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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壹曰 隐沦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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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那女子见得汤盘端得上房来,只回首问了句“熬好了?”便起身接过盘儿,径直出门而去,似乎方才些个言语质问,那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逗弄,兴致尽了便也过去,并无追责的意思。林守见着她拐了个弯儿,失了踪迹,方学着村里头老人一般,长叹一声,往后仰倒,扑地一声落回到床枕之间,任林彬捏着布巾给他细细致致拭净床上倾倒的汤汁。见着那下襟在自己眼前摆来晃去半晌,林守终于忍不住扯了扯那衣料:“林彬哥,我问你个事儿啊。就、就是,刚才那个红衫子姐姐,她是来做什么的?”

林彬尚未接过话来,林启已然抢先他而道:“你可是万万不能惹着她!”

这女子是众人出山以后方才遇着的。说来也怪,这一行人究竟是如何自山崩之中脱逃而出的,众人也并非不曾疑惑互询。只是也不知为何,这事儿问到谁身上,谁便是一片模糊不清,翻来覆去皆是如此。数次下来,便是欲要深究,也无法辨个清楚了。只晓得那是在初隅山口的石碑近处,林启还背着昏过去的夫子,林彬提了个睡熟的林启,车马什物一概落到天晓得哪条山沟沟里去了,林晞则不知去了何处,连个影儿都没给人见着。这时便有个装束齐整的红衣女子忽然自林中转出身来,自称是认得林晞这张脸的,要带他们先进村里落脚下来。

“慢待,慢待!”林守瞪大了眼。此时他终于得了些水,几杯下肚,自觉已好受了许多。那鱼羹大约也真是由个什么奇异物制成,渐渐地在腹中升起些暖意来,让人觉着甚是舒坦,说话间也回复了气力,“林启哥,你怎么编个志怪故事也编得这般虚假的?若是那时晞姐姐人都不见了,方才那女子又怎生能见着她的脸,且又是如何晓得,她是同我们一道儿出山的?”

“这便是怪异所在了。”林启耸耸肩:“我们分明在进村时一道上都不曾见着小晞,她却总是抱着个人似的动作,还很是焦急的神态,一到村子里头便要寻客栈。其实他们这吧,也算是情有可原,你大约能估摸得我们自山里逃出来时的模样吧,一个个灰头土脸跟钦犯似的,有哪个客栈肯惹祸上身收留咱?问了好几家,小二皆道是无有空房了,教我们外头再找找瞧瞧。总之那时她大约是真急了,就在那个店门前头,抬手一挥,客栈那么大的后院,‘呼’地一响,便整个儿地都走火了!”

林守“哇”一声,睁大眼儿,拍了两下掌:“讲得好!”

“......你怎么把我当做说书先生似的?这可都是真事!”林启呼出口气来,正色道:“总之你可千万不能惹她,我总觉着她有些痴痴傻傻的,来了客栈便特意开了间空房给小晞,却又不许任何人进去看。路上我们也不敢偷偷绕回去寻人,都猜着她约莫是......唉,总之你莫要对她提起小晞便是了!”

林守虽然尚是心里担忧着他晞姐姐安危,但毕竟是小孩儿年幼,讲句话的功夫,便也活络过来了。因此过得会儿当林启问他是否要下楼买点儿甜米糕啃着吃的时候,他便将这烦心事甩到脑后,欢天喜地地随人下楼去了。

郁源村这个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便是个百来户人家居住的地处儿,同建康一类的城池自然是比不得,然而在这蜀地群山之中,却能算得是个少见的大村庄了。这村里头,还有个小市,虽是只占的几道小街,却是个八面街巷通衢、四方人物云集之所,日中开市,也勉强能说得上是个人声鼎沸。

只是今日众人喧闹的模样却并不如同往日那般,吵闹着的皆只是些衣价鞋钱的事儿;倒是一群人攒动着围在一面土墙边上。那墙面上仿佛是贴了张黄麻纸一类事物,只是这村里头多是农人,那真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乌漆漆地挤着那黄纸,却全是束手无策。人群里头有眼尖的,恰巧见着个白衫子书生路过,唤上数人,便将那书生推推拽拽拥向前去读榜文。这书生杵在人群中央,惶恐有如疾风中并不如何坚劲的芥草,连立也立不稳当。好容易推过面前数人,照着那文字细声细气地念上只一句,人丛便倏地翻起来百八十个问,将那书生言语轻易压将下去。这般数次,到后头终于也无人切实晓得那黄纸上头写了个什么事件,只得沸沸嚷嚷挤作一团来议论,其声纷纷,真如那老鸹出巢、鱼群唼喋之景。

林守好热闹,见得此景,甚是兴奋,一股脑儿地便要扯着人往那人丛里头扎。林启因为手里还捏着个裹了甜糕的油布,怕那糖糕不慎碰碎作了甜粉,一时争执不过,也便只得由着他拖过去了。

走得近了,便能勉力分辨出些乡人们的言语来,大多是操着愤愤的语调,还有数个挥着臂膀的,险些是一拳头给林启杵脸上去。

“啊呀,讲的什么......阿贵?村西头那个阿贵?他一穷光蛋,那破棚屋里头能进什么贼?”

