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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又四曰 取遣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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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思。分明知道那人就是等在附近的,指不定就是身边极近的某个地处,只不过自己瞧不着罢了,虞子辰渐渐抑了自己笑声,神色浅淡下来,便“扑”的一声跳下卧榻,一言不发地便往那白毛风路上走。

想见他。

这想法忽然地喷薄出来,将他晃得眼前一片茫然灿烂,恍然间似乎见到了山崩海裂、熔岩奔流。

——他当然知道那声音就是林柯。那人通晓那样多的奇门秘术,谁晓得他是用了什么法子进来。只要一想,便是这鬼路之上当真盘着十万百万幽冥鬼魂呢,却又有哪个闲得无聊的鬼魂,会真费着这般大气力去唤出这么株青藤来,所为的还是给他搭个卧榻这种破事儿?

只是虽知这人就在自己近旁,却又不想以现下这副模样去见他——只能听个声儿,隔着层死活界线见不得面的;也不该是像先前许多个夜里那样,隔了一层青屏风,浓黑的夜色里边,他只敢胆暗暗地接稳着旁边人的每一声呼与吸。

就是想要见到这个人:那个真实的,能听能看能触碰的,惹急了便会皱眉看他,平日里无事沾着半分笑的。

哪怕是见着面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跟这人来上个面面相觑呢,却究竟也还是想要走回去。

雪月刀虞子辰,活了足二十有三个年头,历了不知多少次的生死路,还真没有哪一次,是走得如现下这般飞快的。

或者只是他自己觉得的快呢。不都有种说法,说这人哪,若是心里揣着点什么奔头,于是做着这事的时候,那时间便也会在近旁奔流得迅速。

他只觉那刮落在身上的冰风似乎并不如往常寒凉,自己花费的时间也并不很多,便已经在视线尽头隐隐见着那光线明亮慑人的出口了。

他是走过这路途许多次的人了,对这出入步骤熟悉得很,自然便也生出来些无所畏惧的味道,而那点儿许久不曾冒头的玩心,似乎又藉此悄然升起些儿:于是他便也不减下速度,只勾了头闭了眼,卯足了劲儿,向着那光亮一脑袋撞去。

登时只觉天旋地转,好似自己拽着了一个神龙的尾巴毛,而那龙正在半空里疯了似的四下甩扭折腾,人既在上升又在往地下摔去,同时还被四周八面来的气力撕扯着——那滋味,简直是要将人五脏六腑都一并儿搅扭成酱。

最后嗵的一声,四周静了。

落地了。

虞子辰心道。

前胸似乎是撞着什么事物了,他摸了两把,只摸回来两手细细软软的触感,压根儿晓不得那都是些什么事物。眼前还是满目晃花的白颜色,合眼与不合眼的区别,似乎也并不如何明显。

两眼瞧来是暂时是不上什么忙了,然而他也不张惶,只两手撑着地下缓和自己呼吸。这般情形他有经验得很,通常说来,大不过是因着那心跳跑得过于快了,就这般稳着身形慢下呼吸来,那双眼过上会儿便也能瞧清楚面前事物了。

谁知他数着过了一阵子,那面前还是一片教人茫然的白,同那风雪地里比起来,也不过是颜色上边稍稍黯淡下来些许、不那样刺目罢了;鼻尖却还是能嗅着些寒气,一星儿一星儿的,两手也似乎都在有些颤抖,却不论如何都无法将它们抬举起来。

他便也难得地犯了犟,是真动不得了么,他便偏偏就要抬,挨,拗,拧着脑袋用一个好别扭的角度去看。却发觉自己似乎竟是连脑袋都不如何能够转动的,硬使了气力来扭,只听的一阵喀嚓喀嚓声响,是脆而薄的冰层裂开的声响。

终于听到旁侧里有人轻轻的一声叹息,很近,竟似就是在自己脸侧颈边悠然而起那般:

“都与你讲了,睡上会儿再往外边走,怎么却非是跑得这般快。”

......少有地含了些责怪人的意思,却又因着过于接近的距离,那嗔怒反而显得私密而狎昵。

虞子辰勉强勾出来一个笑,虽然他是真不很想在现下这一个时候笑。

十指微微动弹,在他看不见的地处,捏住了一束细而长的白丝,冰凉凉,滑溜溜,像是浸入深水之中,水里游鱼逡巡在指间。

他拽了拽那束柔顺丝线。

“你出来,我要瞧瞧你。”

“你不害怕我。”

林柯的话里带了笑,虞子辰知道。那道连带着他颈边空气一齐振动的小小气流,忽然便起了些微小震动,暖的温的,像是落花抚人,静静扫落在他耳廓边、肩骨上,扰得那处发丝微微披拂。

......有些痒。

手上力道便不自觉地下得大了些,直将林柯拽出一声闷笑来。

有这样着急的么。

虽是这般想着,毕竟也加快了手上动作。嫩生生青色藤枝从他袖中蔓延而出,只一触及对方躯体,便似往那糖碎末里浇进去一壶灼烫开水,那遍布周身的冰白色霜痕倏地融化开来,那般迅捷速度,竟是有了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这是自然。虽是常有流传着,说这鬼气太重是要压了生魂,却也少有人会反着方向来思索。毕竟这世间生机充沛至此之处,其实也算是极为少见的,寻常人哪里能想得到,原来这生机真要旺盛起来,竟是能将死气都驱得落荒而逃的?

