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间资源匮乏,猎物大多身怀绝技,猎手全都武艺高强。弱小的个体难以存活,强大的生灵每日为温饱奔波。
冰原狼是公认的雪域霸主,虽然单只狼的战斗力并不算高,可它们一旦集群便会成为灾祸。
“嗷呜——”
牛犊大小的白狼站在山尖嚎叫,随后收声,目光紧紧锁定山脚下旺盛的火光。
“吼——”
两匹强壮的白狼缓缓走上山头,将它夹在中间,嚯嚯磨牙。
几秒后,群山间接连响起悠远的狼嚎,似在回应发现了猎物的同伴。
点点荧光在雪地上亮起,好像徘徊在山间的幽绿色鬼火。
月光把惨白的山映亮,离远看就像无数颗烂透了的头盖骨。
“嚏呜,”第一匹狼打了个响鼻,缓步下山,在雪地上留下一行梅花。
它的同伴们拖着扫帚似的尾巴跟在身后,呼出的灼息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冰雪。
鬼火从各处飘出,向人类冒险者的营地聚集。
……
寂静的山洞里,篝火在中央静静地燃烧,三面石壁被烤得析出了小液滴,
切尔头顶的豹耳微微颤动,捕捉到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他轻声唤醒倚靠在肩膀上的青年,“艾洛大人,醒醒,狼来了。”
随后伸腿蹬了蹬正在睡袋中熟睡的小队队长,“伊斯,准备作战了。”
……
野兽都怕火,这是刻进基因里的本能。
“咔——”
伊斯敲打火石,点燃早已做好的火把,向黑夜里一探。
五匹白狼正趴在距离洞口五米处耐心观察,它们体格高大,肌肉紧实,但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肩胛骨几欲从皮下戳出,突兀到能挂酱油瓶。
粘稠的口水滴落到冰雪上凝结成冰镜,反射着银辉。
“呼——”
火把如旗帜般随风飘扬,朦胧的红纱轻轻盖到冰原狼狰狞的脸上。
猝不及防的火光晃得领头狼抬起爪子扒拉眼睛。
伊斯趁此时机拉弓射箭,正中一匹狼的颅顶,却只刺破一层皮肉。几点猩红洒到白雪上,很快渗了下去。
受伤的狼甩甩脑袋,幽怨地看向始作俑者。
伊斯不禁皱眉,与切尔交换了一个眼神。
猎人们常说狼是铜头铁尾豆腐腰,狼头是最坚硬的部位。
雪山上弱肉强食,生存条件苛刻,这些魔兽的身体都被锻炼到了极致,几乎能达到刀枪不入的程度。
“切尔,你过去砍它一刀看有没有效果,快速去快速回。”
大猫冷着脸看向虎视眈眈的三匹巨狼,斜眼侧视正在冒傻气的青年,“你以为这是回合制游戏吗?我快速去完还能回来吗?”
“嘿,我开玩笑的,调节下心情嘛。”
“这可不好笑,伊斯……甚至不如那个绵羊剃毛的笑话。”
“哦,好吧,那只能试试用毒了,嗯,挑最烈性的吧,真是可惜,好贵呢……”青年眨眨眼,开始麻利地往箭尖上涂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扬唇一笑,转向阿特斯轻声发问,“兄弟,你知道为什么绵羊剃毛后会睡不着觉吗?”
阿特斯一愣,沉思几秒没得出答案。
“因为它——冷?”
“不,因为它失眠(绵),哈哈哈哈。”
“啊,”阿特斯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后无措地默默鼻子看向兰德,“你猜到了吗?”
“……没有,但我想到了解决危机的方法。”
表情木讷的骑士从空间里取出一些牦牛肉和昏睡魔药,合成安眠简餐。
他正要把肉抛出去,伊斯横臂一拦,狡黠地开口道,“再加点我的秘制调料,能盖住药味。”
……
领头狼试探着向前,轻轻嗅闻雪地上的肉干,一边叼一边后退,眼里满是戒备。
两分钟后,它囫囵吞下肉干,意犹未尽地舔嘴。
兰德又抛出几块肉,让它的同伴也尝尝。
三匹狼争争抢抢,嘶吼声回荡在山谷里。
白狼们仰脖咽下肉干,不住咂嘴回味。
它们以后就算跑遍整条山脉,也难找到咸中有味的牦牛。
十多分钟后,狼开始打哈欠,脚步踉跄,身体摇晃。其中一只甩甩脑袋却把自己晃倒了,侧躺在雪里急促地喘息着。
第二只狼察觉到异样,夹着尾巴转身跑向深山,没跑几步也倒下了。
当最后一匹狼失去意识时,太阳攀上山岩,露出小半张脸。
金辉洒满雪地,驱走彻夜严寒。
切尔率先靠近昏迷不醒的白狼,握剑刺下,切断了生机。
鲜血冒着热气汩汩淌出,融化冰雪。
伊斯小心翼翼地收起涂抹过毒药的羽箭,语气轻快,“嘿,多了三张皮子,正好给伊莲娜做斗篷。”
“兄弟,虽然是你想出的办法,可我的秘制调料功不可没,分我一张狼皮不过分吧。”
在对伊莲娜有益的事情上,他从不含糊,向来放的开。
说着,伊斯靠近第二匹狼,用小刀划破了它的喉咙。
兰德没有意见,真诚地表示自己只要一张皮就可以。
……
今天天气不算好,却也不算恶劣,至少没刮暴风。鹅毛似的雪花飘飘落下,很快将三具血淋淋的骸骨掩埋。
六人小队商讨过后决定即刻出发,虽然雪很大,视野欠佳,可既然有狼来拜访,便算不得安全,还会有其他魔兽找来的,需要尽快转移。
大雪会帮忙掩盖他们的足迹,这算好时机。
年轻的战士们排成一列,轮班打头帮同伴们抵挡风雪,开拓道路。
艾洛跟在切尔身后,脑袋上蒙着绒袍,手中紧攥身前人衣服的一角。
他的嘴唇被冻得发白,手指不自觉战栗。
兰德的魔法到傍晚才会自动解除,他还要拖着这副孱弱不堪的身体度过半天。
真是想想就够了。
“kao.ti.”
