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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又四曰 取遣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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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辰?”

“子辰。”

“虞小师弟!”

白石,玉山。

那山峰是平地之上兀然立着的,颜色是通体的白。一道澄澈溪流横陈山脚,一伸手,便将那山峰拦腰抱过揽在怀里。

山底下一片极茂密的林子,再往边儿去便是官道。大约也是隐隐地听说过这座白山的利害,于是那大道之上纵是再如何地车水马龙,却也竟无人敢胆打扰这片小树林,便连进林里摘个果歇个脚,那也是不敢的,仿佛那山里就住着个什么可怖的妖魔鬼怪。

此般传言,其真假暂且不论,总之那林子之中草木是真生长得恣游自在,日复日年复年地长得葳蕤茂盛,青藤绕枝连芳草,自天至地皆是满眼的绿,实在算得上是个藏人的好去处。

林子里边此时便藏了四个少年,三个在伏在地下,一匀停一瘦高一个面如孩童模样,皆是一般姿态,半弓着腰扒开那蔓草往外边睁着眼睛瞧;一个高高地立在树枝梢头,高马尾,收腰袍,形容身貌都飒爽得很,踏着脚下枝子,在风儿里头上上下下地一颠一抖。

“虞小师弟!”那瘦高的少年又轻着声儿喊了声:“那车队还有多远?可能瞧见了么?若是再见不着,师哥我可将要累瘫倒了!”

他是这四人之中最显瘦弱的,况且背后又缚着个将近半人高的扁铁匣,率先受不住,整个儿地想要往前扑倒。这一扑怕是要闹出个大动静,旁边两人皆给唬了跳,只怕给人发觉了,情急之下一人一边,将辛明远拎鸡崽似地提着两边肩膀立起。那生着十一二岁孩童模样的少年甚至还要踮起脚尖,使着气力往上撑着,面上却还一副平淡模样,是真能将一出兄友弟恭生生演作场滑稽戏。

更高许多的枝子上边飘下来一句“等着”,是个清朗的年轻声音,听着也不过是个十三五的模样。顿了顿,又压低了声儿传下来:“瞧见了,跑得好快,远远地扬着片儿土呢。”

这才引得人的眼光要往更高的地处落。原来这树木接近顶端的地儿,枝子极细,几乎承不得什么重量,那少年人却是肚皮贴地地俯在上边一动不动。他一是年小体轻,二是轻功修得当真纯熟,于是这般个常人去不到的地儿,他却能安安稳稳待在上边,只将树梢微微压弯,叫人想到芦苇枝端弓弧般坠着的一只黑色蜻蜓。

那车马队伍确是尖尖的近了,远处的嚣天尘土徐徐沉落,一张鲜绿底色镶火焰红边儿的旗子,便也从里边兀然显示出来了。

那旗子上边书着斗大的一个“贡”字,气势雄严得很,而那队伍自然也是极长的。虞子辰半趴在树顶上,一百两百,数过五百来个数,那走得最先的车马都要移到自己跟前来了,远方黄尘里边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黑点,跟巢穴里无尽的虫蚁一般涌出来。

他也是站得极高的,于是那视野便也清晰开阔,日光时浓时浅,明暗变化之中,他便也能见着那车厢之间,隐隐地总是有些寒光闪动:是兵士随身的刀枪剑戟,抑或暗地里雇的什么江湖杀手,或是两者兼而有之的——谁晓得呢。

幸而他们也不是那些个闲来无事冲下山来劫道、非要截着整个车队来当面硬碰硬的傻家伙,只是悄悄地听着了些传言,于是便将那眼光,转移到这车队里其中的一件贡品身上罢了。

......横竖这也是北边不知东魏还是西魏哪个国的御贡车队,又不是自己大梁人的,说要抢,便抢了。

......

......

“......子辰?”

“......虞子辰?”

这声音是从好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谁也不知那是多远,只遥遥地教人觉得仿佛是在天外。

那青绿色的林木、白衣的少年们、由远处至近前缓慢流动的辘辘车队,都像是日头底下晒得过久了的糖块儿,酥了软了,仿佛只一瞬间,便开始融化了,由上至下地滴溜下来,青的白的黄的颜色被胡乱揉作一团,吸了过多日光气息,烫的热的,忽然间又劈洒了满目的红颜色,然而待人转了神要去细瞧的时候,却又只被甩了一天一地的茫然素白。

迷蒙之间似乎又见着那条路了,像是分生的树枝,干脆利落地由一分蘖为二,一支旷野茫茫飞雪连天,一支平静无雪,只教人能隐隐见着远处一道极宏伟的黑石牌坊。

他是来过多次的了,这道路之间究竟一个什么含义,他也大约地能猜测出个七七八八。只是那黑牌坊永远是黑牌坊,飞雪连天也永远是飞雪连天,那寒风凛雪全都不留情面地往人肌骨里头钻,像是早就知道他是脱离了什么地方回来的,于是非要从他身上索取些报酬不可。

