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欣拿量筒到超纯水机那接了1升的超纯水，倒了大半进大烧杯，再用玻璃棒搅拌，加速溶解。

下意识地去翻了翻标准规范，上面写的原文是：“称取40.0g重铬酸钾（化学纯）溶于600mL～800mL水中”。

她反应过来，只需要精确到40后面一位小数，敞开式天平已经精确到两位，够了，而封闭式天平读数可以到小数点后第四位，属于精确过头，这次没必要……

刚才怎么没想起来？只顾着矫情不想站他旁边。

昨天盛老师称的量比较少，而且其中一个是4.903克，所以才需要用到封闭式天平。

祝凯旋和覃宝贤从外面走进来，一人提着一桶冰袋。

两个通风橱里边已经各放了一个中号收纳箱，里边盛了大约一半的水。

不多时，欧延文抬了一箱小瓶装的浓硫酸进来，放在地上，拿剪刀开箱，把里面的浓硫酸一瓶瓶拿出来，摆放在通风橱的操作台面上。

他喘着气随口问道：“怎么没发现有5升一瓶的浓硫酸，都是500毫升规格的。是还没到货吗？全是小瓶的，开盖都嫌麻烦。”

盛老师回答说：“不是，是没订。”

欧延文不解：“为什么？我记得我明明写了5升的浓硫酸进去，发给组长了。”

盛老师说：“我后面删掉了。”

欧延文惊讶：“为什么呢？”

盛老师解释说：“大瓶的用起来危险，以前我们单位就有过，一个女生，用的时候没拿稳，太重了，瓶子滑倒下来，虽然她迅速跳开，没有溅到身上，但浓硫酸流满了整个通风橱的台面，她自己被吓了个半死。还是用小瓶的，好拿一点。”

“这样啊。”欧延文嘴角扯了个似嘲讽的冷笑。

由于要在通风橱里操作，通风橱里自带的水槽比较小，放不下大烧杯，所以只好用中号的收纳箱来盛装冰水，然后把大烧杯放进去。

祝凯旋拿冰袋放入水中，顺着收纳箱的边壁摆好，摆了一圈，垒了两层，中间留出空位。

期间他拿起那些欧工准备的，冻结了冰块的矿泉水瓶，也没带犹豫地摆了进去。

盛老师也没有阻止，看来是能用的。

祝凯旋一米八几的个子，即便通风橱台面再加上收纳箱，也能轻松顺利地把大烧杯托举起来，放进冰袋中间的空位去。

赵凝欣随即联想到，如果换成是她去操作，感觉要把整个大烧杯高举到鼻子，才好把它放进收纳箱里面去，非常考验臂力，即便她有一米六几，在女生里面也不算矮了。

扭头看了看旁边的旁边，身材比较娇小的安若跟乔宜欢，恐怕她们要站到椅子上去，才能有比较富余的操作空间……

要不要，加个小板凳？赵凝欣想到。

“继续加冰袋，我们待会儿要加一升的浓硫酸进去，会大量放热，如果冰袋不够会冒烟，甚至沸腾，容易发生危险。”盛老师说道。

赵凝欣收回思绪，看了看收纳箱的水位，距离杯口还有一段距离。

祝凯旋再多垒了一层冰袋进去，水位上涨到距离烧杯口只有大约十公分。

盛老师让安若配置了1大瓶的碳酸氢钠溶液，浓度为5%，接下来可以加浓硫酸进重铬酸钾溶液里面去了。

浓硫酸的危险性世人皆知，属于强烈的腐蚀性酸，如果不小心滴落到身上，应立刻脱去被污染的衣物，用干净的棉布轻轻擦拭掉附着的硫酸溶液，再用5%浓度的碳酸氢钠溶液涂覆，然后用轻缓流动的冷水冲洗。

情况严重的应该及时就医。

盛老师说：“你们第一次操作，先下去穿好防护服。”

大家跟随盛老师下去二楼仓库，在盛老师的指导下，所有人正确穿戴好橡胶手套，护目镜，化学防护面罩，还有挂脖式橡胶围裙，长筒胶靴。

盛老师叮嘱说：“大家注意裤脚要放在靴子的外边。”

