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绝对没过，我带你去看啊，不哭啊。我们现在就去。”

雌虫安抚着少年的情绪。

“君珩，你来找路，我带你飞过去好不好？”

雌虫哄着，君珩尽全力铺开自己的精神域，再次睁眼的时候。

“找到了。”

少年抓紧希尔的手。

“我这就带你去。”

星舰上没有花，只有酒，君家的八千亲兵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墓，基本都尸骨无存了，所以刻在了陵园里一个巨大的石碑上。

石碑的后面就是排列整齐的一座座墓碑。这么多年过去了，墓碑上生年，死年，立碑者谁都已经看不清了。

只有每一个名字清晰可见，陵园里除了植物只有鸟类，鸟也没有弄脏烈士的居所。

它们有的立在碑上，有的在石碑旁蹦蹦跳跳，散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鲜花，有些已经枯萎了。

这都是这些小家伙的杰作吧。

君珩先是走到了巨大的石碑前，正衣冠，左右调整站姿。

在石碑前深深的鞠了个90度的躬，大概过了一分钟。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意，拿出酒在地上浇了三圈。

少年的目光尽是歉意，因为这八千亲兵，他才彻底读懂那一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他们不止是手底下的兵，有好些人同他一起长大，是从小到大的玩伴，还有不少年长者是看着他长大的人。

君珩手底下的兵自然不止有八千，但只有这八千人叫他小少爷。

君珩第一次狼狈逃离战场的时候，他们不曾指责过君珩。

君珩接受军团的时候，也是他们先支持的，用他们的话来说：

小少爷，大可不用怕，指令下达清楚了。唉！干净利落的，我们先身士卒，量其他人也说不了什么。

当初跟主家北上，就是把命交给你们君家父子了，是死是活，早就看淡了。

就是啊，小少爷，你打小就聪明，我爹可稀罕你了。还留过洋，是个文化人。第一次上战场谁都怕，一个小错处而已。我们都信您！

要是小少爷真的怕，你放心，有我大壮在一天就不可能让您先走。

过往一幕幕的浮在眼前。原来二十多年了，这些事情依旧清晰可见。

眼前的画面模糊了起来，原来是眼睛起了雾，看不清了。

从口中叹出一口气，眼帘低垂，看着地面。目光眷恋，惋惜，不舍。

“后来，他真的走在我前头了。”

少年喃喃自语，站在台阶下的雌虫似有所感，抬头。

少年回以别安抚的笑容，缓缓走下来。

真到了要去见父亲的时候，君珩还是紧张了起来。他太久没有同爹说过话了，今天只带了酒，爹会生气吗？

也没有爹喜欢的桃子和瓜子，爹会不会闹别扭。

还有，这么久才去看他，他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么个儿子。

往深处走去。

先入眼的是一大一小两个石碑，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石碑后面是一列列尺寸相同的碑。

据说，是因为后世歌颂他与父亲的父子亲情，所以把自己和父亲放在了一起。

小石碑静静的依靠在大石碑旁边，在这座墓园里形成了别样的风景线。

君珩直愣愣的跪在的大墓碑前。

他其实鲜少跪父亲，得父亲爱护，幼时常被父亲抱起来，举过头顶。长大了，父亲又觉得那些个繁文缛节怪折腾人的。

从来没拿规矩压过君珩。

这下，父亲走了，君珩倒是端端正正的跪了一回。

“爹……”

“爹，我来看你了。”

起先声音微弱，是在试探，后边就是在认错了。

希尔估摸着，君珩这么大大小小的哭了得有个四五天了，这是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吧。

毕竟是君珩敬重的父亲，希尔思考了一会，便想同君珩一样跪下去。

却被少年拦住了，少年看着墓碑说“爹，这是我媳妇儿，叫希尔·澳汀。比我厉害的多，是个少年将军。”

“他不像我们生活的时代，这辈子估计没跪过人，我就代他跪了。您老可不许生气啊。”

听到君珩这么说，希尔暖心的笑了笑，默默的鞠了一躬，然后同君珩并排坐在一起。

一人一虫依偎在一起。雌虫听着少年东一句西一句的同父亲讲着这一世，上一世的故事。

听着少年介绍很多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东西。

“爹，我如今还是参军了，这次，我就不会让你失望了。不给侵犯者打服了，我孩子就不姓君了。”

雌虫好笑，原来，少年同自己的父亲，长辈是这么讲话的？

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少年好像讲不出什么开心的话来了。

“爹，对不起。”

“爹，孩儿不孝。”

