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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又四曰 取遣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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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那手脚可真是利索得很。

自己跑到后厨去,也不忘了唤上个跑堂伙计来,将林柯虞子辰好好生安顿妥了,他可不敢叫这俩人受了委屈。

他是忘不得前几日里,晨起去开张店门,便见到外边街上立着两匹高大的白鬣马,皮毛是高山冰雪般的洁净颜色,两对黑眼瞳竟装着些近乎于人的灵智,神情安静,耐心得出奇,瞧着竟不似是人间之物。

他也不敢驱逐,只想这怕不是什么天降祥瑞之类,只有匆忙忙地跑去唤了店主人来瞧。

那旅馆主人是个将近五十来岁的大娘,丈夫三年前便染病故去,只道是生来体弱,能活上这么些寿数,也算是苍天保佑了。这当娘子的倒是刚强,服丧过后,凭着自身见识,再顺着家中基业,竟也能将这客栈经营得有声有色。

听得人讲,匆匆披一件外衫便出来了。瞧见那两匹白马,先是怔愣,三两步并上前去,将那白马左耳轮流翻将开来看——

而后他便见到,那对褶皱横生的老人的手,竟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正如现时这般。

“......你这娃儿!”

周娘子一身蓝花布裙,年纪确实有些大了,行走却依然如飞。后边两个伙计跌跌撞撞地跟着出来,生怕她要摔倒却又不敢搀扶。

她一把抓住林柯手掌,两手颤抖,双眼竟是有些发红:“我就说,我就说哪......那白马左耳内有个柳叶黑斑,你同我们讲过,我一看便知道是你的了,我就知道你是要来的了......”

不过讲了这么几句话,她那声音里便哽咽了,手脚便绵软了,里边像是灌注了棉花,被太阳晒过,蓬松温热,“你......你不知道......你当年不辞而别......”

瞧着她双腿发软,竟是要仰面跌倒的意思,林柯伸手将人一把扶住,声调稳和:“周姨,我们进屋里去。喝杯儿茶,慢慢说。”

后一句话是同虞子辰讲的。后者点一点头,便跟了前边两人一道往客栈里去,听到那周娘对伙计吩咐:“送茶......上来,送到......白草院来。”

白草院,听着是什么曲水清幽,其实不过一个拿砖墙同客栈前方落客木楼隔开了的地处:里边极朴素的泥砖瓦屋,前边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约摸是长久无人居住,角落墙边杂生了些花草。

听着是有几分寒酸,却也比前边那客栈木楼要清净舒适太多了。虞子辰推门进去,见那屋里地面是架起悬空的一层木板地,为的是隔绝南方的湿热气;桌案床几皆无浮尘,显然是有人着心提前擦拭过了。

正中便是一张宽大木榻,侧面也置着一张相近的,只是突兀得很,教人一眼便能瞧出是近几日里才匆忙添置。林柯搀了周娘进来,将人稳妥安置着坐到榻上。经过这么一番小折腾,那周娘子也平静下来许多,至少算是能好生同人讲话了。

“唉,你当年那般个模样,还是个小娃娃呢,白嫩白嫩的可招人喜欢,竟也学会不辞而别了。这些年里过的,可都还好哪?”

周娘子长长地叹一声。她过去从来不觉得自己老,将近五十的人,行走却也如风;只是终于再见到这么个年青人,那时候还瘦瘦小小的一只男孩儿,似乎忽然之间,便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有多了,才有些迟疑又延滞地想到,嚯,已是过了这样多年。

“你来时只说是无名无姓,走了却也不同我们报上个姓名,还落得一满屋子血迹,也不知将我和老周吓唬成个什么样。还当你是遭了附近山上的歹人毒手,险些要去报官。”

他们夫妻两人哪,谁都忘不得当年那个小孩儿。那时候是四月的天气,雨水融化作了最细密的线,用着细密针脚将冷意缝进人的骨缝里。

他们那时还是一对年轻的恩爱夫妻,初初开了这家客栈,晨起开门迎客,铜锁撤下,木门一声吱嘎,扑的一响,便摔倒进来一个大约是晕迷了的小孩儿,也不知是倚门坐着已有多少时候了。

那孩子身材瘦小,脑袋只够到他们腰腹,头发给雨水浇得狼狈,却不是流浪儿那般混着沙石打着儿的脏乱:他那头发长得有些可怕了,从头顶一直垂到脚尖尖,濡湿的鸦羽一样,紧紧贴伏在身体上。之所以说他那晕迷是“大约”,是因为这孩子虽然四体僵直不见动静,那对墨一样的瞳子却是无神睁大着的。这光景诡异中间透着一丝丝的恐怖,教他看起来都不似是什么人家孩儿的样,而像是地底爬出来索命的山魑水鬼。

“我......”