大家应声照做，随后一起回来三楼大操作室，在楼梯转台处盛老师停了停，问：“我记得之前二楼走道这里摆有几张塑料小板凳，怎么现在不见了，都拿到哪里去了？”

安若回答说：“晾晒土样的时候拿到一楼下面去了。”

“哦，下去拿两张上来。”

“好的。”安若应着从楼梯下去，很快拿了两张小板凳上来到三楼大操作室。

在通风橱里面操作，盛老师拿来两个500毫升的烧杯，开了两瓶浓硫酸，各倒了一半出来，把其中一杯拿近收纳箱，站到小板凳上说道：

“如果有时候心急了些，浓硫酸倒得过快，难免会出现散热不及的情况，为了避免吸入有毒气体，最好在通风橱里操作。

“像我们个子矮一点的，不要勉强去垫脚尖，容易发生危险，毕竟是浓硫酸，加一个小板凳或者椅子比较稳妥。”

盛老师示范操作，黏稠的油状透明液体缓缓从烧杯尖嘴中倒出来，再顺着玻璃棒身往下流，流入重铬酸钾溶液中。

由于有冰水的冷却，液面相当平静。

倒了一会儿，盛老师把小烧杯拿开，用玻璃棒搅拌一下。

示范完了，盛老师把玻璃棒斜靠在大烧杯内，轻轻放下小烧杯，吩咐说：“小赵，还有小祝，你们来吧。”

“哦，好的。”赵凝欣应道，正准备过去拿起那杯浓硫酸，却听见祝凯旋说：

“我先来吧，我建议让我先倒完，赵组长再动手。”

赵凝欣顿下脚步，转头疑惑地看向他。

他认真对她点了点头，又转向盛老师，盛老师微笑问他：“为什么？”

他嘴角想笑不笑地回答说：“如果我们俩同时倒，我怕她会忍不住偷看我，不安全。”

大伙一听随即哄笑。

赵凝欣霎时羞红了脸，情急之下脑抽，似突然回到了高中时的某个场景。

她极自然地跺脚噘嘴，对着祝凯旋争辩道：“我哪有！我只是……”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卡壳一样地猛然收住，倒吸着凉气。

空气突然沉寂，大家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整个身上发麻，嘴里嗫嚅着尝试解释，不是，是尝试着掩饰，“我，我不是，那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感觉好窘迫，真希望地板上能突然裂开一条地缝，好让她能钻进去。

祝凯旋收着笑抬手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对她说：“我知道，其实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活跃一下气氛。”

“呃呵呵……”一帮人意味不明地在那傻笑。

赵凝欣眼睛睁圆了看他，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但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她抬手嗔怪着捶他胸口的场景画面……

好在郑飞解了一下围，说：“祝凯旋，其实是你想偷看吧，还故意反过来说。”

“就是，人家小赵才不会偷看你。”欧工也顺着接道。

盛老师说：“不管谁偷看谁，玩笑归玩笑，用到浓硫酸的时候确实不能分心大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祝，你先倒。”

“好。”祝凯旋马上动起手来。

尴尬气氛似乎被冲淡一些，赵凝欣赶紧趁机逃走：“那我，我去上一下卫生间……”

盛老师点头道：“嗯好，你去吧。”

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赵凝欣马上忍不住对着墙壁抓狂，心里啊啊啊大叫个不停，我白痴啊我！

抓狂了几秒，心里响起另一个声音：“何止白痴啊，还自大自以为是。”

“是吗？”

“是。”

心里忽然被放空，颓然低下头，两条手臂也耷拉下来。

“你不是从高中开始，就自甘堕落了吗？”这是曾经她在心里说过的话。

就因为这样，她便理所应当地认为，祝凯旋大学几年只顾着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所以潜意识地想看人家这也做错那也做错……

结果自己被打脸。

赵凝欣叹了口气，觉得脸上好像真有点刺痛。

不过，她可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

“这才哪到哪呀？才不过是一些简单的操作，怎么分得出高下。”

“就是就是！”

回来大操作室，赵凝欣心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倒完浓硫酸，要开始下一步，称量土壤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