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回府时恰好与出来的几位来客撞见，吴旦向蔚然问好，蔚然同客人寒暄几句便互相道别。

他打算往会客厅去，想来义父应该还在那里。

只是迎面走来的蔚琦叫蔚然心头一沉，虽说这四年来蔚琦和他并无明面上的矛盾，可两人关系从来止步不前，即便蔚然有心，逢年过节一起吃饭时也只是淡淡地打招呼，在书院里更不用提，仿佛两人根本不认识似的。

蔚然向他问好：“二哥。”

蔚琦停下脚步：“刚从外头回来？又是去赴何宴会？”

蔚然道：“并非赴宴，只是有事往京郊去了一趟。”

蔚琦盯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你很得意吧？”

这话叫蔚然怔了怔，他问：“二哥何出此言？”

“陛下钦点你为探花，还命你到二殿下身边侍奉，连陈清都够不上这份殊荣，陛下还真是看重你，爷爷和二叔赚足面子，做二哥的自然也替你高兴。”蔚琦道，“不过你再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你并非二叔亲生的事实，将来会越来越多人知道此事，虽然是同一个姓，但到底只是义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好。”

一长串话下来，蔚然也听明了对方的用意：“多谢二哥教诲。”

蔚琦轻哼一声，抬腿掠过他身边走了。

蔚然转身看着蔚琦的背影，他不禁想起圣谕传到蔚家那日，太爷，义父和蔚夫人都是高兴的，蔚儆一向沉闷没什么表示，张氏带笑祝贺还给太爷敬酒，同辈里除了蔚珺和蔚罗敷，其余两人从坐下吃饭到起身回屋皆是沉默不语，蔚然当时注意到他们但并未有所行动化解这份沉默，如今倒生出几分悔意来，若那时他说几句话，不知如今会不会便不是这种局面。

翌日，蔚然到弘学馆时，楚泽还未至，只有几个太监宫女在此洒扫，蔚然将昨日尚未整理完毕的书找出来摆放在案上。

过了会儿，楚泽的身影便出现在弘学馆门口，蔚然起身：“二殿下。”

楚泽见着他歉意道：“你这么早便来了，昨日我不小心多喝了两杯，今日起得迟些倒叫你久等了。”

蔚然问他：“敢问殿下因何事而多饮？”

“昨日陈家，你知道的。”楚泽道，“就是陈清小登科，陈家邀我去赴婚宴，我不好推辞便去了。”

蔚然的确听说了此事，当初殿试结果出来时，陈清蟾宫折桂大登科，被誉为“第一才子”，恰逢又到了适婚年纪，家中自然要为他张罗婚事，来个喜上加喜。

“陈清娶亲，殿下是否见到古家的人？”蔚然忽然问道。

楚泽回忆片刻点头道：“昨日古阊也在，只不过略坐了会儿敬了杯酒便走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相处这么些时日，蔚然多少也摸清了楚泽的性子，单纯无甚心机，性情柔和，有时蔚然甚至不觉得认为他是宫里长大的孩子。

蔚然道：“若是他不去，或许他还能好受许多。”

楚泽不解：“你这么说是何意？”

“没什么。”蔚然道，“殿下，昨日的书还未修缮完毕，左右今日应该能完成。”

楚泽翻开书叹息道：“你们总是说话只说一半，这宫中除了父皇母后也不会有人愿意同我把话说全。”

蔚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有时话里话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不能真的挑明了讲，何况是在宫里，他道：“殿下勿忧，方才不过是臣一句胡话罢了。”

“今日为何只有殿下一人过来？”蔚然转而道。

平日里，楚泽身边除了贴身太监伺候，还有两个同是朝中大臣之子，也是陛下专门挑来侍奉楚泽的，几人向来形影不离，今日却不见他们。

楚泽道：“他们昨日同我一起去赴宴，恐怕今日是不能来了。”

“殿下，侍奉您乃是他们的职责，岂能因贪杯而误事？想必他们也未曾告假，况且殿下此前并未答允他们可以不来，可他们却因宿醉迟迟不来，更兼殿下也不追究，恕臣直言，殿下要如何立威呢？”

“这……似乎也并非什么大事。”楚泽皱眉道，“他们平日与我交好，倘若因此事而责罚他们，岂不脸上不好看？”

蔚然道：“殿下岂不闻“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殿下治下不能随心所欲，殿下您是陛下的儿子，他们只是侍奉您的人，身份有别，何况殿下责罚是因他们有错，他们自然不敢有怨言。”

楚泽问道：“那依你之见，我应当如何做？”

蔚然谦卑道：“臣不敢妄言，殿下心中意欲如何？”

楚泽犹豫半晌，小声道：“不如还是算了吧？”

“……”蔚然翻书的手顿住，随后道，“殿下，此事全在您，臣不敢替殿下做主。”

楚泽有些着急：“那你说我到底应该如何？我并不想处罚他们，可若如此按你说的似乎也不妥。”

蔚然想了想：“殿下不愿施以实质的处罚是殿下宽仁，但也不可无动于衷，如此，殿下可让贴身太监送碗醒酒汤到他们府上，便说是殿下亲自请太医院配的上好的醒酒汤。”

楚泽听完茅塞顿开：“好，就照你说的做。”

蔚然还道：“殿下，还请殿下千万不要提起是臣提议的。”

楚泽应下：“知道了，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