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直接挖尸体了？不用考虑鬼的想法吗？

“不太好挖，”金凯说道，“风电场范围太大了，光外面就有百八十个山头呢，这不像城市里，能藏尸的地方太多了。”

藏尸啊，路如晦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夏将倾，不着调地想人家压根没藏。

“鬼一般不会离自己的尸体太远，白天看到那个鬼在办公楼里活动，埋在附近的可能性很大。”张浩宇说完，三个外来者齐刷刷的看向路如晦。

“周围有没有适合埋尸的地方？”张浩宇问道。

不是吧，你们白天还战战兢兢，怎么晚上玩这么大？

但路如晦还是在思考后如实作答：“悬，场站内除去升压站里的地面全都做了水泥硬化，挖坑是个大工程，升压站下面又都是电缆，挖坑容易先电死自己，其他有可能藏尸的地方只有办公楼里，但我们不可能在楼里挖坑找尸体不被发现，如果埋在站外，那面积可就大了去了。”

“啧，那没得挖了。”

“那就只能选另一种办法，找出鬼的成因，完成鬼的遗愿了。”

金凯问道：“可是鬼现在在伤害风电场的员工，万一他的愿望就是毁了风场，我们要帮他把人都杀了吗？”

王子晨点上根烟，吐着烟圈说：“杀个屁，你现在也是风场员工。”

“毁了风场啊……”路如晦喃喃道，他总是很难集中注意力，听他们讨论，有一半的脑子已经神游天外去了。

“你有想法？”

“谁说毁了风场需要杀人，风场最不值钱的就是员工。”路如晦的视线飘向监控电脑，正好有几个监控视频轮换到升压站，里面的设备非专业人士根本不认识。

王子晨顺着路如晦的视线看过去，说道：“把这玩意儿炸了能行吗？”

“不行！”路如晦闻言如梦初醒，这才惊觉自己刚刚暗示性地提出了多么可怕的建议。

“你自己说的员工不值钱，又不让炸设备。”

“不是那个意思，那个设备叫变压器，先不说自带的220kV高压电，看见它上边横着的那个圆桶了吗？里面是将近半吨的油。这样的变压器站内有两台，还有几台小的，而且我们没办法私自将设备停电，炸了会产生连锁反应，后果我们无法控制，有可能会波及办公楼，还有那么多无辜同事呢，虽然风场不怎么尊重我们，但我们还是要尊重生命的。”

“啧，那还是想别的办法吧，没准鬼的执念不是风场呢。”

见他们放弃了这个想法，路如晦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他也不清楚变压器爆炸的波及范围会有多大，但他需要靠危言耸听才能打消他们的念头。

后半夜，他们一直在讨论接下来如何行动，只有夏将倾安安静静的缩在监控角落，捧着纸杯，喝完了水还会自己续。

路如晦坐在控制台前，装作认真看盘的样子，实际上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一字不落。

路如晦惊觉，比起他之前以为的误入恐怖游戏的倒霉蛋，他们更像是一群亡命徒。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也替换了风场员工，为了达成鬼的愿望，这些人可能真的会通过杀光风场所有人完成任务。

路如晦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窗外，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幸好他刚刚没有提出另外一种炸风场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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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陪着上班时间过得很快，渐渐的天快亮了，路如晦说道：“要接班了，你们正好开个早会，王哥你得下去开维护班的会，夏哥你不是风场的员工，要不先去我宿舍躲躲吧，就在楼下118。”

外来者们决定从鬼诞生的原因开始查，但白天办公楼里人来人往，只能等到晚上，今晚刚好是金凯上夜班，他们可以在楼里自由行动，但是要求路如晦也加入。

路如晦随口答应了，他也怕自己不看着的话，万一他们再心血来潮惹出什么事来。

开完早会下楼，一楼楼道里的血迹从宿舍区蔓延到食堂，来往的员工却没有人注意到，来来回回踩上去，四处皆是凌乱的血脚印。

王子晨在食堂门口等他们。

“维护班早会上班长说了，因为有个姓董的哥们过年的时候回家了没上班，扣了他五百。”王子晨说着看向路如晦，“你不是说这几天扣不了钱吗？”

“那，那可能扣钱不需要做表？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扣啊，再说过年那几天本来就轮到董明休班，不应该扣他钱的，是他们班长不是东西。”

王子晨还想继续质问，维护班班长扣别人钱全看心情，现在最危险的就是他。

“算了，你怪他，他也没办法。”张浩宇拦住王子晨，“先吃饭去吧。”

食堂里，地面上的血脚印更加凌乱，都快被踩匀了，浅灰瓷砖都染成了浅粉色的，董明缺了条左臂，血还在不断地从骨肉模糊的断口往下低落，他却除了脸色青白以外，表现得和常人没有不同，吃着早饭还能和同事小声聊天，别人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路如晦偷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他们正在背后辱骂维护班班长。

金凯端着餐盘从路如晦身边路过，悄声说：“侵蚀会影响人的认知，也会改变人的存在状态，他其实已经死了。”

因为五百块，断了条胳膊，血流了一夜，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路如晦觉得自己可能也已经被侵蚀影响了，他看到此等惨剧竟然内心毫无波动，只想着赶紧排队打饭，他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又熬了大夜，这会儿没胃口，但是感觉自己身子发飘。

