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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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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纸页,夹带着岁月的沉香和笔墨的余韵。

不知是病了的缘故还是怎么,落眼于药方,耳畔便响起润朗的人声——“阿清,专注些,麻黄、杏仁、甘草各三钱,麻黄不去根节……”

凌清有些迷离,交混着记忆与当下,湎于曾经。

此书厚,且专业性极强。

书者看似随散,实则功底之深、不论外形显。

偏幼些时候的他,不懂且也没人说:什么书能看,什么书不能看——印象深刻的是,才翻阅几十页,便头昏脑涨想吐。

除了纸页上死板生硬的内容,脑海里什么也没留下。

也是,才认识薄荷等易识药材的行外人,哪能读懂内行人的遗赠……

受挫的他将厚书塞回架上,才转身,鼻子便磕到一人身上,他抬头,对上面色很差的楚若渝。

楚若渝少见地发了脾气,当时他不明所以。

那人问他:“看得懂吗?”

他丧着摇头,然后,那人蹲下来,轻摸他的头顶,脸色似乎好了很多——大概基于此,没怎么动他,只是:简简单单被扔在门外,跪了两天两夜自思己过,并喝了些天然雨水。

过没思出来头,思出一场差点烧掉他脑子的大病。

怪的是,病好之前,没再见过楚若渝。

而楚若渝身死前几个月,他却再次看到了这本书。

而这次,主动的不是他。

楚若渝将每一页都吟诵于他,偶尔讲些药方的出奇不常之处。

到底是生疏了,楚若渝直至那时,仍以他错放一味药而治死一只小兔子为由,认为他才入医门不久,造诣不深,见地不广。

殊不知,不消他的精剖细析,他亦能懂;甚至,超前于他的朗读,脑子里就已反应出内容。

只是,挥之不去的,是“怎么缺了几页”的疑惑。

楚若渝解释道:“书籍是不刊之典,多年前偶得之,有些残缺,也实所难免。”

而时间轴拨至现下——那几页缺失,在他手下有了可感的实形。

凌清眼前的虚化形散,荡开书页,他从“第五十三副药方——无名”开始浏览。

自第一味大用的使君子开始,脑子里疯狂炸开思考,以至于他手上的动作僵硬无比:

翻页,浏览;

换页,浏览;

转页,浏览。

合上书的那一刻,混荡归于平静,凌清手上失了力气,书滑溜掉在地上,而他仍未变化姿势。

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没放任情绪发酵到不可收拾,凌清从狂泻的思绪中抽离,如梦初醒地勾起地上的书。

感官有点失真,凌清没顾又开裂的伤口和渗出的血,走得急,连蜡烛都忘记吹熄,抬手扣合机关,放好书,反手解了死锁,便推门而出。

先回了趟五人屋,取了些东西,凌清后知后觉地低眼看着伤口,可心中滚烫的热烈的确不值得辜负,他慢步行动,循着记忆里的地图,向可能是药房的几处地方寻去。

他挺庆幸,“筛选赛”时,即便没特别认真投入,但脑子里还残存了几个地点。

只是,偏偏运气有些叛逆——

凌清拭去额前冒出的冷汗,从狗窝旁撤离,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设,继而迈开软条条的腿,迈向最后一处可能地。

好在最后走上正道,又询了路,才顺利地走进一处隐蔽地。

远远便闻见微弱的香气,走近些,就见冬梅枝下,曲径通幽。

旧石子路久未经修,嵌在泥土里半隐半现。

凌清驻足,见两堵黑灰色高墙耸立,共赴一处地斜向延伸至一门,木门处地逼仄,透出被蠹的疲旧:年头得多久远…

还算端方的门额上,立着三个大字——“大药房”。

字大概是用来定调的:有筋有骨,气度不凡。

没想好措辞,凌清上前一步,正欲叩门。

正对他的木门上,有一处小小的门缝,他先前没注意,此刻目光落下去,下一秒,一缕烟溜了出来。

被扑了一脸,好在凌清退得快,没被呛着。

他从挤出来的、稀薄渐浓稠的烟雾之中,勉强识出一张人脸。

是个真老儿,缝里的一只眼睛被皱纹盘踞,偏黄的眼珠里透出一丝精明气儿。

一只饱经沧桑的手推开门,将一身旧衫暴露出来,不脏,但破旧程度和乞丐堆里翻出来得不差什么排面。惹人眼的垂状白胡子能顶人头发用,垂到胸前,还沾了颗米。

而叼着杆烟的嘴,约莫是与千年老树皮借过面皮儿,让人忍不住一句“神不像形像”的感慨,那嘴里倒出一句有陈年味道的话:“你是哪个?”