话音刚落,手心里的衣角微微一怔,切尔沉声发问,“艾洛大人,怎么了?”
艾洛没料到对方能听见,他现在听力不如从前,耳畔嗡鸣,就总觉得别人也听不清。
“没怎么……”艾洛紧了紧斗篷,把脸捂住,沉默半晌后闷闷地开口,“人类,也不是那么没用。”
“……你们是一种坚韧又富有创造力的生物,潜力很大。”
真龙发自内心地评价道。
仔细想来,人类以血肉之躯在蛮莽中建国,创造了自己的文化和历史。
千年光阴过去,巨人和真龙相继退出,只有渺小的人类坚持了下来。
小瞧人族是精怪们最大的错误。
切尔动作一顿,随即抿唇微笑,“那艾洛大人喜欢和人呆在一起吗?”
“不喜欢,”真龙即答,他觉得人很复杂,每个个体都有自己的想法,既不好管理也不好沟通,长时间呆在他们身边大概会很累。
“啊,为什么呢?”
大猫语气平淡,掺杂着些许失落。
“因为累……”艾洛垂下眼睛,兀自想了想。
“但你很听话,又乖巧,和你呆在一起不累。”
这是实话,他认为切尔很有猫德。
“……哼,”大猫闷声发笑,愉悦地背起耳朵,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艾洛大人,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是吧。”
“是的。”
你是一只听话的小猫。
“嘿嘿,你和其他精灵也不一样,艾洛大人。”
你是最特殊的。
“嗯。”
当然了,真龙比精灵高贵多了。
谈话间,雪花逐渐变得稀疏,有雪停的迹象。
天慢慢放晴,可艾洛却越发感觉不安。
虽然感官没以前灵敏,可本能还在。
他忽然停下脚步,集中精力望向侧方的雪坡。
飞雪速度渐缓,几近停滞。隔着雪帘,他锁定一块被雪覆盖了一半的虎斑灰岩。
“……”
真龙放缓呼吸,凝视巨石。
切尔感到身上一紧,衣角像被定住了似的。
他转身查看,顺着艾洛的视线看过去。
其他人察觉到异样,也跟着停下,遥遥望去。
二十几步远外,一块斑驳的巨石忽然抖动起来,底下伸出四条象腿,躯干离地的瞬间,盖在它背上的雪成块裂开,接连滑落,露出斑斓豹皮。
雪豹昂起硕大的头颅,转向一行人。
它投下大片阴影,任恐惧蔓延。
雪豹平静地扫过一行人,气质慵懒,可沾了墨的尾尖不住地左右晃动,暴露主人愉悦的心情。
不等众人抽出武器,它开口了。
“真稀奇——”
深沉的男声引起共鸣,心脏被打乱了节奏,在胸腔里乱跳。
“这里已经两百年没出现过人类了……”
说着,雪豹盯住切尔和他身后的艾洛,眸底掠过幽光。
“今天似乎不会那么无聊。”
“……”切尔的手心析出汗珠,暗中咬牙挡在艾洛前面。
魔兽比野兽难对付,会说话的魔兽更是硬茬,更何况对方开口就是“二百年”……怕不是只领主级魔物。
雪豹捕捉到了不安的情绪,尾巴晃动幅度增大,缓缓走下山。
雪忽然停了,云团四分五裂,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把雪山照得晶晶亮,像是银山。
一只圆润的豹爪跨过陡坡与平地的界线,踩进松软的雪里,雪豹压过来,好似座小山。
压迫感迎面而来,逼迫战士们后退。
“呵呵,别急。”
豹爪下的雪花被震起,模糊了每个人的视线。
几息后,一位高挑的异族挥开雪纱,绽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欢迎来到布兰卡雪山……”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找点乐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