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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次贰曰 露茅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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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子辰便安心在这初隅山上边住将下来。

三五日过去,他便也摸清了这山上边林氏兄妹的起居作息。哥哥清早天儿刚亮便下山去四处采药,真像是那些个逍遥仙人,除了夜里还要回来晚饭兼着同他医毒,净日是不见踪影的。妹妹则悠闲些,平日里皆是卯时晚些方起,在山巅小院里头洒扫一周,便驾着轻功越过那松林,下到村里去,给村里人家的灶台一一生火。

过了午饭,那村里的义学便也开讲了,这是两兄妹都要去的。虞子辰听着晞姑娘提过一嘴儿,说义学授课的傅老先生先前也是从山外边来的,只是他学识那是真渊博,经哪史哪,治国论道,无不精通的,讲课时候,正史野史那皆是信手拈来,便是在山外边,瞧着也不会是个小人物。

只是他却不许下山去,只得在山巅小院兼着后山林子里头转悠。这里头便是山壑嵚蓥灵草遍地,景色再如何奇绝,接连着那么多日地瞧下来,也总归是有些厌了。林柯初次给他医毒便三令五申,要他保持气息平和,平日里不许做些辛劳事务。于是便闲了下来,无事可做,却又不爱瞧书,便是真爱瞧书,那林柯房里放的皆是些医书,晞姑娘书架上边塞的尽是鬼画符,他便是有千般能耐,那也是老鹬对着个闭了壳的蚌,打哪哪都无从下口。

下午时候倒是能生出些有趣事儿的,端的瞧晞姑娘今日乖巧不乖巧,这事儿初时是唬到他了,后来便逐渐地见怪不怪,甚至于是可以自其中得些趣了。

那日林柯归来得早些,进了小院卸了药篓,见着他闲得发慌,便也通情达理,扯了他去下间一同摆弄晚饭。他正端着个菜碟子走将出来呢,刚到门边上,耳边歘地一个声响,他尚未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将那菜碟甩出去,照着旁侧林柯身上便是一扣。脑子比身子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箭似的黑影飞闯进来,巴掌大小,速度却奇快,瞧样子那是奔着林柯后心射过去的。

那小事物给他连青菜带盘子地砸在地上,菜碟哐当一声成了八瓣儿的碎,顺带还要给林柯淋了一整后背黄澄澄的水油。

虞子辰却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儿了,心里头闷了许久的隐忧,以一种庞然大物的姿态破水而出。他如坠冰窟,想着莫不是山外边那些个江湖大门大派,追他竟追到这隐世村落之中来了。初隅村清净,林柯林晞瞧着虽都不似一般人,却是心地纯净的,恐怕都不曾听闻过这么些杀人夺命的事儿。只怕这又是些什么新出来的歹毒暗器,那可万万莫要伤了这温善的兄妹俩。

于是运了内力到掌上,舍命扑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小小黑影。指间使上些力,想来是一时幸运,捏对了地处,那小东西扑腾两下,便不再挣扎。

他尚有些惊忙,急急问了林柯好几声儿可有受伤之类的,那俊美神医面上挂了一种两人相识以来他第一次见着的、似笑非笑的神情,一时间少了些飘渺不定的世外感觉,倒更像个平凡家里的平凡人了。他便这么笑着,同他讲,没事,没受伤,只将这身衣衫洗刷洗刷便好。

虞子辰便松一口气,将手里边事物拿近前来,一瞧,原来是个木做的飞鸟,机关之类并不复杂,他翻来覆去倒腾两圈儿,已经瞧出了个大概。便将鸟翅膀朝两边撑,咔哒一声响,一卷儿字条跌落下来。

他便顺理成章地展开那纸来看。

晞逐守于村道入西明家禽舍毁之禽四散奔走

便是这么张小小字条,寥寥数字,却硬生生驱散了将他由头冻至脚尖儿的森严寒意。

手上边被一股力道拽过,那力道柔和,却又不容得人抗拒。而后温热气息安静浸染过他的身侧,这与他习惯的所有气息都不同,安宁温静地接近,像一枝默默葳蕤的缠枝藤。虞子辰整个儿一僵,好半晌才省得,这是林柯拉了他过去,借着他的手瞧那字条来了。

