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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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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越宇放学的时候经过超市,手里捏着五块钱,想借着买水的借口进去找谢听。

今天是难得的阴天,云层遮住太阳,一丝阳光都透不出来。沈越宇进了门才发现谢听和他妈妈今天都不在,超市的老板娘亲自出来看店了。

“阿姨。”沈越宇扒着放香烟的玻璃柜台,“谢听呢?”

“你说听听啊,他妈妈今天带他有事去了,晚上才能回来,你晚上再来找他吧。”老板娘伸手把风扇调大了一档,又拿起旁边的水果刀给沈越宇切了一块西瓜给他递过去,“吃吧,甜得很。”

“谢谢阿姨。”沈越宇接过来正准备走,老板娘忽然看见他脸上那一块不太正常的皮肤,“呦,这是咋回事,你脸上怎么青了一块?”

“摔跤了。”沈越宇笑了笑,“阿姨再见。”

他就说上午一直觉得右脸颧骨那里有些痛,原来是青了。

季枚今天没上班,沈杨在单位食堂吃午饭,沈越宇到家时季枚已经把饭做好端上桌了。吃饭的时候沈越宇坐在她对面,季枚开口问:“上午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沈越宇没什么起伏地说。

“多吃点菜。”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话,吃完饭沈越宇进屋休息,路过卫生间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看见自己脸上那块可怖的淤青。他愣了一下,那块青色的皮肤似乎更大了些,一直蔓延到了鼻梁。

昨晚季枚把书砸到他脸上的时候,书脊磕到了这里。

他不信刚才吃饭他妈看不见他脸上这么大一块。

有些什么阴暗的东西在心里疯狂地滋长,沈越宇强压下心里的酸痛,不再看镜子,扭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东西没变,沈越宇照例去看他的小蜗牛,他走到书桌旁边,书架上第二个格子,却没有了那个玻璃瓶。

沈越宇一愣,心里生出一阵害怕,“妈!我的蜗牛呢?”

季枚就等着他问这句话,水流顺着她的手滑下去,“给你扔了。”

“为什么?你凭什么扔我的蜗牛?”沈越宇生气得要命,“蜗牛怎么了?”

“你自己天天抱着那个破瓶子,学习都不好好学,给你扔了怎么了?”季枚说得比他还大声,“还惦记着你那蜗牛,也不看看你上次奥数考试考了多少分?!”

沈越宇不说话了。

“你扔在哪了?”隔了一会儿,沈越宇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今天要是敢捡回来就别想着回家!”

沈越宇没吭声,低着头回房间去了。

他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心里的怒火几乎要把理智给焚烧掉,他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了书架一下。

书架上的书多,架子经受不住这么大的冲击力,一踹就散了架,上面的书哗啦散落一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越宇也没想到书架会被自己踹得直接散架,一地狼藉,他第一反应是害怕。

季枚听见这动静,匆匆过来,看见这一地的书,火气马上就上来了。

“反了你了!”

沈越宇还没来得及解释,一个带着水珠的巴掌已经扇在了他脸上。

“啪”!

谢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陈莉莉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拿着伤情鉴定报告。

走路的时候谢听一般不说话,陈莉莉说话他听不见,他没办法接上下一句。

“饿不饿?”北街的店铺大都关门了,陈莉莉带着他在外面跑了一天,两个人都没顾得上好好吃饭。谢听摇摇头,中午陈莉莉给他买了一块烧饼。

书店还没关门,老头趁着晚上天气凉快,搬了把椅子坐在点外面乘凉。谢听眼神好,没隔多远就看见他坐在椅子上,就着路灯暖黄的光看书。“爷爷!”

“哎呦,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街上玩?”老头摘下老花镜,双手撑着藤椅的两边,用力站起来:“爷爷给你拿西瓜吃啊!”

