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算太笨。”子桑玉握着白色旗杆，海中怪鱼腾空而起，朝明镜飞去。

嬴仲景也扬起黑旗，原本翱翔天际的巨鱼往明镜游去。两鱼相接，四颗玉珠朝天际四个孔飞去。

海水蒸发，断崖下陷，一棵巨树从明镜另一侧翻转过来，倒立在三人眼前。三人无言，顺着树枝躯干往上飞去，树根处有个树洞，树洞里堆满了丹药。

一息之间，火莲灯从子桑玉怀里飞出。林海衣领一紧，被嬴仲景拎到半空，二人刚才停留的虚空中爆出一片火浪。

“你是要将巨树烧了？”嬴仲景把林海往旁边的树干上一丢，取出来两道雷符捏在指尖。

“请雷君。”

小界中电闪雷鸣，子桑玉手中的火莲灯亮起暖光，两道天雷齐发。待烟尘散去，子桑玉竟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嬴仲景心道最强雷符在此灯面前，果然也失去了威力。

“你可知我那匣中放的是什么？”嬴仲景温和一笑。

火焰烧尽大树上的枝叶，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树根处蔓延。

“说吧，是何物？”子桑玉自信无论是什么法器，都抵挡不住她的天火种。到时从树洞进入生界，取走四方珠，此二人就会永远葬在死界。

只有死人才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是一道符咒。”嬴仲景手握仁心，猛地朝自己手臂刺去。

痛感同时从子桑玉身上传来，子桑玉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举起火莲灯要杀嬴仲景。

“没用的，此符咒一出，只要你我任何一人遭受危及性命的重伤，另一人也会被反噬。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嬴仲景撑在树干上，从怀中摸出一颗去厄丹。

“你可以试试，你是否能承担，贸然动手后的恶果。”嬴仲景吞下去厄丹，“一月后，符咒失效。”

子桑玉美目冷冽，嫣然一笑：“好。”

这位煞星终于消失在二人视线中，强忍一身伤痛的林海拉着嬴仲景跳进树洞。

爬上顶端后，一阵光闪过，二人终于回到茶楼。

灵虚真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嬴仲景和林海，一个跨步过去，两手各自搭在他二人手腕上。知道他们性命无虞后，立刻取出药丸塞入二人口中。

半个时辰后，林海悠悠转醒，看见嬴仲景坐在木椅上闭目养神，哭道：“道友，我们都活着！”

林海今年才十四岁，抱住嬴仲景一条胳膊哭个不停。哭够了，才看向一脸愁容的灵虚真人。

“前辈，家师现在何处？”林海的师父战青阳，正是踏云州十宫中玉绥宫的宫主。

“你师父回踏云州请古掌门过来破炉。”灵虚真人勉强一笑，此事说来他自己有很大责任。

灵虚真人本尊拿着四方珠进宝炉无妨，若是其他人带四方珠进入，宝炉就会再吸三人入内。

此番还有一位其他宗门的小辈，一进小世界就被子桑玉解决了，再加上炉内损失的丹药和巨树，灵虚真人心痛不已。

“半日内你师父就会赶回来。说说看，究竟是谁盗走我的丹药？”灵虚羞恼道。

“事情原委真人可看我识海。”林海道。

“不知这位小友是何派弟子？”灵虚真人转向嬴仲景，手上放着一枚凝神丹，说到底丢失四方珠都怪他不仔细，才酿成这般祸事。

嬴仲景道：“晚辈灵音宗嬴仲景，真人好意晚辈心领。只是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服下去厄丹后，嬴仲景伤口愈合奇快，也无需他人丹药。想起与师父的约定，他站起身要走。

灵虚真人与林海再三挽留，只是嬴仲景去意已决，二人只好放他离去。

*

昱国国主遵道礼佛，此次寿诞邀请了不少道人僧侣前往皇都。且又是三十年一次，就连远在北荒的灵音宗也收到来信。灵音宗在百年间从未参与过中州的门派交际。

师兄妹三人一番商量，很快敲定出行弟子名单。中都繁华，街道上商贩叫卖，卖的都是当下最时兴的物件。

灵音宗七人走进碧霞客栈，客栈中早已坐满各派修士。那些修士朝他们看来，见不是名门大派，又各自扭回头去。

“啧啧啧，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雷琴唏嘘，说罢先行上楼休息。

赵玉堂手握佩剑，领着自己的弟子外出，其余人也分散开来。

姜泠月发出一道传音：“你在何处？我已至碧霞客栈。”

据吴肃传信，嬴仲景应该早已到达中都。姜泠月倚窗而坐，一刻钟的功夫，却不见对方回信。

只剩一臂的凌陡然出现，他微微偏头道：“长姐。”

“你回去。”姜泠月看见凌空荡荡的袖管，没露出一点好脸色。

“这次来中都，我又感应到了山海石。”凌道。

山海石乃是一种碧色奇石，历经千万年不腐，坚硬无比，正是制作大阵的绝佳材料。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听闻国师青徽修为了得。明日替我将他引开。”姜泠月还是退让一步。找到玉髓草，凌的胳膊就能接回去。若实在找不到……就把他赶回家去。

