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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次贰曰 露茅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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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这种东西么,最最是沾染不得。

那虞子辰生来便是个早死的命格,凭着个什么人,但凡是晓得些术法的,掐指一算便能看将出来。可惜林晞却偏偏不懂得此道,见着人,用着些仙妖的法术,破了命格将人给救了,便要同这人缠上些因果。

这事儿他和祝姊都知晓,只也都不舍得同林晞讲开来。当妹妹的年纪小能够单纯善良,能够对后果不管不顾地做出些事儿来,林柯却不能教自己的亲妹背上这么条人命重的因果。知晓过后,当下便接手了虞子辰的治疗事宜,他却犹惧不足,还要与这人走得亲近,只怕这因果不能转而扭过到自己身上来。

依着他估量,这虞子辰便是再如何,大不过也还不是要欠上自己一条性命。届时医好了人,他便给送出山去,任对方有千般能耐,也绕不进山来,两人就此别过再不相见。如此断一个干净漂亮,留着这么份恩情今生也不必还了,还能承上人个情,当是给来世积德了,如此瞧来,又是有何不好的?

要说他没料着的,便是这人竟能在他的琴上留下一道划痕来。虽是他林柯自己雕刻的时候不当心,那教他分神的理由,却也还不就是一个虞子辰么。如此一来,两人中间的因果又算是深了一层,原先的避而不见计划算是彻底行不通,并且还要给林柯造成了些不可挽回的后果。

眼看着祝青葵还是想要说道些什么的模样,林柯叹气一声,扣着五弦琴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事已至此了,祝姊不如顺其因果而行罢。”指一指天,“天行有常,逆其者亡。这事儿已是个警告了,再要改下去,天晓得还要造出些什么祸事来。”

因果线斩不得断不得,那你便打算就这般同人绑着,绑上个一生一世走不出去的么?

这话祝青葵不曾讲出口来,林柯读着她的眼光,读得懂了,却忽然来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说,碰上这么种事儿应当如何处理,祝姊不是早便教过我了么?

祝青葵瞧着少年人看过来的眼神,安静的清淡的,像是幽谷里的水流,或者某种独自生长的深绿色植物。从来都温和,却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说自己要生长,他便生长了,从来不顾旁人当他是栋梁抑或杂草,投来的眼光是期许还是厌烦。

从来如此。

她从山枝手上接过来这么个孩子,当时分明是承诺着要庇佑二人无忧长大的,这事儿答应下来的时间,由头到尾来计一计,原来也过了一十又一年了,她却好像从来便没有教得如愿过。

只因为她自己,其实也不见得长得有多好。

林柯见到祝青葵整个姿态都松弛下来了,背后羽翼轻轻垂下,自翼梢处开始崩解成点点赤红萤火,细小而显得毛茸茸的光团,欢快愉悦地绕着四个人来飞。

“都别顶着这么张脸了,”叹一声,“这还是在过节呢。”

过节。

今晚人人都在同他讲过节,并且都要在后边添上一句,过节时候,你应当开心些。

虞子辰在一边冷眼旁观,便从林柯取了琴出来的那个时候起,祝青葵便是衣服再不作挣扎的模样。纵然他是不晓其中细节,拿脚尖儿想想却都能知道,那是必定与自己坏了琴板有着极大干系的。便这么一桩沉甸甸的事儿压下来,他还能有什么好心思去过节。

“也是祝姊不对,这般的糟糕事,不该在这么个时候讲出来的。”林柯摇一摇头,见对面祝青葵拉着林晞的手,女孩儿都进房里说私话去了,便也转了身过去,“我们也回屋去罢,总这般干站在雪地里头,不是个样子。”

虞子辰跟着人走,跨了门槛,回身过去掩了房门。那薄木门赶巧给一阵风吹个正着,他关得艰难,屋门阖闭上的瞬间,旋风雪片之类的还在门缝中间拼了命地往屋里挤。

他跺两下脚,将腿上粘上的雪碎都震落掉。趁着背向林柯,他还能有那个脸面来开口。

“这件事,真不能同我讲讲是怎的回事么?”