“不麻烦了蒋爷爷。”陈莉莉疲惫的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太晚了,您就别忙活了。”

母子俩都是累了一天的疲惫模样。蒋国文招招手让他俩进屋坐下来歇歇,对着风扇吹吹凉快凉快。

闷了一天下不来雨,乌云在夜空上方堆积看不清实体,只能看见凝在一起的黑色。谢听的T恤有些大了,热风从宽敞的衣袖穿过去,无端生出些燥热来。

陈莉莉着实是有些累了,也就不推辞,牵着谢听走进去让他坐在板凳上。

“你那拿的是拍的片子吗?”蒋国文从里面搬出来半个西瓜,红艳艳的瓜瓤冒着汁水,看上去就令人垂涎欲滴。他拿了个老虎头的勺子递给谢听,让他自己挖着吃。

“是他爸以前出事时候拍的片子了,他们厂里当时不肯赔钱,非说是自己机器操作不当导致的。”陈莉莉笑着拒绝了谢听喂到她嘴边的一块没有籽的西瓜,眉宇间是舒展不开的忧愁,“我问了人家律师,说是可以赔钱的,这算是工伤,我还想着听听马上要上初中了,给他买个助听器,这孩子从小就没听过什么声音。”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巨响,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出现在云层之中,霎那间又消失不见。

紧接着雷声轰鸣,憋了一天的雨终于倾泻而下。

陈莉莉看了眼窗外,刚想去看谢听,又想起来谢听压根听不见雷声。

蒋国文劝她,“你去找个律师嘛,实在不行你去找市长,往那门口大字报一贴,往报纸上一登,让别人都看看,这就是他们黑心厂长干出来的事!”

又一个惊雷劈了下来,陈莉莉咽了口水,有些怜爱地摸摸儿子的脸,“不能登报呀。”

她语气温柔,“我们听听以后还要上学交朋友呢,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了,我们听听以后被人骂没有爸爸的小聋子该怎么办呀?”

蒋国文一时无语,书店的灯泡不太好,灯光都昏暗着。谢听没吃多少西瓜,把它推到陈莉莉面前:“妈妈中午没吃饭。”

陈莉莉似乎被这一句话触动,谢听从兜里掏出来一包手帕纸,抽了一张抖开把自己的嘴巴擦干净。

他确实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让妈妈操心,一副单纯可爱的模样。

陈莉莉低头吃西瓜,没吃几口,大颗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混在西瓜汁水里,口中都变得咸涩起来。“厂长不肯见我,我拉着听听在大门前站了一上午,厂长儿子才把我们放进去。”

谢听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蒋国文给她抽了几张纸,“擦擦,别哭,苦日子总有到头的时候。”

“我也没钱请律师,听听他爸刚死那会儿,冒出来一堆亲戚来分遗产,我们哪有什么遗产,最值钱的是我过年给他买的那件棉袄,商场里边做活动,过年嘛,总得穿件新的,那袄子花了两百多块钱,他天天舍不得穿,就过年回家吃饭的时候穿过一次,高兴得要命。”陈莉莉自顾自地说下去,“后来说了好久,才分了听听他爷爷留在城里的一套房子,我想着将来听听上学在城里,会不会好一点。”

男人和孩子,她一点没提自己。

谢听沉默地坐在旁边,看着陈莉莉眼眶泛红地说着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耳边只有沉闷的扭曲的雷声。

我要是能听见就好了。谢听想,我要是能听见,就能知道妈妈在哭什么了。

他见过陈莉莉哭,在父亲的葬礼上。在灵堂里跪坐着,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面扔黄色的的纸,眼睛红红的,到最后也流不出什么眼泪来。

雨下的小了点,蒋国文慢慢走到后面把剩下的半个西瓜用保鲜膜缠好,装在袋子里让陈莉莉拎回家吃。陈莉莉连连点头感谢,谢听抓着她的手。

推门出去的时候雨已经不下了。街道被雨冲刷得利落,地面湿漉漉的,地上冒出来许多小水坑,城市的路灯倒映在水面上,远远看去就像星星一样。

“妈妈。”谢听有点累,走不动路,他努力跟上陈莉莉,“妈妈,地上亮亮的。”

陈莉莉低头看过去,远处的小水坑一直延伸过去,倒映的灯光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就像星星一样。

“像小星星,对吧?”陈莉莉笑起来,贴着谢听的耳朵说。

她浅浅地亲吻了一下谢听的脸颊,“你要注意,别把星星踩碎啦。”

没有星星的地方就没有水坑,一路回到家,谢听的鞋子都没有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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