屋外传来三声叩门声。

“师父，是我。”

听到嬴仲景的声音，凌刹那消失。姜泠月应声，嬴仲景才走进来。

见他面色疲倦，衣衫也不似往日整洁，姜泠月道：“仲景，你怎么了？”

“师父，弟子刚到中都不久，在茶楼歇息时忽然被拉入灵虚真人的宝炉世界。我遇到一人，此女手中有一盏火莲灯，威力巨大。弟子用了烛前辈给的匣子，才从中脱身。”

嬴仲景两道如剑似的墨眉快要拧到一起，叫姜泠月看了他识海中女修样貌，“弟子不知此女身份。若烛前辈的匣子能够追踪到她的踪迹……”

姜泠月明白徒弟的意思，道：“这件事我会去查，眼下另有一事。我知你答应那女鬼的请求，明日我们会入宫为国主贺寿，届时你再送信。”

嬴仲景忽然道：“师父，大桥村的阵法，是不是……”

姜泠月道：“什么？”

嬴仲景摇头，缓步退了出去。

姜泠月心道，烛婵匣中符咒确实无法追踪他人。倒是仲景记忆中的火莲灯，火莲上的奇火，似乎是一种名为天火种的神火。

尧国子桑氏吗？

国主寿辰这日窗外锣鼓喧天，姜泠月朝外看去，街道上的商贩们已在摊位上买起粥点。赵玉堂看时辰到了，领着众人去往王宫。

街道热闹非凡，一群宫人拥着几顶轿子，浩浩荡荡地往王宫走去。队伍中还夹杂着许多修行人士。嬴仲景扫过最前面的三顶轿子，坐在里面的想必就是三仙门的主事人。他并未驻足，随着人流进入王宫地界。

国主接见过群臣后，在鹤台山召见众人。鹤台山乃皇家圣地，自修成以来鲜少有外人进入。国主佛道双修，此地供奉着众多仙家佛门，东西遥遥相望。

国主颇为自豪，国师青徽身穿白袍，蓄着美髯随侍在国主身侧。嬴仲景在人群后远远望去，惊觉国师眼熟，此人竟是前几日遇见的铁追风。

国主带领众人进入山中。

传闻天庭分四庭，中天庭为玄阴圣母辛瑶统管，其余三位分别为北天帝君藏工、南天地母巫母、东天帝君王长山。

此四位石像与山齐高，极为宏伟。

众人又走到五座石像下，官员们便知此五位乃天界五君，分掌管水火雷星土，其后便是各宫仙官。西山亦有许多洞窟，窟内刻有众佛石像。

青徽与几位掌门进入东山后，国主便带人退出鹤台山，改道回行宫。

姜泠月传音道：“仲景，将信件送去内宫。”

得了师父命令，嬴仲景将手镯藏于袖中。手镯出现在宫人腰间，随着宫人进入行宫深处。

感受到山海石就在东山，姜泠月元神出窍。

此时踏云州掌门古丘，苍无山门主偃师舟，梵云寺主持慧敏，以及国师青徽正围着一尊国主像。

姜泠月本无意打扰，奈何山海石就在石像脚下，只待凌来了取走便是。

青徽道：“诸位，狐妖之事何解？”

古丘道：“狐妖曾附在陛下身上，实在可恶。无论如何，今日我们都应立即杀了它。”

偃师舟却有不同想法，“古兄不可。先前国师与慧敏大师为从陛下身体里擒住狐妖已经受了伤，狐妖被封印也有些时日，不如我们继续封印。待几百年后其魂魄受损，再将其斩杀。”

古丘道：“师舟，狐妖生性狡诈，善蛊惑人心。据我所知，此狐曾经是七尾狐妖，妖力不俗，万万留不得。”

偃师舟叹气道：“我何曾不想？若将它逼急，我们只有与它同归于尽才能将它彻底降伏。况且它还有同族。”

古丘最恨妖魔鬼怪，踏云州有两仪镜，他又有何惧？但想到偃师舟口中的几位妖王，以及众妖背后的妖帝。一番挣扎，他拂袖道：“也罢，我们将它封印了吧。”

四人结阵，将狐妖封印在石像中。几人正处于精神紧张之际，忽然发现远处出现一名陌生修士。

此人一身绿袍，出手果决，一掌轰向最近的古丘。

古丘自信，反手回敬一记道印。未曾想绿袍人灵力深厚，逼得他倒退一步。偃师舟一掌打在他后背，才堪堪与绿袍人平手。

绿袍人再次出手，竟让几个活了几百年的大修士招架不住。绿袍人转头朝行宫飞去。几人心里一惊，化为虚影离去。

姜泠月将山海石收走，正要离开，却听狐妖道：“故人重逢，您好生着急，连句话都不肯与属下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