林柯张了张口,却也只吐出这么半个字音来。

他晓得面前这个人是在真心待他好的。

他当年也确是遭了歹人毒手,只是这事儿便是报了官,想来也没法给他摆平些什么。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丢了爹,失了娘,妹妹托人照看着,自己背后追了一群白衣鬼。

......他有着太多的事?来处,归途,皆是,不好说,不敢说,不可说。

周娘子瞧出了林柯这犹豫情态,摇了摇头,自嘲一笑,“陈谷烂芝麻的事儿,你们年轻人都不爱提的。我只要知道你这些年过得都还好,便也安心了。”

于是转了话题,看向虞子辰:“这位,是你朋友哪?”

林柯:“......是。”

周娘子于是哈哈一笑。情绪回复过来,便能看出,她其实算得是个极爽朗的女子,“我这一看,便知道了,都是好俊俏的哥儿们哪......”

虞子辰:“......”

他没有听错的,他不会听错的,林柯在应下那个“朋友”以前,话语中间竟有个小小的犹疑。

幸好周娘子也是个热络人,或者是久不见林柯了,或者是年纪增长许多,便更喜好与人讲话,只顾牵了林柯袖子一通嘘寒问暖,才不至于叫这气氛被他一瞬莫名的不满给冻僵了去。

“你们这次,还是要到那海屏山去么?”

方山是个极古早的名儿了,十年百年地传下来,怎么还能保着最先的名儿不变。当地人家见着这山便如海边的屏障一般,便给换了个形象许多的叫法。

林柯道了声“是”,又问:“最近几日,可曾见这附近有什么白衣白鞋、周身白装束的人经过?”

“周身白的......没有没有!”

白衣白鞋,若要白得周身皆是,不还得添个什么白帽白绢布——怕是只有白事人家里的才会是这般穿着了!

两人于是又相互讲了些近日见闻,周娘子推说时近晌午,要到后厨看着备饭的去了。又要他安心住下,周围街坊大多晓得这白草院是个高人住处,无事不会过来打扰。

她这也是真的忙碌,恁大一客栈的老板娘呢,也不是说当便能够当得了的。

林柯便也不再留人。

双门一阖,虞子辰立即得了解放。三两个并步拥上前:“四围邻居街坊,都晓得你是住着这儿的?”

“听周姨讲来......确是这般个情形。”林柯自己回想,也只有摇一摇头、无奈笑笑。

这事件情形......实在责怪不得人。

一是他当年闹出来那事儿,动静实在过于大了,可是连过年时候那放炮的热闹都比不得的,乡里人家,不记着这个,要记甚么?

二则是,想来周娘子夫妻两人,都不曾觉得有将这么个传言压下去的必要。

那可是家里住了位仙人高士皎皎君子,又不是出的什么妖魔鬼怪,瞒着众人作甚喔?

二人都聪明的情形之下,便是有这一点好:言语间已能捕捉到蛛丝马迹,自己便能将事件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不必对方多作解释,便已经知道该要如何行事,还能给对方留几分恰到好处的余地。

虞子辰也不必问林柯,为何会有人跟在你背后,一路追着你行走踪迹究竟是欲作何为,他只道:“那这底下的木地板,每一个可都得要翻起来,细细查验过无有异常才好。”

林柯呢,也不会问虞子辰这是从何处得来的经验。两手往上做出一个微微托起的动作,便听到那空心地板底下窸窸窣窣的一阵响,与蛇虫爬动相类,而后——

喀嚓。

虞子辰眼眉微微一挑,是有些戏谑的意味。

便看到一块尺来长宽的木地板就那么被生生顶撬将起来,底下黑颜色的缝隙里边,怯生生探出一枝青翠细弱的藤蔓脑袋。

林柯俯身过去,将那被顶托而起的木板翻转过来。那木块宽大,故此只是掀下一片,便从背面瞧出几段形状怪异的曲线,白垩涂画,线条弯曲相交,显然是某个巨大图案中的一小块。

虞子辰便见那人双眉蹙起,话音中间是难得的凝重:“先出屋。”

林柯法术利害,他说的算,虞子辰便照人话语做了。刚越过门槛,便听背后一阵咔喇喇响声,往里一瞧,果然所有空处的地板都给藤蔓翻成个底朝天。

虽说有些地儿置着床榻桌案之类,然而遮掩的毕竟是些边角,那地下图案长的是什么模样,毕竟能被认出个七八成来。

虞子辰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雪面鬼。”

“是......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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