虞子辰初时尚觉不能动作,便只有静静窝在原处,拗着一个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姿势的姿势等待。谁知时辰过去,也不见究竟轻松了多少,反倒觉得那四肢都渐渐冰寒起来,寒气长驱直入径直透骨,有着点针扎样的疼。

虽是疼痛,毕竟也是恢复了知觉的意思,虞子辰试着移动自己双手,似乎也能同往常一般地抬起放落,却只能往上挪动一个极小的角度,便被什么事物硌在原处,再不能往上升去。

他花了小半晌来思索,而后在心里悄悄地“啊”了声:

那是林柯的双肩哪。

他原知道自己是靠着在林柯身上的,想来还得是个好亲近的姿态,毕竟林柯只要一讲话,那气息是要直接洒在他脖颈上的。他初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倒觉得这一事实极好地安慰了迫切想要见到这人的自己,且对面这家伙若是搂得紧些,再紧些,那便是最好了。

现下里......

现下里,虞子辰却是有些不敢想象了。

他可不要拿一个什么诡趣的姿态,什么横躺的歪怀里的坐着大腿儿的形态靠在这人身上。堂堂雪月刀虞子辰,也算是个江湖上闻风丧胆的杀手了罢,这要是传出去了,可不得要叫人九泉之下都笑掉大牙。

——尤其那些过去给他一刀一刀宰成酱了的家伙们。

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立时便觉重心不稳,身子前后一晃,像是要从什么地儿摔跌下去了。然而背后适时地贴上来一只手,就那般托在他后心位置。这着力的地儿寻得巧妙,恰恰便是在两片肩胛中间的凹陷处,便给人一种那手掌是极宽大的错觉;气力也稳定,并不像那些爱炫耀的家伙们,最喜将人逆了劲头往前推。故此虞子辰只是半个上身向后仰了一仰,便借力稳了身形,并不曾真的翻身跌落。

然而却是整个儿地呆愣住了。

他定了定神,心里边只顾同自己道着冷静冷静。只想着是见着眼前这般场景才定不下来心来,于是阖了双眼,凝神吐息数次,方才缓缓睁眼。

而后又复闭了双眼。

林柯见他又是预备要缓缓提气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虞子辰却是少有地不曾受着他干扰,仍是自顾自地换过一口气了,方才聚了眼神瞧向他。

这人长得......

至少,长得与他相认识的林柯,确乎是很有些不同的。

林柯给他的感觉,若真要他撇开脸面来形容,实际上是称得一句仙气飘飘的。就因为这人色调总是浓淡适中,譬如他那形容五官,只初初一看,都能教人觉出来一种玉石般的温润;或是偏着浅淡些许,比方说他最爱穿着的白衣或是青衣。

虽说个中原因只是因着白布与青布花钱最少,却恰好与他是最相称。便将那人衬得如同着墨略少了的水墨画一般,寻常人就连靠得近了,都要担心是否会不慎玷污了那白宣颜色;就连配着放在身边的风景,仿佛也该是松兰鹤竹、流云悬水,山风里一站,那身白衣便飒飒踏踏临风招展。

面前这人,形容上分明不曾有什么大变动,偏偏那对黑墨眼瞳变作了青颜色:深青而仿佛将要透明,像极了冰井之中藏了数千万年的寒玉,寒气都渗到骨子里去了,于是瞧着什么便好像都是冷的。便是双瞳之中明显是带了些浅笑颜色的,那笑也不似寻常笑了,而却变得冰冻渗人。

在这人背后,数千万道雪色丝线垂坠而下,好似那凤皇抑或什么神禽仙鸟的灿烂尾羽,于他面前展开一幅惊心动魄的白练。那上边倾泻的都是漫山遍地最洁净的白雪,真是叫人碰都不敢碰多一下的,只怕要污了这纯净色彩,就如同不敢踏入月光底下的某一湾清池。

虞子辰却觉得这东西莫名有些熟悉,下意识拈了一缕引至面前,于指间轻轻捻动,而后猛力拽了一下。

......林柯倒抽一口凉气。

林柯:我尾巴毛好看吗。

第90章 又四曰 取遣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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