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舞台上响起极乐净土的音乐，路如晦才回过神来，心想这都是几年前火的歌了，他看过去，跳舞的竟然是一个穿米黄色长风衣的男人，他一挑眉，在心里吐槽表演服装太不正式，又马上发现这个人基本不会跳。

前面的舞步还算正确，但跳到蝴蝶步之后，他就好像忘了动作，一遍遍重复地跳蝴蝶步。

路如晦忍不住吐槽：“这也不对啊。”

旁边有人搭腔，声音听不出男女：“哦，他只学到这里。”

路如晦点点头，接着往下看，下一个节目之前要给前阵子学院辩论赛的前三名颁奖，得奖队伍在台上站了一排，领导上台给他们颁奖，身后跟着捧着托盘的学生会女生。

领导和他们一一握手，转身从托盘里取出个奖牌，挂在他们脖子上。

“辩论赛还给金牌呢？”路如晦笑了下，他上学时没参加过，也没去过颁奖仪式，对此并不了解，只觉得又不是体育项目，挂什么奖牌。

“不是奖牌。”刚才的那个声音又说。

“嗯？”路如晦仔细看去，发现那确实不是奖牌，而是超大的一个绳套，把辩论队队员的脑袋全都套了进去。

这是干嘛呢？

领导颁完奖要下台了，一拽手里的绳头，绳子便在辩论队脖子上勒紧了。

路如晦看得一个激灵，才意识到刚才一直跟他搭话的声音，并不属于夏将倾或祝祾江。

他顾不得台上发生的事情了，这才想起来祝祾江说过，看节目的时候不能说话。

他梗着脖子，用余光往边上看去，看到有个惨白的脑袋，放在自己的椅子背上，和他的头离得极近，之前就是这东西在和他说话。

那脑袋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眼睛转过来，和路如晦对上了视线。

路如晦忍不住了，刚想站起来跑，就感觉有什么轻轻抽在了自己脸上，他伸手挡开，看到了夏将倾，心中瞬间安定，然后就又被抽了一下。

“哎！干嘛！”路如晦叫道。

“可算醒了。”祝祾江在边上说。

路如晦才发现自己被搬到礼堂外面来了，正躺在路边长椅上，夏将倾手里拿着把桃树枝，刚刚就是在用这东西抽他，桃花花瓣散落他一身。

可能是看他中邪了，而桃树辟邪。

“不跟你说了别说话吗？”祝祾江抱怨道，“本来说话也没多大事，其他人说话顶多是鬼会看过来，结果你还自言自语上了，要不是这哥发现你身体越来越凉，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能力，能跟鬼交流什么的。”

路如晦看向夏将倾，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低头掰桃枝上的分叉，掰得光秃秃的，在手上挽了个剑花。

晚会在22点左右结束，鬼和学生们都纷纷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路如晦躲很远看着，莫名产生了一种他们狂欢后准备去上班的感觉。23点前，校园渐渐安静了下来，除了路灯和宿舍外，只有几栋专业楼还有零星窗口在亮着。

看样子这所学校没有熄灯时间，但学生在鬼域里还要挑灯夜战做实验。

因为无论如何也要去鬼的领地找线索，路如晦让祝祾江先带他们去鬼比较少的地方。

落单的鬼夏将倾能处理，像土木楼那种一来就九个的，还是算了。

但是很快路如晦就发现他把事情想简单了，夜晚鬼都脱离了领地范围的限制，主动来找他们了。

鬼在看见他们之前的行动速度与正常人一样，但它们似乎能感应到活人的位置，很快就不由祝祾江带路，而是靠着夏将倾的超强感应能力，在鬼真正看见他们之前躲开。

夏将倾利用各处建筑转角和鬼兜圈子，即便这样，路如晦也感觉到他们转弯的次数越来越多，这说明周围的鬼也越来越多了。

再这样下去，他们可能会被围捕。

“等等，别跑了，往高处去，不对劲。”祝祾江低声说道，路如晦回头，看见她额头上全是冷汗。

附近有一栋老楼，只有四层高，侧面墙上有钢筋组成的梯子直通楼顶。

这种梯子底端一般都离地很高，还设置了防攀爬盖板。夏将倾一跃而起，单手抓住上方一根钢筋，右手握住防攀爬盖板的铁锁，用力一扽，将锁连着穿过的铁环一起扽了下来。

打开盖板，夏将倾迅速向上攀爬，祝祾江重重的推了路如晦一把，让他先上。

祝祾江断后，又用脚将盖板扣上了，但没了锁，只能希望鬼不会发现这条路。

到了楼顶，夏将倾伏着身子迅速的绕墙边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上来的路，又回到梯子旁警戒，幸好还没有鬼发现这里。