他也知道自己是该要选择哪一条道路走的,毕竟还有那人交代着的事儿不曾做完呢。于是虽然每次捱过来以后都几乎跟死了一次无甚分别,他也还是要硬撑着自己最是不喜的暴风冽雪走回来。

这次......却是有些犹疑的。

其实也说不上是犹疑罢,只是在那白毛风道路里挣扎了许多次,毕竟也是会有些惫懒的。有时也会暗暗地同自己赌气,怎么就非盯着那活路走回去不可,要不还就往那黄泉路上踩上两脚了,索性一路走到头去,两眼一阖断个干净,任他们在外边恁地翻天覆地倒腾了去,自己反正是再不想理。

“若是......那......不必急......选......”

“什么?”

虞子辰一时不曾听清,下意识地便问出来一句。话刚脱口便给自己这虚无缥缈似的声音唬了一跳。接而又想起民间曾有一种传说,说这黄泉路里是徘徊着有百万幽魂的,日日想着还阳,竟也想出来些阴邪招数,便是朝那误入其中的生人呼唤,这生魂若是应了声,十有八|九便要给这幽灵趁虚而入,夺了自己躯体便扬长而去。

然而,虞子辰却像是恰巧碰了个好运气。

“若是倦了,那便在此处歇息歇息罢,也不必急着要选。”

这次的声音倒是清晰许多,却是虚渺得教人可怕,像是只在喉头吊了一口气,并且随时随地都要蹬腿而去。

虞子辰倒是觉得这人有趣。

“常人来了这般去处,大多都是恨不得扭头便要跑的,你瞧着却是悠闲得很。”他顿一顿,语调里边忽而便添了些难以名状的颜色:“难不成你同我一样,也是这条路上的常客不成?”

那人立即便默了声。

虞子辰“哈”地笑,只笑一声,倒也没有什么追究人的意思,毕竟也是同自己一般半死不活流落到此处来的,称上个患难之交似乎也并不过分。

他便道:“这位兄台说笑了。我瞧着我这右路是条漫生冰雪的风霜道,左路又直通往的黄泉去,阴气森森的可教人怎的歇脚。”

那人也不与他搭话,除却先前的那两句,算是沉默得自始而终。两人也就只能相互听个响儿,并不能相互见着面,就这般个长久的静默,真叫人疑心他是否已经自个默然离去了,抑或是在某个不为人知之处,悄无声息地飘散了那抹魂儿,然而就是毫无道理罢,虞子辰却莫名觉得,这人似乎是一直都在的。

那沉默也在某些时候长得像是种思索。半盏茶过去,虞子辰四面的地底下竟渐次地生出些青色藤蔓来。

像是因着这地里阴寒潮湿,那青藤便也怏怏地,枝叶耷拉,显得似乎不很有生机,却也还在以一种人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于是生得矮而敦实,纠缠蔓络,盘作四个碗口粗的支柱,直接地将人整个儿托起,再向上生长,渐渐地形成一个窄小的卧榻模样。

那榻四面皆有青叶翠蔓垂下,尽力地去掩着人视线,好像这般久能将那些个风寒与鬼哭都一并掩蔽了去。然而除了瞧着风雅漂亮,真用起来却鸡肋得很,简直能说是四面漏风,若是放在客栈里了,几乎都能教人瞬间想到,那店铺老板会是如何教人捏着柴刀上门讨说法的了。

只是虞子辰也晓得,在这般的地儿能造出如此一个供自己休憩东西来,那人其实也算是极尽力的了。

那人......

哎,那人。

虞子辰忽然地就笑起来了,连自己都不知道那是在笑的什么,却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半口气给他直接卡着断在喉口,不上也不下,于是便又趴在那榻上咳了个死去活来。

他真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疯子,教那家伙看见了,恐怕也是以为的自己一个疯子。

可他还就真的疯了,若不然便是得了什么怪病。只觉得心口里边像是揣着一块力大无穷的活物,此时发了狂,率领的仿佛千军万马,刀枪剑戟,四面冲突,将那小小一片方寸之地,搅和得既是酸,又是痛。

这感受平日里也是有的,却也只是隐隐,如同水底下深颜色的暗流,他于是便觉得自己与往常并无两样,能吃能动,哪像有事儿的样子。

却不知那诡秘植物的庞大根系,早在无人知的黑暗里长成一座参天蔽日的城池,要被猝然地自松软泥土之中拔出,那土腥味儿与水汽扑面而来爪牙狰狞,都要直直地盖到人脸上来了,他才迟着一步地意识到:

晚了。似乎大事不妙。

[现代版]

子辰:走了这么久,有点累了。

林柯:(支起野营帐篷)

第89章 又四曰 取遣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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