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什么事都没发生，除了看到一只太阳底下睡觉的大肥橘猫，路如晦伸手想摸，被祝祾江冲过来打了手。

她说那是猫猫鬼。

学校里有很多猫猫鬼，祝祾江说以前学校没有门禁的时候，周围的居民把它当公园逛，时不时会进来反社会的小孩把猫打死，据说也发生过学生给猫投毒的事件。

她也认不清哪只猫是活的哪只猫是鬼，只能看着，根本不敢下手摸。

“它倒也不会咬你，但你有可能摸到它身上有坑，那是骨头被砸碎了，之后会看见血从皮毛下渗出来，你的手上沾满血，猫猫却平静的看着你，你会愧疚死的，半夜醒来都得给自己俩巴掌，骂自己手贱摸它干嘛啊？猫猫都死了还要摸它伤口。”

祝祾江将那场面形容的惟妙惟肖，路如晦深切怀疑这是她的亲身经历。

六点多的时候天渐渐黑了，校园里依旧人来人往，锻炼的社团活动的搞对象的。

路如晦还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精致外国老头，看上去像个教授，不知道为什么很困的样子，夹着公文包走在路上一步一点头。

每个人都生机勃勃。

祝祾江随口说道：“我们商量一下一会吃什么吧？”

“这还要商量？”

“夜宵好多都是现点现做要排队的，咱们三个顶多排三个队，可是好吃的很多的，我强推烤羊排，还有老鸭汤土豆粉，就是老鸭粉丝汤的粉丝换成土豆粉，是真的鸭子熬的汤不是调料包，里面好多肉，土豆粉也超级吸味，鲜到舌头都会发麻。还有西红柿土豆牛腩饭……”

“Stop，够了，不要再散发诱惑了，你知道我俩没吃晚饭的吧？到时候你让我们排哪队就排哪队行了吧？”路如晦偏过头狂咽口水。

“那我去排烤羊排，你们吃辣吗？”

“可以放一点点，夏哥呢？”

夏将倾点了点头。

所谓夜宵，其实紧接着晚饭高峰，他们去的早，大排档还在准备阶段，晚间食堂还没开门就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门外了，他们端着夜宵坐到位置上的时候，买饭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就餐区，怪不得祝祾江说要提前来。

点的都是祝祾江推荐的，三碗老鸭土豆粉，两盘土豆牛腩饭。

祝祾江将托盘放到桌子上的时候，原本正襟危坐等待开饭的夏将倾都朝着托盘低了低头。

五块羊排，不像以往路如晦吃过的那种，路如晦以前见过的烤羊排一般都是成扇烤，肋条连着脊骨，得撕着吃，但这次的羊排是单根的，四指厚的肉从骨头连到皮，应该叫战斧羊排才对，端上来的时候还在滋滋冒油，足量的孜然和零星辣椒面持续散发香气。

还有一些其他的烤串，烤面包片抹了炼乳，甜香味最突出，祝祾江说她不知道他俩的饭量，就每样都点了。

说完又跑了，去买饮料。

夏将倾直勾勾地盯着那堆烧烤，祝祾江回来，带回三瓶冰的雪碧，见他们还未开动，便说道：“直接上手吧，没手套。”

路如晦早就饿了，为了礼貌才等人齐一起吃，吸了口土豆粉，果然如祝祾江所说，吸满了炖煮多时的老鸭汤，极致的鲜让舌尖轻微刺痛，混合着滚烫的香气，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嚼就让人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是一种就算怀疑里面加了东西也要继续吃的美味。

烤羊排更甚，肉皮边缘酥脆中间软糯，薄薄一层肥肉入口好像带着奶香的果冻，瘦肉软嫩流汁，一口下去连肥带瘦，孜然辣椒放的恰到好处丝毫不抢羊肉本身鲜味。

祝祾江只要了一碗土豆粉和一块羊排，嫌烫，正在一点一点吸溜。

夏将倾吃东西极快，两块羊排和土豆牛腩饭很快下肚，又去喝老鸭汤，路如晦在风场的时候就见识过了，快得令人担心他吃出胃癌来。

夏将倾把自己的那份吃完后就靠在椅背上，小口轻抿冰雪碧，细品甜味气泡在口腔里跳跃的奇妙感觉，长期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面部肌肉开始抽搐，美食和饱足带来的幸福感在身体内部迸发，最后表现在表情上。

路如晦在干饭期间偶然抬头，惊恐地看见对面夏将倾诡异的表情。

平时不怎么使用的面部肌肉在不受控制地表达主人内心的喜悦，换句话说，他笑裂了，但笑容及其甜美。

祝祾江戳戳路如晦，小声说：“这哥原来是这种风格的吗？我还以为是清冷挂的。”