“爹，我想你了。”

雌虫也收了笑，心疼都看着少年，宽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大不了回去，他给君珩灌水，把这些日子丢失的水分都补回来！

雌虫的这句话彻底开了阀，从绵绵细雨到倾盆大雨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希尔在旁边等了半响，就见少年倚着石碑不动了。

……

得，哭着哭着睡着了，希尔没有把少年摇起来，他该有个机会好好的同过往做个了断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孩童时期，跌跌撞撞的跑向父亲，父亲宽厚的手掌将他抱起。

向上抛了抛，笑道“好小子，又重了点。有没有想爹呀。”

转而又见到，爹小心翼翼的带着来自西方的小零食，赔笑的哄着自己。

“君珩？小君珩？小璇玑？不生爹的气了好不好，爹就是晚到了三天，爹食言了，是爹的错，在这里给小璇玑赔罪。”

一会儿又是，自己已经长大了，上了学堂。不在像以前一样总闹着爹回家。

爹有一回悄悄回来，拿着小时逗弄自己是小玩意。

“小君珩，爹回来啦，看看爹带了什么回来。”

说着，一手背到后面，另一只手抬起，想要让君珩踮起脚伸出手去够。

已经上学的孩子，身上有了包袱，不愿意做出幼儿一样的事。

君凌苍怅然收手，幼小的君珩突然踮起脚尖，学着父亲一手背在后面，一手向上够。

仰着还有婴儿肥的小脸，学着大人做派，无奈的迎合道“爹拿的什么呀？”

君凌苍大笑收手，朝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指，笑骂“臭小子。”

君珩也笑“坏家伙。”

父子俩就这样在院子中间追逐打闹。

在君凌苍的有意放海下，院子里充满着孩童清脆的声音“爹追不上我！”

“爹，打不到我！”

最后，跑的小君珩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被君凌苍大手一捞，抱在怀里。

“爹抓到喽，我们家北极星在爹的怀里跑不掉喽。”

小君珩挣扎不得，就这样瘫在君凌苍怀里，任由他摆弄。

还见到，自己留学归来时，爹特地等在火车站。

两排亲兵将火车两边包的水泄不通，惹的群众里一阵议论。

下车时，他因为礼让，父亲就频频抬起手腕看表，确认时间。

还忍不住让副官来寻。

吓了他一大跳，下车时暮然被围，还要受旁边多方视线的打探。

此事后来还登了报，记得主题依稀是说爹乱用官权了，阵仗太大。

气的爹第二天跑到报社里，说改，改成君凌苍接爱子。

你瞧，爱你的人会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你！让别人在动你都时候都要思量思量有没有那个本事负责。

他也不会在乎舆论如何，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君凌苍就是爱子如命。

恍然间，君珩在梦里就落了泪。

君凌苍在远处“哎呦”大叫一声，跑过来哄道“我家小君珩这么哭啦？不哭，不哭，爹在这里哈，爹给你撑腰。”

又恍然化为成人，君凌苍穿着军服，没有第一时间跑过来拥抱他的孩子，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最后满意的点点头，好小子，穿成这样还挺好看的，不愧是我的种，就是俊朗。

“爹！爹，”君珩跑上去抱住君凌苍“爹您来看我了吗？”

如记忆般宽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肩膀“小君珩，可不能在哭鼻子了。”

“媳妇儿很漂亮，眼光不错，随我。”

“人也长高了，是个大孩子了，该独当一面啦。”

君珩抱着人不松手，直抽噎着。

长者推开了少年的手，经历了无数风霜阅历的眼睛轻柔和煦的望着自家孩子。

轻拍少年的手，“回去吧，爹知道你尽力了，好样的，不愧是爹的孩子。”

执起少年的手还想在嘱咐些什么，最后只是拍了拍。

“回去吧，听话，外面那个漂亮的孩子该等急了。”

说完，自己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要消散去了。

“爹！爹！爹！”

少年撕心裂肺的喊着，被过往的人毫不留情的推出梦境。

脱离的那一刻，君珩好似听到了一声揉进风里的祝福。

“愿我家小璇玑，平安喜乐，日日顺遂。”

同在那一刻，希尔抬头，他还想听到了一个经历了时间长河的沧桑都低哑的声音。

“那个孩子，就拜托了。”

夫夫俩抬头，陵园里的鸟类突然齐声振翅，飞往天边。

长者给的第三件礼物，破茧。

有没有看文看到这里的小天使，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可以改善的地方吗？

我现在单机的有点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