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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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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成了一众视线的焦点,周棠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把声音放缓放轻,以展现出女子所有的温婉的一面。

笑语:“还有两句诗。”

早见识过娇蛮公主学诗作文时有多荒唐,三位学士心照不宣地给脸上拉出一道微笑,对视良久后,相较年轻的唐无争站出来说道:“殿下,您请便。”

“哦,不是我。”周棠踮起脚尖左右环顾,看到凌清时,眼睛一亮,伸手指了过去,欢喜道:“凌公子想必心藏美句而不欲公之于众吧。”

她这话一落,众人的视线又马不停蹄地跑到了凌清身上。

凌清指尖微动:“……”

唐无争转头,同众人一齐看向他,片刻后,问道:“这位凌公子,可有妙句相呈?”

“妙句还算不上。”凌清朝他行了一礼,上前执笔。

主动争机会,比起被动地等伯乐来寻,在朝廷之上,至少对于入门一事来说,是更可观的。

只是,昨日的闹剧,让今日的他,不太有胆量“抛头露面”。

但,既然公主铺了路,他便顺理成章地踏上好了。

最后一字落下,凌清扫了一眼后,便悄然地主动退下了。

纸张被挪到长廊角落后,除三位学士之外,其余人都陆续地向御花园里分散而去——留出安静的赏评空间。

落定在一处圆池前观水,凌清指尖点着栏杆,目光有些旷远。

“你这是在怪本公主吗?”周棠突然冒出头来,看着凌清,“你不会真的吐不出词儿吧?”

贸然一下,凌清被吓了一跳。

倒不只是因为她,还因忽然攥上他手腕的陆妄。

凌清忍着手上轻轻的痒意,回答道:“没有,谢殿下抬举。”

“不用谢我,点子是小翠提的,我只是在做一些可能有利于你的事罢了。”周棠说着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夫子劝我说,情爱之事中,‘深爱’意为:能把对方的哀乐迁于己身,尽力为对方增喜减忧。”

“有道理。”凌清用拇指拨开陆妄的手,不成。

周棠又娇嗔地扭了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今天这么做,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到一丝欢喜之意?”

凌清默了一下,直白道:“……殿下,我已心有所属。”

话落时,他感觉到手上的力轻了一分,而耳边垂下一声几乎只能凭皮肤感知的轻笑。

“怎么会呢?”周棠从害羞的神情里抬头,露出惊诧,“我专门去了解了,离开楚若渝之前,你几乎没接触过什么人;而近四五个月以来,也几乎没有跟女子接触的机会啊。你……是不是故意这样说予我听的?”

“不,实话实说。”凌清真诚地看向她。

她身后的小翠连忙上前,将周棠扶住,小声道:“殿下,殿下,强求无果。这天底下还少的是俊朗男儿?殿下您花容月貌、大家之风、性情开朗、活泼风趣,还愁遇不到同凌公子这类人?……”

周棠泪眼汪汪地看向小翠,抹掉眼泪之后,又看向凌清,哽咽着恶狠狠地道:“凌公子,你肯定遇不到比我更好的女子!”

说完,傲气冲天地,昂首挺胸大踏步离开了。

身后缀着的小翠大壮忙呼气吸气一通顺心,排在其后的一大串人也都表情复杂。

凌清收回视线,看向陆妄,含着笑,语气偏严肃地说道:“手拿开。”

周围人还不少,虽都各怀心思地在赏着景,但,人多势众,存在感本身就不容忽视。

陆妄也看向他,听话地松了手,继而小声说道:“凌公子,心有所属,属谁了?”

偏低的声音含带着令人心颤的磁性,凌清歪头,错开直直落进耳里的呼吸,强装淡定地道:“明知故问。”

“今年的诗作,难分上下。”老学士委婉说道,“要在一众水平相当的佳作中择出最优,属实让老夫纠结良久,而最终,经由挑选,今日的头筹,便由宁澈宁三公子拔得。”

宁澈是相国府的三公子,年纪尚小,但周身贵气不掩。

“宁公子啊,实至名归!”

“宁家真是人才辈出,才弱冠之年,便已有如此成就,真是羡煞我也!”

“宁三公子这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啊……和方才那位凌公子可有得一拼…话说凌公子写的什么,都没看到…”

“宁三公子的诗真是妙,妙不可言呐!”

……

听到身边的欢呼时,宁澈也显得很矜持,朝一众行完礼后,跟着笑成花的林公公,径直走向了天德帝。

天德帝笑出满脸褶子,将人招呼到膝下,慈祥地抚摸他的头,“早听闻宁府上的小公子年少有为,不止作诗,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瞧这模样,也是眉清目秀,不知虏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宁澈低垂着脸,一直笑着没答话,直到天德帝问出“要何赏赐”时,他才开了口:“在下心慕公主已久,还望陛下成全。”

惊得险些将宁澈甩出去,天德帝拉下脸来,有些结巴:“这…棠儿,棠儿这姑娘,你可能消受不起。”

宁澈抬头:“……”

才补好妆出来的周棠也愣了愣,大声问道:“父皇,您又说棠儿什么了?宁公子这模样,棠儿倒是心生喜欢。”

“在下倾慕于公主的胆识与才华,爱慕已久。”

“父皇,棠儿愿意一试……”