路如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嘴闭嘴半天，最后只想出一句：“所以你在风场的时候不笑，是因为饭太难吃了吗？”

“那得多难吃？”祝祾江问。

“其实平时还行，就那几天厨子不在。”

“其实我笑过，你没看见。”夏将倾说，不知是否因为嘴咧太久了，嘴角有些抽搐。

祝祾江咂咂嘴：“不行，哥你看上去太幸福了，简直让我烂泥一样的人生看到了光，我决定了，你们要是能活着出去，我就把饭卡送你。”

路如晦心想任务完成会被传送回原地，就算你把卡给他，他也不能大老远跑来吃饭。

但路如晦什么也没说，他也觉得有点想笑。

之后夏将倾虽然收住了表情，但依旧散发着一股“吃饱了快乐”的气息，让路如晦不禁反省自己之前是否亏待了他。

收拾好餐盘，他们跟着祝祾江向食堂外走去，此时天已经黑了，校园里的小路上还是有很多学生，或独自一人或结伴而行，宿舍区灯火通明，路边桃花盛开，巨大的花冠被路灯照得银白，也不知是否因为鬼域自带的氛围，路如晦总觉得这些树影都是活的。

走在路上，路如晦渐渐发现有很多学生的行进方向和他们相同，不禁心中疑惑，便问道：“你到底想带我们去哪？”

祝祾江回答道：“我在这里呆这么久了，很无聊嘛，这些同学也每天都在过着重复的生活，后来我发现有bug可以钻，就想试试能不能改变他们的行为习惯。我找来学院迎新晚会的海报，把日期改到第二天，复制了好多份分发出去，然后我发现他们真的在迎新晚会的第二天，又办了一场迎新晚会。无论是组织者还是来看节目的观众，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重复的事情。”

“我又复制了之后一整个星期的海报发出去，果然之后的一星期也每天都有迎新晚会，后来他们竟然养成了习惯，都不用我去发海报，依旧每天都在办迎新晚会。但渐渐的我发现一个事情，晚会的时候会有一些鬼被吸引过去，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猜是因为晚会时间和鬼能自由活动的时间接近，也有可能是因为有过多的人聚集吸引了鬼。”

“发展到现在，鬼甚至会自己上台表演节目，这是个群魔乱舞的奇观，每次有新的任务者来我都会带他们来看，有一次有任务者决定趁着鬼聚集在一起把它们一网打尽，直接放火烧了礼堂，但是没有用，第二天那些鬼依旧出现了。但这依旧是个很特殊的事情，所以我一直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线索。”

鬼表演节目，我在下面看着？路如晦想想就觉得刺激，祝祾江见他跃跃欲试，警告道：“但是你们要注意，看节目的时候不要讨论，更不要和周围的同学说话，这个晚会发展到现在性质已经变了，已经变成了鬼在每晚自由活动前的party，咱们是偷偷去看节目的，要保持安静。”

办晚会的礼堂在操场边上，外表看上去完全没有礼堂的样子，毕竟最初它只是一个系的迎新晚会，根本用不到多大的礼堂。

祝祾江带着他们走进大厅，四处都挂满了装饰气球，中央摆了两张桌子，上面铺了红布，几个学生在迎接来宾，还有签到表，当然主要迎接的对象是系里的领导老师们，路如晦他们这种普通学生直接进去就行了。

穿过大厅，祝祾江却并没有遵循指引进入礼堂大门，而是趁人不注意带他们绕进了一道小门，门后有楼梯上楼，再推开门，他们就站在了礼堂二层的贵宾席上。

“哇哦。”路如晦不禁惊叹，这个位置处在观众席正上方，正对舞台，视野极好，路如晦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坐上这种位置。

“这里没人，”祝祾江从角落搬来摞起来的椅子，说道，“也不开灯，没人看得到咱们，离鬼也远。”

此时还在观众入场阶段，灯光只照着舞台，下方的观众席几乎坐满，吵吵嚷嚷的，路如晦看每个都像人。

八点的时候，晚会正式开始，前面的内容很正常，身穿礼服的男女主持人请各个领导轮流上台讲话，为新生老生送上寄语，这个阶段就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无聊得很，路如晦甚至听得有些困了，忍不住眯起眼，却隐约看见舞台后的幕布下面，有东西在爬，那东西裹在幕布边缘里，看不清楚形状。

路如晦用力睁了睁眼，再仔细看去，幕布安静地垂在那里，没有丝毫摇晃，路如晦不相信是自己看错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总是忍不住朝幕布看去，甚至忽略了台上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