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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皇上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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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乌苏?良辅?杨玉琳用尽力气终于睁开了眼,没错,是乌苏和良辅,傅达礼也在近旁,地上还跪着几个小老头儿。

转头看见太后远远站着,面带怒容,东西砸了一地,杨玉琳彻底吓清醒了,梦里的事倒忘了多半。

再一转头,看见身前有个龙纹锦袍的青年正低头为自己抚摩膝盖以减轻疼痛。

杨玉琳:……!!!

“好!江太医、史太医、刘太医,他们三个加起来两百多岁了吧?都说你宝贝疙瘩无恙,不过是气血阻滞,推一推就好,你偏不信。那就只当太医院是养着他们玩儿的,你让跪那就跪着。”

“如今你的宝贝疙瘩可算是醒了,你且问他,我今日是不是对他十大酷刑使了个遍,是不是心狠手辣暗下杀手,以致他痛不欲生昏迷不醒?!”

太后见杨玉琳醒了,又添了三分怒气,找来找去找到清宁殿最后剩下的一个鱼藻纹蒜头瓶,哐当砸到地上摔了个干净。

又指着杨玉琳咬牙切齿喝道:“你!不就是让你跪一跪么?儿媳妇儿还跪不得公婆了?我动手了么?我动脚了么?我动鞭子了么?我动刀动枪动剑了么?”

“碰都没碰你一下,你就晕了,晕就晕吧,一叠声就在那儿喊疼疼疼,你就说!我到底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蒜头瓶个大瓷实,砸到地上好一阵稀里哗啦,杨玉琳梦里景象纷纭脑子本就有些迷糊,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无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待弄明白太后说了什么,吓出一身汗,忙不迭起身就要跪,景福临一手抚在他膝上,一手按在他肩头,俯身凑到杨玉琳眼前,温声说道:“躺着,别动。”

眼睛里温柔宠溺,简直能滴出水来,杨玉琳老脸一红,顿时有些如坐针毡,罢了罢了,眼睛一闭,给自己的脑子下命令,睡!给我立刻马上继续睡!

乌苏拿来一条锦帕,景福临接过来,细细为杨玉琳拭汗,太后看见这副情形,简直气得头都晕了,恨不得即刻拉了杨玉琳,刀枪剑戟随便挑,二人痛痛快快较个高下拼出个你死我活才好。

杨玉琳装睡,景福临也不言语,他深谙母亲性情,最懂得如何令她着恼。

太后把个清宁殿翻箱倒柜,再找不出什么动静大的东西可以砸,一口气憋在胸腔,气得很。

“这宫里是留我不得了!我走!我走得远远的!去万安寺!再也不回来了!随你们怎么如胶似漆,碍得着谁的眼!”

说完一路左踢右踹,噼里啪啦就出了清宁殿。

景福临岿然不动,仔细帮杨玉琳擦拭额头冷汗,擦完了又顺着脸颊往下擦拭脖子,又解开杨玉琳领口继续往下。

杨玉琳装不下去了,一把挡住景福临的手:“这等小事就不劳烦皇上了,我自己来吧。”

拿过锦帕随便抹了两下,杨玉琳拢了拢领口,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三个太医,加起来两百多岁了?看不出来啊,挺精神矍铄的嘛,转又想起覃宛,叹了口气,果然医者比较驻颜有方啊。

杨玉琳支支吾吾说了句:“皇上,人多,头晕……”

景福临挥挥手,三个太医颤颤巍巍站起来,互相搀扶着出去了,傅达礼往外吩咐了一声,跪在殿外的宫人也都退了。

杨玉琳满意地点点头,定定地盯着景福临,景福临以为他有所求,展颜一笑,凑上前去:“要什么?”

那口气,就算要天上的月亮恐怕也是极容易的。

“……皇上,不走么?”

乌苏闻言,手上拿满的碎瓷片“哗啦”一下全掉地上了,良辅的表情也相当精彩。

景福临想了想:“好,国师好生将息。”

一边往外走一边朝乌苏、良辅、傅达礼扫了一眼,三人乖乖跟上。

听见身后杨玉琳说了句:“他们三个留下。”

景福临木然回头,多他们三个都不多,多我一个就多了?到底没说什么,默默出去了。

乌苏、良辅、杨玉琳齐齐透了口长气。

杨玉琳一个鲤鱼打挺,麻溜儿地从榻上跳下来了,动了动胳膊腿,满屋子溜达起来了。

乌苏、良辅瞪大了眼:“国师大人!腿无碍吗?”

杨玉琳不解其意,弹了弹自己的腿:“无碍啊,跪一跪就有碍了?哪里就那样娇贵了?”

“那方才国师大人还一叠声喊痛呢,小脸惨白惨白的,痛出一身冷汗呢?”

