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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宣娇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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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庸的一户民房里,宣娇的眼球蒙上了布条。

杭一苇不在,她有些口渴了,便磕磕绊绊得走去茶桌上摩挲,茶壶里的热水新添才不久,将壶身都烫染了。

宣娇看不见,笨拙得摸去,正被烫到手,忍不住“啊”得一声惊叫出来,尖锐而刺耳,充斥着愤怒与无力。

她一把推倒桌子,茶壶、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茶水泼了一地。

宣娇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倘若她的眼睛完好无损,里面该是充满了绝望的血丝,她快要崩溃了,就像坚不可摧的堤坝被突如其来的陨石砸毁,被洪水淹没的人对着天罚跪地求饶,可她绝不要做愚昧的蝼蚁,天若不公,便该改天换地!

但一个瞎子,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啊!

宣娇心中的火焰几乎要把她焚为灰烬,她的仇人是这片山河的掌控者,她却只能废物一般得躲藏在这间狭小的房屋里,真是窝囊透了!

“小师妹!”杭一苇在屋外远远听到声响,便觉不妙,小跑过来推开门,便见屋中狼藉,宣娇抱膝坐在地上,蒙眼的布巾被泪痕加深了颜色。

“莫哭,莫哭,对眼睛不好。”杭一苇心疼得抱起她,放到一旁的椅子上。

“我的眼睛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语气流露出心若死灰、了无生趣般的意味,吓得杭一苇生怕她要寻死。

“小师妹,江湖上的名医多得是,我一定会带你去见最好的大夫,让她治好你的!”杭一苇说着,“我找到守师兄了,他过会儿就来见你。”

“师兄,”宣娇摸索者揪住杭一苇的衣服,“师兄他在哪里,他没受伤吧?”

杭一苇心中一疼,可看到小师妹能打起精神,依旧为她高兴,“元一宗的飞鸽刚刚来信,说守师兄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午后说不定便要到了。”

宣娇总算心情好起来,积极吃饭喝药,只等着师兄过来。

元一宗在大庸城外,将大庸亦视作了掌中地盘,城内不少民居、商铺都在元一宗门人名下,宣娇和杭一苇所在之地隐在闹市小巷里,周边都是元一宗的人,巡街的衙役都是本地人,亲眷俱在当地,说不得和元一宗也能扯上瓜葛,日常该打点的也都是打点好了的,安全的很。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便是月月给官府上税,哪一日遭了土匪强盗,就凭府衙里那些个歪瓜裂枣,压根抓不到人,多是草草了事。

可要是认识元一宗的大侠们,求上门去,真能给你把东西拿回来,就凭这,该怎么选那是谁也不会迷糊的!

大庸城里贴着拂云派余孽的海捕文书,守越君乔装打扮,微君被他哄着穿了红妆,只腰间别着“素浪”,手里还拿着几包下山前不知从哪儿翻找出来的糖渍梅子干。

两个人扮作一对江湖上恩爱的小夫妻好避人耳目。

守越君牵着微君的手,在元一宗弟子的带领下,在巷子里绕来绕去,总算绕到了目的地。

“小师妹!”

守越君只听掌门说救了两个人,却不知是杭一苇和宣娇,何况,宣娇双眼前蒙上了布。“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在这?拂云派到底如何?”

宣娇听到守越君的声音,眼泪霎时潸然落下,“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师兄,我好疼啊,师兄。”

好似要倾诉出所有的苦楚,宣娇啜泣个不停,站起身来伸手想要拥抱师兄。

守越君好似不经意侧走半步避开,又轻轻把手放在宣娇肩上,让她坐回椅子上。“师兄在这呢,别哭,消息更伤眼睛。”

“嗯,师兄,我知道的,你别担心。”宣娇努力克制着。

守越君转而看向杭一苇,“杭师弟,我离开这大半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杭一苇一脸为难,回道:“当初你离开没多久,小师妹就带着我偷偷下山去找你。。。。。。”

初时,宣娇做着散财童子,从丐帮打探守越君的消息,一路追逐,两人花了四个月时间才到长德府,可在长德府没等几天消息,官府便贴了追缉榜文,上言拂云派勾结反贼,十恶不赦,已被朝廷剿灭,搜捕逃亡的余孽,凡提供有利线索者,官府赏白银五十两,若帮助官府捉住人,一个人头就是五百两。

宣娇和杭一苇先时没个防备,一路不曾掩饰身份,这下倒成了行走的赏银。

江湖上有名望的侠士可不会当朝廷的走狗,本来有杭一苇在,那些个普通的江湖草莽压根对付不了他们。谁知几个丐帮的弟子贪财,勾结外人谋算他们!

