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姜泠月并未回头，“玉面，你还是一样喜欢扮成人间帝王，现在不正能圆你心愿。”

玉面忽然恳求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放我出去吧。”

姜泠月已经走到转角处，“放了你？若当年你对那个少年有过一丝怜悯，也不会有今日之结局。你教唆拂钟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谁敢来救你，我必将他打回去。漫漫岁月，你就好好享受吧。”

玉面默然，再不作声。

嬴仲景站在大殿外，周围修士各自找熟人说话，他反倒有些无聊。方才国主大殿一番骚动，似乎是有“刺客”出现，几位掌门什么都没找到，又回了鹤台山。

“嬴兄！”

林海难掩激动的神色，请嬴仲景过去。他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此人双目炯炯有神，额下有些胡渣，身姿挺拔，穿着踏云州派服。

“师父，这位就是救了我的嬴道友。”林海热情介绍道。

“灵音宗嬴仲景，见过前辈。”嬴仲景恭敬道。

战青阳观这位少年姿容俊秀，脚步稳健，目光中并无羡慕。当下便心生好感。

他道：“原来是灵音宗嬴小友，你救下我的弟子，我自然要酬谢你。你需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都可答应你。修行不易，莫要推脱，我是真心想要帮你。”

“多谢前辈好意。出手帮林兄，修士间本应如此。”嬴仲景道，他想要的灵草太珍贵，不是救人一命对方就会给的。

“小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嬴仲景推辞，战青阳心中又有了主意。

“晚辈想去各地游历。”嬴仲景说了个大概。

“不知你可有兴致参加踏云州的春秋小会？”战青阳微笑道。

嬴仲景只知修仙界百年一届的诸天大会，却不知还有春秋小会，道：“晚辈并非踏云州弟子，也可参加春秋小会？”

“无妨。这原本是为我派内门弟子设立的比试，也会邀其他门派一些优秀弟子切磋。我手中有一个名额，你可与林海同去，届时中州各派的佼佼者都会来。”

“小友若愿意，就与我们一同回踏云州。比试绝不会耽搁你之后的行程。若进入前五可选一种灵草。”战青阳又道。

嬴仲景心头一动，道：“灵草？晚辈斗胆想问宫主，是什么样的灵草？”

“除去当世排在前十的灵草，踏云州都可拿出来供你挑选。”战青阳颇为自豪，别说整个踏云州，就是玉绥宫也不缺。

“如此机遇，晚辈岂敢错失。待我禀告师父，再与二位同行。”告别林海，嬴仲景在人群中找寻姜泠月的身影。他目光一定，师父果然在檐下。

“师父。弟子有事相商。”

听到嬴仲景的请求，姜泠月目光一转：“春秋小会？”

“春秋小会的确是个历练的好机会，但我不希望你去。”姜泠月斟酌后给出答复。

“弟子不明白。”嬴仲景疑惑道。

“仲景，在西荒时你曾想问为师，拂钟是否和你有旧。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与他并无瓜葛，与他有仇的是我。他的主人出关后，恐怕也会找你寻仇。这世间所有的修士，都比不过此人。”

拂钟？

听到久违的名字，嬴仲景眼眸刹那冷了几分。只是他仍然不想放弃那株灵草，迟疑道：“拂钟的主人比师父还要强？”

“是。”

“此人是谁？”嬴仲景心中出现一个模糊的轮廓。

“妖帝。”姜泠月凝视嬴仲景双眼，希望他能打消念头。

嬴仲景曾在宗内藏书楼看过一本介绍各方大妖的书籍。第一卷就是妖帝。古籍记载此妖是一只活了数千年的金翅大鹏鸟，击败前任妖界之主冥之后，收服几方大妖自立为帝。

拂钟一方妖王，妖帝自然也算是他的主人。被这么一位人物盯上，滋味的确不好受。想到某件事，嬴仲景去踏云州的心反而更坚。

“就算我不去而是回灵音宗，师父也一定会外出吧？”嬴仲景偶然知道姜泠月近日在寻找玉髓草，并且已经到焦灼的地步。

见姜泠月面色微变，嬴仲景又飞快道：“若那位妖帝找师父寻仇可怎么办？弟子总是心存侥幸，若妖帝真的来找我，弟子催动传送阵阵法逃走，绝不会连累其他同道。”

“嬴仲景，你觉得自己跑得过妖帝？还是说你想出师了？”姜泠月脸色彻底冷下来，变回拜师时那副面若冰霜的模样。

“弟子不敢。”嬴仲景躬身道，态度依旧坚决。

姜泠月一语不发，身影消失在走廊下。直到三日后，她才准了嬴仲景的求见。

“嬴仲景，你去吧。”姜泠月只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了。

嬴仲景半跪下来道：“师父，弟子走了。”