凌清愣了一下,识别出冒着烟的音,玩笑一句:“我来死马当活马医。”

“什么意思?”老头打量一眼他,立见端倪,道:“医者不自医,不是吗?”

凌清笑了笑:“您眼光挺毒。”

“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什么世面没见过!”老者把烟枪放下,从半开的门里出来,一手把上他的脉,闭眼感受了会,气道:“你这算什么死马?”

凌清:“……”

喻体的存在感好强!

“我可以有点死相。”凌清缓缓抽出手,从腰间取下钱袋,尚未递出,就被老者推回来。

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收尸不用钱。”

凌清顿了下,索性直言:“我有一副方子,需要点药材和场地,炼得快,我死得慢。”

“你!”老者眼睛鼓起来,像只蛙,“好小子,威胁我。”

“没有。”

凌清将钱袋递出:“钱货两讫而已。”

老者默着声,仰头看清他脸上新附着上的惨白,意识到他伤虽轻,架不住身子弱,思前想后,念在好久没遇到趣人的份上,抓走钱袋,推开了另外半边门。

门虽小,却关住了半个世界。

一棵屋高、俩井口宽的老树坐镇,将药炉处罩在身下,而紧临的屋子,半开着,露出里面杂乱无章储放着的药材。

药香溢出,凌清身子跟着放松下来。

“能回避吗?”

老者步子一沉:“我说不能呢?”

凌清快他一步进了药材房,余光瞥见一排排正打坐着的少年,差不多十一二岁,还有个没毛的五六岁孩童。

抓了点毒物,凌清在老者皱得眉毛拉眼睛的目光审视下,道:“放心,毒不死我,算我的。”

老者看他毫无份量概念的抓起生川乌、益母草、使君子等,眉毛跳起来,他颠簸着嘴皮:“小子,又是毒又是死的,你是谁啊?”

“凌清,罪人,大概……”凌清拣药材的手一顿,又恢复如常:“是个死犯。”

“你……”

依稀听过这个名字,还是才那个死老头口中听到的,老者舒了眉毛,心道:没吊死他的,应该损不到我。

于是,他往外走去,临到门槛时,回头忘了一眼。

披风有些大,几乎罩体,却莫名感觉单薄,像是先天带着一点悲郁,一点从方才交谈中全然不见的情绪颗粒。

大概是伤口引起痛觉攀升,他的背稍弯了些,可透着的那股坚决劲儿散不去——而这股劲儿,曾在他眼中展露。

老者收回视线,内心有些起伏。

他掂量掂量银两,心道:好家伙,掏他家底的贼!

凌清将记忆展开,随便拿了几个木篮装盛药材。

药方标明,一共二十七味药。

药并未名贵不可及,而是每味药的“戾气”过重,一些过量便能致死,而有些,共用则互斥。

从精秤上取下最后一味等量药材,凌清向老树下的药炉看了两眼,先行提了一篮子出去。

久站之后,精力更不济了。

凌清蹙眉,轻晃发昏的脑子。

见不起作用,便将稍显锐利的齿尖刺进内嘴皮,神经轻颤,在皮破的前夕,他勉强收了力道。

而凭着这点精贵的气力,步子微晃地走向炉子,起火。

来回搬药材都累得够呛,凌清看着围绕自己摆开的几篮子药材,手背无力抵额。

比起抓药,煎药费心力的程度低不到哪去,甚至于更胜一筹。

按照书页上记载的剂量、火候调整好,凌清坐下,专心守候着,时不时加味药、减点水什么的。

而一旁,早已收了腿回到屋里用膳的少年们,捂着嘴没让个性化的笑声飞扬出去。

他们的视线,几乎被牵拉到一起,直愣愣地落在地上那个老儿身上。

老者牵出一抹微笑,还不忘摸着吃痛的屁股从地上站起来,他表面镇定自若,实则已将口腔中残存的口味吸并咽了个干干净净。

到底是有点师者面子,他就近坐回了床上,支吾一声,道:“该吃饭吃饭,别老盯着别人!”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在心里发泄:睡得太死,翻个身翻地上去了……

“知道了,师父!”

为了一群小崽子们能规矩吃饭,他在自己的屋里搭了一张大桌子,椅子由徒弟们自己端进来。

老者见桌上餐都摆开了,摸摸瘪了的肚子,跳下床,毫无师者态的坐下来,捞起筷子,就是一顿狂夹。

摸清哪些好吃哪些一般后,他“意乱神迷”地问道:“那匹死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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