随即便是旁人一阵推挤:“那怎么叫进贼!不晓得又是哪位侠士,在那里头杀富济贫了呢!”

“别人倒也仁义,只贴了个布告,也没伤他性命。就是将他拿索子捆柳树桩子上头了,跟咱社日里树上捆猪似的,嘿!”

“那不是,狗养的贼子拿了县老爷五十两纹银,帮着他在村里头抓兵呢。还镇日地装穷叫苦的,亏我当初还施他半碗粥!”

“哎刘三,我听说啊,那可不止五十两银子咧,是七十坛金啊!都给那侠士从地底挖来摆屋里头了,金煌煌的,夜里头哇,十里开外都能望见那金光!”

......

“林启哥,他们这......是在讲个什么啊?”林守听了半晌,终究也并不曾听懂些什么,无可奈何,只得向人求助。

林启给人群东推西撞的,仿佛擀面杖底下被揉搓的面团子。他初时便不如何情愿前来凑这个热闹,此时更是给挤得面黑如墨,暗自思忖过后便是林守再如何甜言蜜语,他也再不要与这小子一同行半步的街了。他好容易拨开人丛脱出个身来,忙不迭地便拖着林守避到两条街开外。林守问他话,他也不立即应答,只蹲下身,点了点布包里的甜糕,见得果真是一块也不曾少了,方得了功夫喘定气。而后他直视林守,正色道:“这我又如何晓得?”

似这般一路上诸多玩闹耽搁,待到两人归回客栈之时,正是晚星初上,纤云弄巧,一轮冰盘照千山。雪光将周遭映得寒彻通透,客店挂出的揽客旗沉滞,阴风之中微微拂动,仿佛极倦怠的鬼怪慵懒地甩着长耳。

“哎小二,给来两碗姜茶!”林启尚未迈过门槛,便先行照里头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待!”那茶房应了声,匆匆搁着串房钥匙在酒台上头,转身入东厨忙乎去。

林守“哎哎哎”连呼了好几声,最终还是见着那小二头也不回地行去了,不禁长叹一声,伏倒在矮桌上:“我才不要喝那什么姜茶,真真辣死个人了。”

“不行,得喝。你瞧瞧你脸都冻得发青了。”林启瞪他一眼,摸出来一块儿糖糕慢慢地啃着,啃了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又出言道:“坐有坐相,在外不得箕坐。”

林守望望自己盘在一起的两条腿,给麻裤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臃肿有如两条粗粗壮壮的萝卜, “不要,这样坐着舒服。”

“这是在村子外头!由不得你诸多放肆的。”林启顿了顿,思索着这小孩儿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什么热闹都要凑的,怎么耐得住这般早早地便回房歇息?于是便道:“你也可以自个儿先回房里去,那爱坐爱躺的便皆由你了。”

却见得林守一张小脸皱了皱,眸子眯了又张,最终下定决心一般,呼地站起身来,开步便要走:“林启哥,那我便先行歇下了!”

林启回身一望,眼光正着那托着个盘儿照这边行来的店小二,顿时了然,一把扯住正欲偷溜的林守:“跑甚么!你也是得饮完了这碗姜茶才许上楼去!”

“......好好好,我喝,我喝,我喝。”

满满一碗姜茶下肚,林守自觉目迸金星,四肢绵软,一股热气都要结成三花聚顶从天灵盖上边儿呛出来了。他摇摇头,再不试图自眩晕感之中挣扎出身,只搭着人肩臂,任由林启将他半拖半带着上楼去。便在他起身之时,一时不慎,竟在桌席底下给一个冰凉而粗壮的事物绊了脚。一个趔趄,低头望去,却因着先前那阵晕眩尚未褪去,什么也看不得真切。再四周去踢蹬,却找不着那麻绳一类的事物,只是脚上却留下了种麻痒之感,甚是叫人难受,他费了好一阵子方缓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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