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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躁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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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虞被他这带了几丝责备的话语说得一堵,心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反问,“我干什么了?”

原来,他是带着怒气的。

对于程岐气成这样,却还来救她这件事,桑虞心底某处仿佛被轻扯了下,她微妙的沉默了一瞬,“明明是我承受了无妄之灾......”

噼里啪啦的雨点,砸在她的脸上,不知怎的,方才一路强忍着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刹那骤然有些失控。

程岐听在耳里,嘴唇嗡动,垂在一侧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着。

“程岐。”因着失血,也或许是一路精神高度紧绷,她的语气有些飘忽。

片刻后,似乎是哽咽了一下。

诸多委屈,仿佛在此刻才有了某种宣泄的出口,“我好疼。”

这下,程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几瞬之前那样的话了。

他微微弓着身子,把人背得更紧了些,“知道了。”

察觉到对方情绪低落,停顿半晌,又补了句,“再忍耐一下。”

他从小到大便是天之骄子,从来都只有别人围在他身边、捧着他的份儿,故而面对这般场景,还真是不太会安慰人的那一套。

他用手轻按了按腰腹处,随着手掌微微使力,衣物覆盖下,伤口似乎比一个时辰之前更扩大了几分。

程岐抿唇,滔天暴雨中。他的步子更急切了些。

不知七拐八绕了多久,身后的肃杀气氛才彻底消失。

春夏交接,正值汛期,也幸亏是这场暴雨,才得以让两人有了那么一丝夹缝中喘息的机会。

可奈何,雨水倾盆,哪怕过了很久,雨势也没有减小的趋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程岐想着,目光不自觉搜寻着沿途的一切。

短靴沾染了泥泞,繁复考究的纹路被斑驳的土褐色所盖,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终于发现一处洞穴。

郁郁葱葱的植被覆盖于上,枝叶繁茂,俨然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四周的树木密密麻麻,程岐看着心里却顿时安心了许多。

他把桑虞放在洞口处,自己则往更深入的地方走了又走,简单探查过后,才又把人背好,往更里面的空地去。

等杂七杂八的事情捣鼓完,桑虞不知何时竟已经醒了。眼睫微垂,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她的精神似乎还未完全恢复,只是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出于本能地开始环视、观察着周围。

程岐被这么望着,忽地就有几分胆怯,下意识想躲开对方这道目光。

手下不停,三下五除二地造出一个简易木堆,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打火石,正摩擦着。

半晌,才扭头命令道:“把衣服脱了。”

桑虞:“什、什么?”

见男人的视线始终聚集在她左肩膀处,这才像是猛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好。”

程岐倒是一眼一板,目不斜视,只把一个圆形的药膏拿了出来,静静候着。

微微阖着眼睫,感受到身侧隐隐约约的动静,骤然忙了起来。

好似对那一小瓶药膏很是陌生,止不住地左看右看。

落在桑虞眼底,对方活像是在上刑。

伤口在肩胛骨下侧,无法,她只得将衣物再褪下小半,霎时,肌肤暴露于一片有些湿热的空气中。

细腻白皙,近距离看去犹如一块质感极佳的丝绸,只可惜,上面被血迹所污染,伤口处暗红一片,经过雨水的洗礼,已是惨不忍睹。

桑虞看不到她背后可怖的血口子,只是觉得方才精神高度紧绷下,模糊意识到的疼痛在这一刻无限扩大了许多。

牵扯着她的神经,疼得她本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瞥见程岐手里的淡青色药膏,道:“我自己来就可以。”

男人不为所动,转瞬便把药膏弄在了手上,俨然是要亲力亲为给她上药的意思。

桑虞不由得急了,抬高声量又重复了一遍,“......我自己来!”

“自己来?”程岐眉梢微挑,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能透视,给自己背后上药?”

“还是熟能生巧,能精准抹在伤口上,缩短时间,减少痛苦?”

他话说的隐晦,比起刚碰上时有些咄咄逼人的火药味,这会儿倒是能稍稍顾忌一二她的自尊心了。

桑虞嘴硬道:“我能。”

程岐闻言,忽地抬眸望了过来。

男子的瞳孔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目光锐利深邃,直直看入她心底深处。

见她还在逞强,干脆也不再试图说服,半晌,憋了句,“那你还真是本事通天。”

对方话里暗戳戳的阴阳怪气刺得桑虞一愣。

但......人在屋檐下,她还是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先低头。

正打好腹稿准备开口,谁料程岐冷不丁儿又突然转了态度,“这药膏珍贵非常,效用也是极好的。”

“所以也就只有这么点儿了。”他把空了大半的瓶子给桑虞看,像是在商量,“刚刚情况危急,你这伤口弄成这样......还是我来涂吧。”

男人的语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桑虞虽与他相识多年,可如今少年早已长成青年,远远不是她仅凭一个动作或是表情就能猜出其中心思的人了。

她只隐约觉得,比起之前,今日的程岐,话格外得多。

再者......她也还没到如此不识好歹的地步,沉默几息,便也见好就收,“那......麻烦你了。”

话刚说完,后背处骤然被一只大手所覆,伴着男人微哑的声线,“可能会有些疼,忍着些。”

顿了下,又道:“实在忍不住,就咬我。”

他话语简洁,不过寥寥几个字,却打得桑虞一个激灵。

什么叫......咬他?

