅清笑意,安静妥帖,就在自己身侧极近的地处,只要他稍稍一伸手,便能触及那片云雪一般四面飞散的衫袖衣袂。

好像就在无声而温柔地说,你瞧,我在此处,离你很近,并且不会离开。

是这人一贯的、风一样温淡的性子所能说出的话。

虞子辰往日里的那些朋友里边,谁谁不都是些粗卤家伙,若是起了矛盾,相对着便是一场能将对方褌裤都给闹飞了去的狠狠臭骂,再不济,便都丢了武器赤膊下地,实拳实肉地来上一顿好打。

像林柯这样,生得跟书生似的家伙,他们则恨不得见面便避着对方走的。无何,太麻烦了:骂也骂不得,若是动起手来,那呼吸气息略重些了,都要担心将对方刮倒在地——自己尚未动手,倒是人自个儿先摔出个脑瓜儿懵来,而后便是四面人群“救命”、“杀人”,野凫似地一阵胡嚷嚷,能将人兴致都直嚷嚷去了大半。

真是好生没有意思。

虽也知道,林柯当真不是什么细柳扶风的弱质酸儒:那人武功底子根本不在他虞子辰之下,并且一满身的奇门异法,真要动起手来,谁输谁赢的其实还当真不那么好说。然而毕竟这人就生着那么一张脸,并且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呢,虞子辰那些脏字眼在嘴里打了几个旋,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落回到喉咙里边去。

......实在是说不出口。

既是打不得、说不出,那一腔翻滚的怒气,在见着那人满脸写着“诚恳认错”四个大字的神情的时候,也就跟一瓢热水跌进了冷油锅,翻腾过最后几个泡,便也再闹不起什么花儿来了。

怒意过去,那片被狂风搅乱过的心湖里边,重云低叠,满地残枝折柳。他隐隐地觉得心口闷,抑着什么难受得很,好像自己四周边的世界都随着他想象里边这人的低弱,变作了一个轻脆易碎的琉璃瓶子,并且半悬空地搁在悬崖边上。只要他动作上稍稍剧烈些,手边无意间带起的一点点风线,都能将这片平静打碎了去,而后咣嚓一响万事大吉。

林柯见他半晌低眉不语,时不时撩起眼睫来瞧自己一眼,瞧过以后面色又更添几分阴翳,前边儿还能讲上几句话来将人调得微微笑起来,这时候却毕竟不知道该讲的什么言语才好。

白发缠络而成的帘幕将日光遮挡了个八|九分,树下阴影疏络,光影沉浮。虽是初夏,海边地里的气候却闷热得几乎配不上一个“初”字,想来是海水兼了日照蒸着,人便活像是那蒸笼里边的大螯蟹,只能勉强靠着一点时起时落的海风,聊胜于无地驱去那些粘稠的热意。

他这样通透的人,见着那人神态变化,那对频频往自己身上瞧的双眼,其中暗色就像雨前滚云的颜色,随着时间渐渐地浓重着——他还能猜不出这人在想什么么。

他是不该在此处发着愣,提拎着心里一点惶惶然,四面空落八方无着,空放了时光白白流走过去。他总该思考些更为重要的事件,譬如那鬼藤妖分明是他娘亲几百年前的手下,受他之托下山寻人去,却为何会浸染了一身死气回来,又要在最危险的时候将人领上山来?

鬼藤本生于昆仑西南,鬼门所开之处,遍地攀爬的便是这种漆黑颜色、无叶而生尖刺的攀藤植物。这东西天生便阴气重,借着阴气煞气生长的,最不怕的便是这些死人死气之类的事物。然而那妖上山时候,不必提其人形如何,便是连树身本相皆已形容萎缩,原先有成人手腕粗细的黑藤,已然变化得跟那青蛙腿仿佛,细细短短的一枝,若不是他出手收了那团桀骜死气,这妖怕是再见不着明日的朝阳了。

然而他是鬼藤,却横遭这种祸事,无异于听说“一个凡人行路之时用心不细,跌到一个饭瓮中间将自己溺死了”这般的天方夜谭。他是误中了他人法术身不由己,亦或是在这方山之上被困十余载,于是暗中地生出了些什么图谋?

若说是困在山上,他也不畏惧死气,那五里长的黑林子压根儿便困缚不住他。青妖中间常有传闻,说他并非受人逼迫,而是因着自己向来皆是前青皇的心腹侍卫,前青皇应劫以后本体落于此处,他便也主动愿着留在这方山之上。

若是遭了旁人法术蛊惑,这话似乎也不大能说得过去。那可是个活了悠长岁月老妖哪,便是不怎的擅长与人对峙,年岁见识毕竟也摆在那处,又该是怎样的一位隐世大能,只施一场幻术,便能将活过了千年的老妖也迷得团团转?

......似乎他只要逼着自己这般思索这些重要的、同虞子辰无甚关联的事,他便又能拥有一个能清晰运转的脑壳子,像是族里边极年长的妖用来瞧星象的星斗仪,金铁色,圈儿套圈儿似的复杂无比,却又容不得半点黏滞与不稳。

虞子辰......

林柯微微地侧过头去,极小的一个角度,便是像虞子辰这般正正坐在他身侧的,对着这样细微动作,竟也不曾给他发现。

不知是否因着那人面相生来如此,只要他面上挂着不是笑容形状,看起来便总是一个严肃的,抑或说是怏怏不乐的模样。然而这般的形容落在眼里,却也竟也能教他心里边酥酥地酸,微微地痒,林柯自顾自地在心里一哂,在关于这人的各种事件上,他真是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生着的这对瞳子了。真怕有一天见着这人练功回来,周身肌肉绷得薄而紧韧,汗水淋漓两颊微红,倚着院里红叶树微微有些喘息的模样,他也会觉得......

会觉得......

觉得......

......啊,夭寿了。

林柯心道。

真是哪。若不是这人此般时候就坐在自己身边,再妄为动作便太容易招他注意,管他是用的搜魂诀还是离魄录,自己便是拼着再昏过去几个日子,也要将那鬼藤妖脑壳子里边七绕八拐的想法一一瞧上个清楚。

若不是......

他压在胸腔底下那团死气又蠢蠢欲动起来。其实若是单凭着这点儿小家伙,究竟也不能就将林柯给如何了,毕竟草木逢春再生发,青妖一族最不缺的,便是源源不断的生机。他身上自带着的生气都能将虞子辰

然而这见鬼东西自闹腾起来便罢了,却还连带着他先前受雷时候纳入周身的一点雷电余威,那是天地中间至阳至刚之气,专克的阴邪鬼祟,此时入了他身体,淹留时日尚且短浅,便不曾散去,只积作薄薄一层电光形状,沉淀在他各条经脉底下:单一处里积留的并不很多,然而纵周身而观之,却能称上一句无处不在。

那死气涌动的地儿里边,自然也少不得这雷闪余威留存,于是两个几乎相克到了极致的事物,便那么巧巧地借着个机会,趁着他一时懈了精神,竟径直在他胸腔里头炸开朵黑蓝色的电儿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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