再侧脸来瞧一瞧,林柯那副促狭神情靠得极近,与他只隔了将将一指宽的距离。那张脸也是他不曾预料之中的清晰明朗,上边的每一个细微之处,都能教他瞧得个清清楚楚。

过于靠近了。虞子辰想。

小题大做的羞恼兼着林柯莫名其妙的接近,两股热浪与蛇仿佛,一左一右交缠着攀上他脸他身。虞子辰已经无有先前的冷了,他现时只觉得热了,脸面与耳垂尤甚,便像是给地火烤得灼热的岩石,颜色未变,温度却渐渐朝一个高得可怕的地处儿飞奔而去。

林柯攥了他的手腕,似是不曾觉察到他的僵硬,一心只顾着细细地来瞧字。许久以后,轻轻笑了声。

便放了他去,又在他肩上拍一拍。这人冠着个神医之名,自然也晓得拿何种力道拍打何处,是最能教人放松的:“子辰兄不必惶恐,这只是村里头的朋友,预先告诉我晞儿又闹了何事的法子罢了。”顿一顿,换了个温和些的安慰语气:“这初隅山外头,迷阵重重,算是个易出难入的地处。外边的事儿,横竖是闹不到此处来的,子辰兄大可不必挂心。”

与聪明人打交道,有人道那是极舒服的,又有人道那是极难受的。虞子辰叹了声。这人是真的聪颖,依着自个儿这么点微末反应,便能将其中缘由推得个七七八八,免了他开口解释尴尬一通,却也教他担忧着,不晓得这人已看透了他的几分几毫。

他雪月刀虞子辰一世为人光明磊落,然而在这人面前,免不了还是要自惭形秽的。人在江湖走,在那般个染缸里边浸上十年八年的,谁的手上能不沾点血。虽说他那都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所杀皆有因,手底无冤魂,却也不晓得为何,是畏着给这清净人儿翻出这些个老底来的。

幸而这时候院子外头噼里啪啦一阵乱糟糟响动,扰了下间里头这胶着气氛。那罪魁祸首晞姑娘追着木鹤,箭儿似地蹿进来,落地之时一个不慎,踩塌了好大一片枫树枝子。于是赤衣的人儿杂着赤色枫叶扑啦啦地堕下来,半途里不死心地折腾几下,却仍是摔了个龇牙咧嘴。

便瞧见她哥笑吟吟地从下间里头出来,手上边捏着木鹤纸条,旁侧跟了个神色略不自然的子辰哥,身后汤汤水水滴溜了一条断续又狼藉的线。

这可是件罕见事儿。林晞便问,哥啊,你们这是怎的了?

林柯一向是不爱瞒着小妹的,拨开一边熟识以后逐渐放肆、情急之下竟然扑上来试图拦人还要捂嘴的虞子辰,仍是温和笑着,却把整个事和盘儿托出。

子辰哥的反应太过有趣,以哥的那般正直语调讲出来,直将晞儿笑成了一枝颤巍巍的花。

林柯是个当哥的,讲究一碗水端平。瞧着妹妹是开心,另一面的虞子辰却黑了脸,便又道,子辰哪,这事儿归根结底还是晞儿闹出来的,该将如何惩罚,这次便由你说了算罢。

而后,忽然便凑近了他耳朵,还拿了一只手,轻轻地挡了林晞视线,道,只是我这衣衫,便要劳烦子辰兄替我浆洗干净了。

虞子辰晓得这人是细心,是为了顾着他的脸面。这事儿毕竟不大光彩,省得给讲出来了,边上那晞姑娘又得要再笑上大半个时辰。那自然便不能劳动姑娘大驾,并且还要小小声地来讲。

只不过。

他是自幼长在霜台宫的,那地儿虽是禁制森严,好歹服侍人的童仆那是少不得的,于是那些个年岁里边,他连自个儿的衣衫也是少洗。后来走南闯北,便是偶尔有人同行,那也是一群大老爷子的,哪有谁便要给谁洗衣裳的道理。

想来早年有人瞧着他虞子辰年纪小,便作弄教他去洗两人的衣衫。他便寻了一处泥潭子,将那人的里衣外袍浸在里边,细细地搓揉一场,后来便给那人也细细地搓揉了一场。真要说来,这还是他虞子辰有生之年,第一次得心悦诚服地去给人洗一件沾了菜油脏衣。

于是他便也乐了,看着方才还挺嚣张的晞姑娘,心道这梁子便是就此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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