没等她多想,侧边倏地伸过来一只手,停滞在半空中,似乎是那句“咬他”的清晰说明。

对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肤色不是那种病态的白皙,但在男子中也算是偏白的了。

在莹莹火光的映衬下,煞是好看,活像一件艺术品。

桑虞忍不住短暂地走了下神,想起那张清俊的脸,又觉得正常。

大抵是老天太偏心,把什么都给了他。

就连手,也这么好看。

若是她贸然咬上一口,倒显得有些......突兀。

而桑虞胡思乱想中下手的主人,此刻正在默默给她涂着药。

因为逃命时的颠簸,桑虞肩背处的伤口更加怖人,程岐眸色微沉,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地又轻了几分。

一时间,空旷的洞穴内满是安静。

洞外暴雨如瀑,点滴的水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洞内,却是落针可闻。

半晌,桑虞身后才传来一声短促的话语,“好了。”

她如负释重,放松了些,“......谢谢。”说着就想赶忙把衣襟往上拉。

谁知下一刻,却骤然碰上了一抹温热。

注意力被全然拉扯。

桑虞仿佛意识到什么,正要缩回手,就被程岐穿过指缝勾勾缠缠地攥紧了。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热,肌肤相触,像是带了电流,将她的手掌包裹在内。

桑虞身子微僵,心头顷刻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神情微顿,迟疑地扭头去望。

程岐神色如常,将她局促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手掌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下。

再开口时,声线蓦地更哑了些,本就低沉的音色显得愈发撩人,“体温还好。”

恍惚间,竟奇异地与她的心跳共振了下。

他瞥见桑虞憔悴的模样,淡淡道:“累了就休息会儿。”说完便自顾自地帮她加固起树叶和干草,不多时,就堆得像模像样。

桑虞枕上那片,不一会儿,便不可自抑地睡了过去。

等意识清醒,再度睁眼时,就看见程岐窝坐在她的不远处。

男人身形微弓,半倚靠在石壁之上,阖着眼。

额前漆黑的碎发还沾着一点水珠,格外苍白的脸上眉头紧蹙,似乎是累极,看起来攻击性非常弱。

桑虞这一觉出乎意料地睡得极好,她稍稍换了个姿势,想要舒缓一下身体。

但几乎是她一动,程岐便骤然睁开了眼,朝她的方向望来。

假寐片刻,他望来的目光却依然清醒,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洞外,雨势减小了许多,只有蒙蒙雨丝飘落。

天色将明,晨风拂过,吹得桑虞不自觉地瑟缩。

火堆飘散出丝丝缕缕的白色烟雾,程岐走上前,将其捣乱。

骤然离得近了,男人本身就偏白的肤色,配上出色的五官,一大早上,冲击力非常。

桑虞瞧着,却无端觉得他的脸色白的有些不太正常。

他小一些时候长得就跟女孩子似的,唇红齿白,瘦长一条。

但现在,他的嘴唇竟微微泛着白。

还是说......是光线的原因?

她正琢磨,就听见程岐问她,“伤口还疼吗?”

桑虞:“几乎不怎么疼了。”

那药膏确如程岐所言,效用颇佳,而她也并非是一点痛就大呼小叫的性子,自然是能忍住的。

“昨夜下了暴雨,外面的路不太好走,一会儿还是我背着你。”他不置可否,“追杀你的人已经离开了。”

桑虞接过他递来的果子,微微摩挲,见他一副臭脸,便也没再多问,只轻轻应了声。

她与父亲一路去京城,既有约定,那她便去宅子里耐心等等便是。

如今这就他们两个人......再提起这事,反倒是累赘。

可是......

她幸得程岐相助才得以脱困,桑宗彦年过四旬,身上大病小病繁多。

桑虞只觉得她浑身都冻住了似的,竟是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

或者......她是不是可以去找魏小侯爷?

对方先前帮了她,又有父亲于他的救命之恩和合作关系在,想来应当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程岐的声音还在继续,“你父亲......我已着手让我身边的侍卫们去找。”

桑虞闻言一怔,不自然地咬了口果子,霎时间,嘴里的酸甜味道骤然将她的思绪拉回。

程岐目光灼灼,眼眸微眯。

不知是何缘故,方才还好好的人,此刻,周身的气压低的可怕。

低垂唇角,问她,“你刚刚......”

“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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