“我和小师妹前前后后给丐帮的人送了那么些银子,不曾想不过区区一千两,便有人卖了我们,呵!”杭一苇冷笑着,似丐帮这等口口声声说着义薄云天的地方,也少不了腌臜蛀虫。

“我虽尽力杀了那些歹人,可小师妹却不慎被毒伤了眼睛,门派那般境况,我们也回不去了,后来丐帮的长老为了弥补他们的过失,便告知元一宗的所在,又送我们找到元一宗的人,这才能终于见到你。”

一想到因为下山才使得小师妹受伤,杭一苇当真愧疚难安,可转念想到若呆在山中,此刻或许已经被官府抓住。

“小师妹的眼睛?”守越君有些不忍,可他不得不问。

“此处没有好大夫,”杭一苇摇头。

“元一宗内倒是有位长老医术高超,只是他云游在外寻找珍稀药材,不知所在。”守越君看一眼微君,那位长老正是为了微君的病才出山求药的。

“天下之大,总是有能人的。”杭一苇祈祷着。

守越君又问道,“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杭一苇隐晦看一眼微君,犹豫着能不能在外人面前提起,可想到他脑子并不好使,且此时也多亏元一宗收留,还是开口了,“师门上下如今具被关押在剑昌,吃苦受罪,身为拂云派弟子,怎能袖手旁观,我准备去劫狱!”

“锦衣卫把守囚狱,他们可不是那些只会烧杀打砸的江湖土匪,剑昌此刻定是天罗地网,只等着我们去自投罗网。”守越君劝说道,“你莫要心急,此事事关重大,需谨慎行事。”

“我母亲同朝廷有些瓜葛,我打算回家一趟问问母亲,看此番变故内里究竟是何缘故。”守越君在拂云派学艺这许多年,感情不可谓不深。可越是紧要时刻,越不能冲动行事。

“若能不动刀刃,和朝廷化解干戈总是好的。不然我们即便救出大家,依旧摘不掉朝廷通缉,纵然逃得脱千百人的追捕,万一朝廷派成千上万人的军队来镇压,难道我们还能逃走吗?”

“守师兄,是我鲁莽了。”杭一苇总算冷静下来,“你是我们的师兄,我们都听你的吩咐。”

“师兄,拜托了。”宣娇也支持道。

民房的主人曾是元一宗的弟子,还俗后成家生子安顿在这里。

早在将守越君带进去后,便避开了。

没多久变得知四人决定尽快离开的消息,便依礼作别,只是临别前,对着守越君说道:“我不知道掌门如何打算,但微君小师叔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今日把他带走了,来日也必须得把他好好送回来。不然就让你见识见识,我元一宗上下绝不是好惹的!”

微君自四人相遇,便被忽视好久,眼下听见自己的名字,开心得看过去,“师侄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守越君自然地拉过他的手,“你放心,在下定会保护好微君!”

不知是不是离了元一宗,离开了熟悉的人和地方,下山后的微君显得有些呆滞驽钝,半点不似在山中活泼,守越君实在不敢放松警惕——倘若一时不慎,把微君丢了,可如何是好?

那人看了一眼两人相握的手,微蹙眉头,顿了顿却没有对此说什么。

“多谢贵派招待,告辞!”

“客气客气,珍重珍重!”

许是有了心心念念的师兄做依靠,宣娇的精气神好了许多,也有闲心打听守越君母亲的事情了。

“师兄,我还从不知道,伯母和朝廷竟然也有关系。”

宣娇虽然和守越君的母亲素未谋面,可为着心爱的师兄,也曾私下打听过不少消息。

只知是个温柔贤惠又忠贞坚韧的女人,在守伯父意外身亡,守家满门被杀后,独自拉扯着年幼的守越君长大。

“我母亲,是宗室女。”

母亲本是朝廷的县主,对父亲一见钟情,宁愿和父母断绝关系,也要嫁给身为江湖人的父亲。外祖虽然妥协了,可怨恨母亲的叛逆不愿再和母亲相认,宗室知情后也只当母亲是个隐形人。

当年,他才六岁,外祖在外祖母的恳求下,对母亲的态度终于松动了,母亲高兴地带着他去见外祖和外祖母,再回家时,便见到满院的尸体,流出的血渗进院子里的土一寸深。

在他和外祖一家相认的时候,他再也没有父亲了。

“虽说和宗室关系一般,到底有些人脉,说不定,能知道什么消息。”父亲死后,若不是外祖庇佑,恐怕守家早就没了。只是母亲却依旧少见外祖,不知是不是因父亲死时不在身边而伤了心,不愿离开家门。

“什么!”杭一苇很是吃惊。他向来只知道守师兄虽有家底,可是人丁单薄的只有他和他母亲两个人,却没想到——就像两个一起流浪的人,以为大家都是穷光蛋,没想到另一个家里是土豪。

本朝宽宥宗室之人为有史以来最甚,关系再一般,那待遇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天下这么乱,最大的祸根便是各地那些勾结贪官胡作非为的宗室。

宣娇也道:“师兄原来也算得上皇亲国戚啊!”

守越君摇摇头,却不想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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