话一出口,便觉得里边含着有些质问的意味在,大不妥当,“我是说,我如果晓得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也还能替你帮上些许忙,毕竟是我先做出的错事。”

“讲与你听却也并非不可,”林柯却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般,带着强烈的隐瞒之意,“只是方才你大约也听到了,此事牵涉因果,本便给晞儿搅得一通乱,若是你也知晓了,那便算是借我之力窥了天机,我便是见不得会有损,你却也没法子将自个儿完完整整地摘出去了。”

“这谁不晓得,”虞子辰听罢,自己先笑将起来:“只是这事怎么说也算是因我而起的,既身为因,想来不论怎样走,我也是没法从这里边脱身出去了。”

“你倒是想得开。”林柯便也不阻拦他。他原本便不是个爱替他人做决定的性子,既然虞子辰想知晓,那让他知晓便是了,只是拉着人在屋子正中间坐下来,看着是个要长谈的姿态了。

“想来你也知道,我是修过些仙道的。仙人又往往会给自己造个本命的法器。那琴便是我亲手所造,如今已成大半,只待着冠礼上边给它赋名罢了。”

“只是这些法器之类,为何打造之时往往不能假手于他人,虽也有为了求上个意头的原因,更多却是怕它会染上了铸造人的因果。”

“想来你也听讲过不少,暴君寻了个绝世铸剑师来给自己铸宝剑,剑师无奈之下只得听从,谁知那剑是造出来了,却会在呈剑之时将暴君首级一剑斩落的传闻。你便不曾纳罕过,虽说民间传闻大多大同小异,这同却也同得过多了罢?”

“上好的法器,便是个天生的灵物,认着主了,除非剑断琴碎,那便是死也不能更改的。故此,这修造法器,便也是个修造因果的过程,容不得他人掺手。”

虞子辰算是听懂了:“而我改了里边的因果,便要连带着将你也改上了一改。”

可不么是,一道划痕,便正正地亘在琴板最中央,连林柯也只能尽量修饰而无法刮除,瞧着便教人很是难办了。

“那......”虞子辰想一想:“那我不妨便这么出山去,过后日子里便永世不再踏足初隅近处,两个人隔得远远,便是之间互有因果,那总便也没法够得着罢?”

这本是个极好的解决法子,虞子辰讲出口的时候便也不曾多加思索。只是在这般过去以后、稍稍回神些许,便觉背一冷心一凉,好巨大一个懊悔的浪头猛扑过来,猝不及防将他浇了一头一脸。

他是始终知道自己要走的,从来便没敢忘,便连同傅老讲的什么赖在义学不走,两人都清楚知道那都只是些玩笑话,说说罢了,当不得真。

纵然他在外头的江湖里边也无眷恋之物,但那便是他该去的地儿,没有什么因由。

但出了初隅又不是见不着林柯,这人也算是常常要出山来的呢。便是他再不能进到村子里边,那也可以同人约定个时候,也不走远,就在郁源村里见面。横竖他也无故人亲友,便像是祝青葵那样,每到年节便来找上人来叙个旧,讲讲年里见闻的奇人异事。这般个场景,想想还是挺能叫人心动的。

但若是真见不到林柯了,面见不着,连音讯也要刻意地不能去听,这便教他觉着很难受了。

只是见不着个人而已,过去也并非不曾发生过类似之时,怎的偏偏他就要很难受?

大约是会教他觉得很不自由罢?

万一林柯真同意了,那日后他们会变成个什么样?当真是要相互避着,绝口不提这三两个月里的事儿,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这法子无用。”

虞子辰这边悔得肠子都青了,正想着要如何回过前边的话呢,林柯却不待他开口,直截了当便出声道。“若你只是在琴周边角里下了个小小划痕,如此行为或许还能有些补救余地。只是现下里......你是走是留,也都没法从我这边的因果里脱身出去了。还不如便这么留着,届时若是真起了事儿,我还能予着你些照应。”

他这话里边的意味,算是给了虞子辰小小的一个低眼。平日里这姓虞的家伙是决计不肯吃这么个亏的,三句话里走过去,便必定要将丢了的场子找回来。

“瞧你这话讲的,”虞子辰笑,现下里他只觉心情愉悦,便连先前被念叨了一整晚的“过节”二字,仿佛也长得漂亮起来、能入眼了,“我好歹也是个走过江湖玩过刀的人呢,不晓得的,还要以为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姑娘。”

“大姑娘便在隔壁讲话呢,仔细她听见了明日便来找你算账。”

林柯见他笑,便拎起来旁边一个空了小半的芸苗酒坛子,“良辰美景,要来些么?”

“你还留着呢?”虞子辰挑眉,身上压着个不知何时便会应验的大因果,他现下里却只想顾着喝酒,“我当你行路匆忙,给落祠堂前边去了。”

“怎的可能,这可是千金难求的芸苗酒。”林柯寻了两个宽口的酒碗来,一人一碗,斟得微微满,“来,干!”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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