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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初壹曰 隐沦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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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这偈子也不晓得会有个什么用处,林晞听得正专注,猝地给这嗓子一吓,便是再如何胆大也要身心俱震,原本记着的字句瞬时飞了十之七八。她实在是气不过,倏地回头便是结结实实一马鞭子。只是这鞭子无论如何皆是要落空的了,倒不是林守忽然便得了个什么高妙身法能闪躲过去了,而是林晞这一览顾之下,竟是连人带马的,半个影儿也没见着。

“还人来——”也不晓得这忽然是个什么勇气,林晞怔忪一瞬,心下顿时了然,这便是传言里的“灾祸”了。既是来了,她便也无需再顾及先前那噤声令,直照着那山谷之下高声长呼便是了。

她既是这般问来,谷下果然有个声响沉沉回应:“吾以天机告汝,汝何以偿?”

林晞心道那什么天机我也不曾听全呢,一时不得回应,只得静默不语。如此过去数息,似是个迟来的惩罚,林晞忽然便是身下一空。马匹哀鸣,土石轰震,只听得嗤喇喇一声剧响,山岩如同一张给人生生撕裂的素帛,喀嚓断作两边,露出底下的岩土来,雪尘飞扬。如此方能得见众人,这车队原竟是教人不露痕迹地沉入脚下土中数尺,人马现不出形,也发不得声,方惶恐呢,此时终于露出气来,心底下自然都是一阵舒松。却是连讲句话的功夫也不多待,众人忽觉身子一沉,原先只是卡在山泥里头,虽是昏暗,总是有个落脚之处;现时却同林晞一道跌落,恰恰给纳入到那新生的漆黑地缝之中。

如此骤变,纵是世故之人亦要吓个动弹不得,何况这些未冠未笄的少年人?即时是一片鬼哭狼嚎。纷乱之中,林晞也顾不得克制了,原先攀爬在岩壁底下的暗火“腾”地一下升卷而起,在她脊后化出成一对羽翼的形态来。只是还不待它们扇动数下,那山壁上万顷冰雪却先是给这烈焰烘得化开,一时大水瓢泼而下,数息之间,竟将那火焰浇熄大半。

林守是众人里头最先落下山隙去的。他平日里虽是活跃了些,但究竟不能算作是胆大之流,经这一吓,更是三魂给去了七魄,天晓得他那副小嗓门是怎地发出这样响亮的尖叫声儿的。他一对手死死捂着眼,身躯蜷着,便这般照下落了似乎有许久,却一直不曾到底。也不晓得这崖谷究竟是有多深,他一时生出些好奇心来,于是在指缝之间觑着眼照下一扫。遥见那裂隙底下是个有三分似虎的人面,血污斑驳皮毛黏连,兽口大张,热气蒸腾,里头尽是黑红的蠕动软肉,就这么隔着老远的他都能闻着那东西散播的馊臭气味。

一想到自己还要给这么个诡物填腹,林守惊着惊着都要惊出些厌恶来了。他只觉头昏脑胀,今儿早上吃的米粥像是争先恐后地要从胃里头挤出来。他眼前有好会儿尽是漆黑,耳中也是阵阵尖鸣,能觉到疾风擦着他的身子两侧猎猎而过,这垂死等待的感受教他又是难受又是恐怖。

早知如此他便是打死也不偷偷跟着晞姐姐出山来了。林守脑子转得飞快,一时却全然想不出什么救命的法子,只得嘴里头飞快念叨,后土大人山神大人,东极大帝王母娘娘,紫姑丁姑还有那什么啊对了麻姑,我林氏子林守我晓得我错了求求你们放我一条生路吧,这些都不是真的我真的晓得我错了过后我一定一定不敢犯了。

这求仙念道的也不知是否真有个甚么功用,林守即是锁闭了双眼,亦能觉出身周气流渐渐变得温热,而后变得灼热。再下去,连原先空气里那几分似有若无的湿意,也给蒸了个干干净净。纯粹的热力似是自地底深处渗出,单是温度便都要教人活生生化作飞灰。这妖物可别是个什么吞焰吐火的主儿,要将他烤个熟才肯吃。林守如此想道。

随即听闻一声清叱,他腰间紧了紧,像是给一个细痩却温热的手臂揽住了一般,坠下之势即时缓下来许多。只是这样来一折腾,胃里头一片翻江倒海的,只觉喉头酸水直冲上脑壳儿顶,再憋忍不住,“哇”的一声,来了个天昏地暗。

而后是一阵巨大的羽翎搏空之声,强烈的焰光直直戳穿眼帘,显出的竟不复是常日里阳光照落在面上时所见的淡红,而是眩人的白炽色,烈光长针一样狠扎入瞳底。林守惨呼一声,下意识地将自个儿蜷得更小,脑袋埋入胸腹之间,只觉得若是教人扔进柯哥哥的炼药炉子里头,大概也便是如此感受了。

随即便听得另外数人骤地拔了几个调的惨叫之声,大约也是拜那忽如其来的强光所赐;这之中还挟了声他晞姐姐的惊呼——此惊非惊吓之惊,乃彼惊喜之惊也——

“祝姊!”