“哦,那不是我痛的,那是我做噩梦了。”

乌苏、良辅相对无言,在心里默默为太后抹了一把同情泪。

杨玉琳拿过盘金丝银线毯,捡了个干净地儿,默默盘腿坐在地上:“今日怎么整出这么大动静?”

良辅、乌苏凑过去也盘腿坐了,傅达礼仍立在一旁。

“为国师大人你啊!刚才国师大人昏着所以不知道。

皇上一回来看见太后坐在椅上喝茶,国师大人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大汗淋漓,一叠声呼冷,又一叠声呼痛,心痛得不得了。冲上来一把抱住国师大人,‘太医呢,太医死到哪里去了!’真是英明神勇!”

良辅一边模仿着皇上的样子一边作势要去抱住傅达礼来个情景重现。

傅达礼不说话,默默拔出身侧的刀,良辅讪讪地退回去。

“总之皇上关心则乱,张皇失措的,把太医院的三大元老全叫过来了。可怜江太医一碗热汤刚举到嘴边,正吹凉呢,蒙皇上急急召见,以为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吓得一口吞下去,烫得直跳脚。来了一看,没事呀,‘气血阻滞,推一推便好’。”良辅天然活泼,学起太医说话也是惟妙惟肖。

乌苏也觉得今日这一场闹腾且骇人且有趣。“可皇上非是不听呐,又急急召来史太医和刘太医,众口一词,‘无碍’。皇上不说话,只默默抚摩推拿国师大人双膝,最后凉凉说了句,‘无碍?无碍会冷汗淋漓、呓语连连?到底是朕无能,还是你们无能?’”

乌苏尽量想模仿皇上那种凛冽的语气,结果适得其反,杨玉琳几乎笑岔了气。

良辅接着说道:“此言一出,三大太医跪倒在地,太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砸东西的。先是一套花木兽鸟茶具,然后是一套洞石秋叶纹盘。再然后芙蓉笔筒、麒麟大盘、云龙纹花斛、鱼藻纹蒜头瓶……”

杨玉琳扶额打断:“良辅,捡要紧的说,要紧的。”

良辅数一样就心疼一次,一脸痛惜,听了杨玉琳的话开始往下说。

“总之能砸的太后全砸了,皇上冷着脸不作声,太后越发生气。除开清和郡主那几回,清宁殿真是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我记得你们先前说皇上三日前离宫,少说也要月余才回转,怎的今日就出现在了清宁殿?”

良辅一脸得意:“我们也是才知道,皇上在太后身边安了一个探子,太后动向尽在掌握,简直英明神武!只可惜第一次飞鸽传书时,正赶上太后驯鹰玩儿,看着一地鸽羽才意识到自己的飞鸽被半路拦截了。”

“所幸传书一事并未暴露,略等了一日才再次把信送出来,一收到信皇上就安排镇西将军替自己去一趟玉龙行宫,皇上亲自赶回了宫。若不是耽搁这一日,皇上定可以赶在太后之前回宫,也省了这一遭折腾。”

杨玉琳默默听着,叹了口气:“真是苦恼啊。”

有人轻声问:“何事苦恼?”

杨玉琳想也没想回了句:“为皇上啊。”

一抬头看见景福临走进来,穿戴皆换过,一身石青常服,脖子上挂着一串翡翠珠,衬得人越发清逸俊雅。

景福临一边上前将杨玉琳从地上扶起来,一边笑意盈盈问道:“为我?只离了三日便要恼么?”

杨玉琳定定看着景福临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乌苏“呀”地一声捂住自己的脸作娇羞状,良辅在旁边掩嘴笑。

“时辰不早了吧?皇上怎么还不歇息?”杨玉琳下了逐客令。

景福临闻言将杨玉琳牵到榻前:“这便歇息。”

说着一把将杨玉琳打横抱起,放在榻上,顺势将手撑在杨玉琳腰侧。

杨玉琳心里一惊,下意识拿手挡在身前,只不过架势绵软,看上去就像伸手抚上景福临胸膛一般。

乌苏嗤嗤笑着退下去了,良辅和傅达礼早已不见踪影。

景福临又腾出一只手勾起杨玉琳下巴,凑上前去作势要亲,满殿暖烘烘的,只有身前这个人总透着一股子雪气,沁人心脾。

杨玉琳睁着眼睛定定看着他,仍是没有动作。

景福临到底撒了手,朗声笑一回,翻身躺在杨玉琳身侧,拿手撑了脑袋,拈过杨玉琳头发在掌心把玩。

“几日不见,国师和从前大不同了。”

杨玉琳悄无声息吐出一口气。心神绷了一整天,实在是撑不住了,一下子放松下来,脑子都懵懵的,困得不行,身旁景福临呼吸平和,暂时没动静。

不知哪里来的草木香气,很近。

杨玉琳在黑夜里迷蒙睁着眼,不敢睡,顶上是紫檀木镂空雕花的吉祥云纹,就顺着云纹拿眼睛去描摹,描着描着,不多会儿竟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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