“太多了。”祝祾江低声说。

“什么？”路如晦没听清，他本来也学夏将倾蹲着身子，刚想站起来，就被祝祾江按下了。

“今晚校园里的鬼太多了。”祝祾江从书包里翻出小型望远镜，还没举起来，就听到远处传来叫骂声。

“还有别的任务者？”祝祾江猛地转头看向路如晦，面色惊恐。

路如晦问道：“你不是说有外人来你都能认出来吗？”

“那我也得见到了才能认出来啊！”祝祾江再次举起望远镜，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远处，四五个人正在大马路上狂奔，鬼是有智慧的，可能躲藏在草丛里守株待兔，但在马路上跑，也相当于把自己完全暴露了。

“艹啊！他们把宿舍楼门打碎了！怪不得今天外边这么多，都跑出来了啊艹！”祝祾江忍不住骂人，把望远镜往路如晦怀里一塞，说道：“我去捞他们，你们自己走，往校门口走，但别离门卫室太近，或者去操场。我一会去找你们。”

“不是你——”路如晦不敢让女孩子自己去，但祝祾江已经窜到梯子边直接往下跳，中间抓住钢筋减速，三两下就落了地。

她的速度很快，落地后绕着这栋楼跑了一整圈，边跑边喊来抓我呀，把周围的鬼都吸引了过去。

“艹。”路如晦看着，忍不住感叹。

待到她带着鬼跑远，路如晦和夏将倾对视一眼，夏将倾也翻身跃下，他在后面默默爬梯子下去。

“校门口，这边。”校门口离得近，路如晦认得路。

周围的鬼已经都被祝祾江引走了，他们现在还算安全，路如晦走在前面，夏将倾落后他半步，这样即可以注意到前面，也可以防备后面。

虽然NPC不在了，但是路如晦很淡定，这里的鬼似乎和风电场的不是一个级别，张安兴能让36号风机发生飞车事故，必定具备一些非自然能力，但这里的鬼就像低级丧尸，只会慢吞吞的追着他们。

但很快路如晦就知道自己想简单了，绕过两栋楼，路如晦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力，被夏将倾狠狠的推了出去，路如晦甚至在空中飞了起来，落地后滑出去好几米，要不是他反应快侧了下身用肩膀着地，应该已经毁容了。

顾不上疼，路如晦迅速爬起来，就看到夏将倾被什么东西甩到了空中。

那东西像是藤蔓，缠在了夏将倾的脖子上，把他凌空吊起，向身后的那栋楼拽去。

桃枝抽断几条藤蔓，反而被更多的藤蔓卷住，夏将倾扔掉桃枝，拔出头上的碳素笔，用力捏碎，塑料笔管裂成几片，他用锋利的断口往缠在脖子上的藤蔓上重重划了几道，将藤蔓割断。

他在空中向前翻滚，落地后俯身窜出，泥鳅一样躲避更多袭来的藤蔓，同时扯下脖子上剩余的藤蔓。

此时路如晦才刚爬起来，夏将倾拽住他的脖领往前跑。

但很快就变成了路如晦在前面，夏将倾跟着他，手抵在他背后，推着他跑。

跑着跑着，路如晦感觉到身后的力量在逐渐减弱。

“夏哥？”

夏将倾的手彻底滑落，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路如晦福至心灵回了头，在夏将倾脸着地前把自己的手塞进了他的脸和地面之间。

掌心没有感觉到丝毫呼吸。

“夏将倾！”路如晦尖叫，将他翻过来，看到夏将倾朝他缓缓的眨了下眼睛。

“吓死我了你！”路如晦小声骂他，手伸向他的脖子，他觉得夏将倾一定是刚刚被藤蔓伤到了，藤蔓说不定有毒，这会毒发了动不了。

夏将倾脖子上的丝巾已经掉了，但路如晦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线。

路如晦皱眉，又把他领口的拉链往下扯了扯，将整个脖子露出来。

确实是线，夏将倾脖子上，在靠近锁骨的位置，从左到右用线缝了半圈，细细密密的，在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下闪着金色。

“你这是什么新时尚吗……”路如晦凑近了看，发现缝线的两头已经崩开了，有细小的藤蔓钻了进去。

路如晦连忙扯掉那几根卷须，然后愣住了，他看到了一道口子。

那线并不像路如晦想的那样只是缝在夏将倾皮肤上的装饰，而是用来缝合的，缝线崩开，露出了那道口子，黑洞洞的，简单的割喉无法造成这样的伤口，路如晦可以想象出，一把刀是怎样插进脖子里，从左到右直直的划过，筋脉肌肉俱断。

夏将倾，也是个死人，从路如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