什么祝姊不祝姊的,这又当是个什么人,他可不晓得,先前晞姐姐对此是只字未提。林守模糊想道。

下来的事他便不是那么清晰了,他记得自个儿尽力耐着那强光与剧痛睁眼去看,却除了一片茫茫的白纱白雾一般的事物以外什么也见不着。他隐隐约约地嗅到了些铁锈似的气息,又不可确定,因着四周都仿佛燃着火焰一般烫热,那气味也仅仅停了刹那便蒸了个干净。耳边火爆之声、山崩声、惨呼声一时齐发,直闹得他头昏目眩,太阳一阵一阵地抽痛。终于不知在哪一处颤颤巍巍出了半口热气,眼一闭,腿一僵,昏了个透彻干净。

林守是给一个气味弄醒的。

那味道过于丧心病狂,有着几分呛喉,伴着几点泥味,整个儿地嗅起来,像是烂泥塘底冒上来的泥浆气。但若是要将这些个细微气味同那之中属于鱼的腥气相较,那便是将萤火比于皓月了。也不晓得做这个东西的人是忘了放姜辟味儿了,还是忘了去那什么生物的腥筋,那腥气儿浓烈蒸腾,从喉咙里头直直照着人头顶上冲,简直能称得一声无孔不入荡气回肠,余腥绕梁九日不散。

这气味让他想到了家里头阿妈常常用来刷碗的水瓜瓤,那东西疏网疏络的,在阴雨天里头,总是几日几夜地滴着水晾不干。这种时候他每路过东厨,遥遥地便能闻着那股让人作呕的不可名状的气味儿。

他清醒些儿,便有了点气力,挣扎起来,挥手要去打翻那什么事物,却只觉四肢沉重,竟是移动不得半分。好容易待得那鱼腥气稍稍散去些,他才渐渐平静下来,劫后余生般喘了两口气。却立即又有液体给人灌进嘴里,由着先前那点阴影,林守再不敢立即吞咽下去,吮了两滴在嘴里头,咂吧咂吧,竟发觉不错,暖暖的,似是羹汤,还有些微讨人喜爱的甘甜滋味,于是心花怒放,引身便呷了满满一大口。

“噗......咳咳......咳咳咳咳......唔这什么东西啊这是......”

他也没法儿继续装着昏睡了,从床上一跃而起,就是猝不及防地将羹汤给掀了、将棉衾蹬到地面上,那也顾不得了。他只觉惧怖,一手攀着身边坐的红衣姑娘,一手捏着鼻子四处环顾张望,在寻找着些什么物什般,一对眼睛跟兔子相仿,都是红得带着些水光,望上去可怜兮兮的。

“晞姐姐,这个好腥啊......水、水呢,有没有水......”

林守又抬起脑袋四周望了望。这一望以后,他的话声骤然便低了好几度,脑袋也是渐渐地耷拉回去。说来这小孩子吧,顾虑又哪有那么般周全的?林守初醒来时灵台尚不大清明,见着边上坐了个红衣的姑娘,自然便认作是他晞姐姐了,故讲起话来也很是有些没大没小。此时再细细看去,这姑娘除了也身披红衣,与林晞那是真无半分相似之处。

只见那人:年过桃李,未及花信;面如敷粉,唇若流朱。一对斜飞丹凤眼,两弯柳叶吊梢眉。高髻岌岌,中簪镂丹雀纹钗;皓腕细细,上绕鎏金双跳脱。身披轻罗赤羽衣,足踏软丝蹑云履。清颜未开三分矜,眉目已展半度冬。

那人便望着林守骤地僵下去,唇角一勾,柳眉一挑:“怎么?我好心分些鱼羹给你,你倒给我当作是毒药了?”

林守呆了呆。要讲实话,除却那鱼腥味,他可真是尝不出这诡异事物有何处能称上“鱼羹”二字。只是现下里这红衣女子正斜着眼儿瞟他,逼得他一整句话愣是不敢蹦出半个字来,却又不晓得这会儿尚能讲些什么,于是只得打着哈哈,“我我我”我上个半日,直落得个芒刺在背如坐针毡,身子底下的衾子都要给冷汗浸透了。

天晓得他这般捱了多少时候,终于听得木门吱咯一声,两个少年端着汤盘布巾进屋里来了。

“林启哥!林彬哥!”这位姐姐究竟是何方妖孽,你们速速来救我于水火之中!林守一对眼瞳都要张得要有灯笼那般大了,他死命憋着,使出了自个儿先前坠崖时用来尖叫那般大的气力,才堪堪将这后半句话截回肚儿里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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