站到队伍最后边，前面的人身上散发出熟悉的焦糊味，路如晦短暂的抬头，不等看清就又把头低下了。

是鬼身上的味道，鬼正站在他前面。

路如晦的内心依旧没有波动，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到奇怪了。

也有可能他就是不害怕这种具现在眼前的东西，他更怕上自习班主任在后门突然探头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吓。

更何况，再恐怖能有昨晚的夏将倾恐怖吗？那都把他吓晕过去了。

路如晦拿了七八个包子，又盛了一大碗紫米粥，还多加了两勺糖，带回宿舍。

手里拿着餐盘和碗，路如晦用胳膊肘打开宿舍门，窗帘是拉着的，因为总有人下了夜班要在白天睡觉，宿舍的窗帘遮光能力极强，里面一片漆黑，他用手臂撞开墙上的开关，灯亮了，房间里空无一人。

“夏哥？”路如晦小声喊。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路如晦猛地回头，夏将倾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吓了他一跳，碗差点没拿住。

夏将倾眼疾手快托住碗，路如晦顺势将碗和餐盘一起递给他，自己只拿了一个包子，包子是昨天的晚饭，因为这几天厨师放假了，食堂管事的做饭，做得太咸没什么人吃剩了好多，今天就又变成了早饭。

“早饭，包子是白菜猪肉和韭菜鸡蛋的，凑活吃吧。”

夏将倾看着包子和粥，站在宿舍门口一动不动，路如晦竟然从他脸上隐约看出了茫然无措。

“哦对筷子。”路如晦从柜子里拿出双新的筷子，当初买的时候打折，他十块钱买了一大包，有二十双，放到卫生间的水龙头底下用热水烫了烫，就随手戳在了那堆包子上。

“凑活使吧。”路如晦关上灯，叼着包子仰躺进床里，闭着眼睛吃完包子直接开睡。

夏将倾把碗放到桌上，把插在包子上的筷子抽了出来。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竟然睡得意外的安稳，夏将倾在桌子前坐着，正对着宿舍门口，黑暗里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形。

路如晦起身，到卫生间洗漱，夏将倾跟了过来，在门口等着。

房间里的电暖器也整日开着，很暖和，夏将倾脱了军大衣，只穿着一身工作服，脖子上还围着那条丝巾。

路如晦想起昨夜在监控里看到的，他身上全是土，便说道：“哥你要不要洗个澡换身衣服？”

夏将倾点点头。

“行那我给你找衣服，内衣我有新的，工作服就只能穿旧的了，对了热水器的开关坏了，你得这样按着掰，它才不会掉。”

卫生间的门关上许久才传出来水声，路如晦看着桌上的吃的干干净净的餐盘，寻思一会得刷好了给食堂还回去。

今天本来没有别的工作了，结果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工作群里突然通知晚饭后开会，路如晦打了饭给夏将倾带回宿舍，自己去参会，一开就是两个多小时，但全是领导在说类似“企业是有法律的”“地震了员工要跑回食堂断电，防止火灾”这种一听就容易憋不住笑的屁话，最后只敲定了一条决策：以后每请一天假扣三百块钱。

路如晦一天的工资都没有两百块，但他平时也没什么事情需要请假，本来还觉得无所谓，没想到散会后副主任单独找到他，说主任之前说过他的室友辞职了，值班的人不够，让他这一轮别休班了继续上班，路如晦问有补休吗，副主任说没有，算给值里帮忙，所以还没有绩效，还道德绑架他，说你要是不上别人就会很累，路如晦反驳说我已经上了一个多月班了我也很累，副主任说你就是没把公司当家，那公司也可以不把你当家人，明里暗里表示如果不答应就要找理由扣他钱。

看来也是最近辞职的人太多，运行班的工作再没有技术含量也不能让人24小时连轴转，总归是需要足够的人轮班，工作压力成倍增长到了员工强烈抗议的地步，不然领导才不会管员工会不会累。

路如晦心说你们厂都没道德到闹鬼了，还在这儿道德绑架我呢？他很烦又很气地回宿舍，半路遇到同事们，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就等着看他同不同意，毕竟辛苦他一人轻松其他人，有人试图安抚他，说：“风场怕是要倒闭了，上次逼我出去培训，出去八天，最后不仅出差补贴没有，来回路费食宿费加起来只给了我一百五，连培训费都是我自己垫的，去之前说的挺好，回来直接不给报销。”

路如晦想着反正也闹鬼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暗自决定不管风场倒不倒闭，只要能活过这几天，他就辞职，嘴上直接骂道：“傻x主任！怎么不出点事故电死他！”

班长只当他在撒气，笑道：“电死了他你还得随份子。”

“人都死了我还理他干什么？我有多余的钱不如买挂鞭庆祝一下，我还要点柱香敬告天地，感谢上苍除夭乔山风电场一害！”

路如晦平时在外人面前情绪稳定，极少直接开口骂人，见他气急败坏到这种程度，同事们也不再说什么，尴尬地笑笑就各自散了。

路如晦回到宿舍，看到夏将倾把椅子挪到了角落里坐着，心想要不还是把风场炸了算了，这哥们能徒手爬风机，没准也能徒手炸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