说罢，嬴仲景又向姜泠月一拜，才朝客栈外走去。

姜泠月原本打算与嬴仲景一同去南荒。这偌大的天地间，沧祯又怎么找得到他们师徒呢？

可嬴仲景要是去踏云州，先不说到时春秋小会会搞出一番动静，可能会引起各路妖怪的注意。就是踏云州内的禁制对她来说也是麻烦，届时她可不想在踏云州与某只妖王对打，惹得旁人注目。

下次春秋小会是在十年以后。罢了，有山海石玉坠在，就算嬴仲景真的出了事，自己一定能赶到他身边。

*

飞行一日，嬴仲景与林海赶到踏云州。战青阳有事在身，已在数日前回到宗门，只留下众弟子在中都。

进入踏云州地界，随处可见御剑飞行的修士，整个踏云州如同一个缩小版的国家。飘浮在空中的宏伟宫殿，便是踏云州主宫玉元宫。

正因为占地近几州大小，宗门才被叫做踏云州，说是踏云国也不为过。昱国皇室对此毫无怨言，州内百姓更为信服宗门而非皇室。踏云州修士与凡人联系十分紧密，不似其他宗门与世隔绝。

林海交给嬴仲景一块银制令牌后，并未急着带他见战青阳，而是飞去了后山温泉。

二人泡在泉水中好不惬意。温泉水具有灵气，可滋养身体，强筋健骨。

“上次一别，我一直担心嬴兄身体。现在亲眼看到，总算放心了。”林海话题一转，“离比试还有两日，今日我先带你转转，明日再好好休息。”

林海年纪虽小，却十分健谈，口中滔滔不绝，也让嬴仲景知晓不少踏云州规矩，不至于出了纰漏。

踏云十宫除掌门的玉元宫外，并无上下尊卑之分。每宫分管各自宫务，唯有长老殿才能插手各宫事务。

十宫宫主并非同辈，而是能者居之，如今的宫主战青阳与掌门古丘却是一个师父门下的师兄弟，两宫比其他宫亲厚许多。

嬴仲景住在林海隔壁，看来战青阳对于自己徒弟这个救命恩人十分喜欢。

傍晚时分，二人从外面回来，坐在院中聊起后日比试。聊天途中，抬头就能看到修仙者经过。他们从外地赶来，一路风尘仆仆，鲜少有人停下寒暄。

“后日比试，会有一位长老主持。比试分为三试，一为个人比试，二是组队试炼，留下的人才能进入第三试。嬴兄要不要去客居一趟，我为你介绍些朋友。”

“多谢林兄好意，我近日实感疲倦，先歇息了。”嬴仲景婉拒了林海的提议，回到屋中褪去外袍好好睡了一觉。

春秋小会开启。

数十名修士站在一座百丈宽的巨大圆台上，圆台飘浮在半空之中，四面环山。主持小会的是一位沈姓长老，此人年七百多岁，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不少宗门的弟子已经提前入场，这些人或来自修仙家族，又或出身大宗。他们有的一脸傲色，目视后来的修士。也有的面带笑容，与相熟的修士攀谈。

更多的是踏云十宫里刚入门的年轻弟子，他们虽不能参加比试，却可以在旁观战助威。

嬴仲景与林海一同来到圆台上，立刻有不少其他宗门弟子上前寒暄。

天上又有三人一起飞下来，他们正是苍无山那三个年轻修士。三人一落到圆台上，立马站在角落，隔绝所有声音。

很快，小有名气的修士一一登场。玉拂宫李碧落、莲花门江晚、浮光剑派王嘉。若说最惹人注意的，必然是掌门古丘的小弟子。

此人站在哪里，哪里必是人群中心。

很快，这久负盛名的掌门关门弟子御剑来到圆台上。这位身着玄色派服的少年，头发乌黑，肌肤呈麦色。他天生一双圆眼，眼神中却透着一股邪性，当真是位孤高难驯的人物。

羊戎并不在意来的都有谁，故而等到约定时间才来到圆台上。随意扫一眼人群，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人身上。

阔别近六年，羊戎还是一眼认出此人就是浮沉殿上的另一少年。灵音宗的人也会来踏云州？并不是他要贬低，只是以灵音宗目前的声望，还没资格参加春秋小会。

当年拜师被拒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羊戎，倘有一日同门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待如何？”

“杀之。”

“你的天资可以说是千年难遇，可我们不能收你。”

“姜宗主也这般认为吗？”

“你走吧。”

“还望姜宗主不要后悔。”

他出身中州一个修仙小家族，幼时偶然见过姜泠月一剑斩杀妖邪，才选择拜入灵音宗。可在最后，她还是拒绝了他。

此人，便是姜泠月的徒弟？羊戎收回视线，罢了，都是往事。

时辰一到，沈长老大手一挥道：“开试剑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