一时间,本就模模糊糊的赏诗环节变成了破破烂烂的“说媒”环节。

凌清移过视线,去看被着重陈列出来的两句诗,默念两遍之后,他收回了视线。

“怎么?”陆妄凑近问道。

凌清轻摇头:“没。”

“相国公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裙带关系挺分明的。”陆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去趟浑水,我觉得没必要。”

凌清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结局其实是在意料之中,他也没多遗憾,毕竟,若非突然变卦的公主,他未必会露面。

而更近一步想,哪怕他与宁澈迎面而对,他也没有能力成功。

因为,他要迎对的,并不只是宁澈,还有将一部分心血、经验投注于他身上的整个相国府。

哪怕十年苦读入仕,现实地看,似乎也敌不过根深蒂固的世家资本。

他反握住陆妄的手,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听这语气,陆妄隐隐皱着眉:不太像是要放弃…

历时四五天的陪君期一过,司里的人气儿便又增了一些。

刘洺和关五互打上了瘾,疯狂到,见到人就勾过来,不打一顿不撒手。

从宋遇院里出来后,凌清不幸撞到挪了地儿的他俩。

一双眼对着两双眼,沉默蔓延。

刘关二人:想动不知道怎么动;

凌清:想走不知道能不能走。

好在,不知去干什么了的陆妄恰巧经过,将两个无措的眼神曲解成了“虎视眈眈”,要迈开的步子顿时停下,他解了稍显麻烦的披风,将凌清往后一拉,挑眉道:“我来陪你们。”

“大人,你就不必了!”刘洺连忙退一步,讪讪地给自己找脱身借口。

“没事,正好闲得无聊,陪你们玩玩。”

凌清识趣儿地将他叠好的披风抱进怀里。

刘关二人对视一眼,脚尖一点,马步一扎,转手腕时,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寒风吹着,却刮不走三人袒露出的皮肤的火热。

凌清退后两步,这才注意到,屋中的人半好奇半看戏地也跑了出来,还有人手捧一把小点心,津津有味地边吃边笑。

前几招,刘关二人配合极好,一人出左拳时,另一人已经在偏右处做好了“补打”的准备。

挨了两拳之后,陆妄收了玩笑心思。

朝两人勾了下手指后,便主动挑梁,长腿将一人勾趴下时,手即刻钳住另一人,左右开弓,手肘灵活撞开关五牛劲儿般的桎梏,又将几近飞起来的刘洺一把“拽”下。

……

后面时,只能听到刘洺尖锐的、关五沉闷的哀嚎声。

实在打不起劲儿后,陆妄收了手,一脚踹开扒着他腿的两人,笑道:“再练练吧。”

“是,大人。”两人搁两处,分别蜷缩成一团,勉强回着话。

一旁躲着看戏的人,以胡水子和陈挺为代表,开始捧腹大笑,声遏行云:

“哈哈哈哈哈……”

凌清敛着笑容,上前,替陆妄围上披风。

离得近才发现,陆妄呼吸不算太稳,应是用力过度,运动量太大,他直喘着粗气,而不时往脖颈上扑着的热气跟挠痒痒一般,惹得人有些不自在。

凌清动作麻溜地系好系绳,撤回了手,看向满身伤痛的两人,抿了下唇。

陆妄看着他,笑了声,“心疼了?”

“嗯。”凌清点了下头。

可能不单单是因为两人受的伤,更多的,是看到两人因为挨揍而导致情绪上明显放松的情景时,他会忍不住想:

这背后,该得压抑着多深的情感,才需要□□毁坏性的伤痛来疗愈。

陆妄沉着声,慢慢道来:“陆大将军不把自己的时间当回事儿,训练、疗伤、吃饭什么都爱亲自掺和进来,久而久之,从他手里出来的兵将,多少都带点感情,这不,老师傅被迫提着脑袋上战场,俩毛头兵郁闷到了。”

从听到他敬畏性的称呼时便转头看他的凌清,听完后,沉了一会儿,问道:“离北战事…”

“正常。”陆妄抬了下眼,将随身备着的擦伤药扔给刘洺后,吊儿郎当地开口:“无兵之将嘛,赢个屁!”

凌清收回已经到嘴边的问题,有些了然地抬头看着天。

天空怪干净的,如碧湖之色的天幕上,纤云洁白如丝,在微风的呼唤中朝四面八方徜徉。

在思绪流浪的时间里,院落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喊——“有信!有信!”

撕心裂风程度跟喊“有贼”一样…

守门之将攥着一封信,震天动地地跑了进来,在看向这一圈的人时,脑子跟宕机了一样,扑通一声,膝盖着地,脑袋一磕:“大人…们,有信!”

陆妄迈了一步,从他手中抽出那张被捏得起皱的信封,看了眼外壳,上面清楚标着:“凌清凌贤契——展”。

将信纸交给凌清后,他道:“出去吧。”

守门将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借余光偷偷摸摸地扫了一眼凌清后,鞠了一大躬,道:“大人,那人还传话说:‘若无答复,便亲自上门以见。’”

说完,他逃命般飞出了院子。

“……”

凌清启信。

信纸上,是一则漂亮的个性行书,起笔落笔间,草书痕迹偏重。

上面话术精简:“凌贤契:老夫乃唐无争。所书两句,颇有风骨,同质之辈望尘莫及。但,时代不比从前,老夫致歉。若不嫌弃,十三日戌时,景和九楼三楼,有尘间一叙。”

读完,去与不去,答案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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