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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镜面彼端(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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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好心地帮我拿椅子,沃恩女士。现在,你能让我跟伊努赛尔巡卫长单独谈谈吗?”在也算是这间办公室的杂活负责人的弗洛尔出于接待访客的礼貌,给他从房间的角落里挪到林兹的办公桌对面的一把不带椅背的高脚圆凳上坐下后,潘利就对她请求道,还不忘朝她眨了眨他那双自带忧郁多情之感的灰色眼睛。

不得不说,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弗洛尔再一次地感受到了那双柔和的灰眼睛与那张十分英俊的面孔对一个女人天然所具备的吸引力,几乎能够盖过他昨夜在“终末”俱乐部的那些有关“文艺之灵”的言辞给她留下的糟糕印象。

但也只是“几乎”。弗洛尔朝靠上了办公桌,抱着双臂站着的林兹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她对马尔柯姆一案的关心不亚于林兹,并不希望被他们排除在这场谈话之外。弗洛尔确信林兹从她的眼神中读懂了她的想法。短暂地考虑后,他开口说道:“我对沃恩女士有足够的信任,潘利先生。和我一样,她也不会向你的任何敌人透露你认为需要我们保守的秘密——比如你与缇娜·马尔柯姆之间的关系。”

弗洛尔尽可能地优雅地朝他和潘利分别点了点头,摆出了一副镇定的神情。昨天在“终末”,她的确答应了林兹要为他保守潘利的秘密,尽管他并没有将他需要这么做的原因告知于她。潘利在杜尔歌林德应该是个重要的人物。昨晚她就这么想,现在对此则更加肯定了。

“所以你们知道我是谁。”潘利轻声说道,神情凝重,目光在弗洛尔和林兹之间来回扫动,“不过,伊努赛尔?沃恩?我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们的家族姓氏。”这是当然。弗洛尔想。“沃恩”只是一个普通的南境姓氏。她的猜测自此得到了证实,在谜光公国,只有贵族才会强调“家族姓氏”这种东西。

“但你很可能听说过我外祖父的家族姓氏。”林兹从容地说道。弗洛尔记得“在杜城说得上话”是林兹对他外祖父的家族的形容。她突然意识到,这解释了林兹为什么会知道潘利的身份。“对你而言,前来维序局找我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我是缇娜·马尔柯姆遇害案的调查负责人。你应该很清楚,你不该、也决不能和一桩谋杀案扯上任何关系——尤其是在你不但认识那名被害者,还与她关系匪浅的情况下。”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林兹的语气十分平静,却带着一种训斥般的意味。显然,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弗洛尔。

“无论是否明智,我都已经来了。”潘利恼怒地说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使自己得以挑衅地直视林兹的双眼,“伊努赛尔巡卫长,你难道不怀疑我可能会是你要找的凶手吗?在我遇见她……遇见缇娜时,我并不知道她已经结了婚,有了丈夫。或许,在偶然得知了关于她的真相后,因为强烈的嫉妒心与受到欺骗而产生的愤怒,我残忍地杀害了她。我的确有杀人动机,不是吗?或许我就是凶手。”

在叙述这个据弗洛尔所知不可能成立——在昨晚之前,潘利甚至都不知道马尔柯姆夫人的真名,遑论她丈夫的存在——的假设时,潘利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个阴沉、苦涩的微笑。盯着那张脸,在又一阵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攫住她的心脏,闪电般地击中弗洛尔时,她所做的只是眨了眨眼。悲伤、愤怒、自我厌恶与一种急迫的、想要逃走的冲动充斥着她的内心,令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腰撞上了身后的桌子。正在用一种评判的目光注视着潘利,林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

“但就算这样,你也不会抓我,对吧?因为你——你们是她的人。这真是可笑极了。”潘利轻声陈述道,脸上虚假的笑容垮了下来。和泛南境语不同,在标准语中,“她”是个明确的女性代称。听他这么说,林兹微微皱起了眉头,但没有开口反驳。“她”指的是谁?林兹外祖父的家族中的某位有足够权威的长辈吗?在弗洛尔因为疑惑而分心的时候,她所感受到的这些不属于自身的情绪就像前一回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弗洛尔想。等潘利离开,她一定要和林兹讨论这件事。倘若她没有弄错的话,她前一次在那间问讯室中感受到的那些陌生的情绪属于马尔柯姆先生,而这一次感受到的这些情绪则属于潘利。它们对她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当弗洛尔再度将自己的目光投注于潘利英俊而忧伤的侧脸上时,她发现自己情不自禁地开口,打破了那阵在潘利的话音落下之后降临在这间办公室里的短暂的沉默:“这只是个故事。”一阵强烈的怜悯涌上了她的心头。

一般而言,弗洛尔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属于潘利的那些情绪实在是太过真实了,令她能够真正地与他感同身受。她看向潘利的眼神一定也流露着与他所感受到的同样的悲伤。

“她的死不是你的错。我们会抓住凶手,让他付出代价。”或是那个不该存在于正常的世界里的凶手先找到我们。她在心中默默地补充道,明白自己刚刚说出口的其实是潘利的想法。在这之后,那阵外来的情绪对弗洛尔的影响才真正地消退了。她的话让潘利和林兹两人都看向了她。

“真奇怪,沃恩女士。”先开口的是潘利。金发的画家唇角微弯,重又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在这个笑容中蕴含的苦涩减轻了一些。“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你的目光仿佛在告诉我,你能读懂我的心。”

弗洛尔不确定她更该为哪一件事感到惊讶——是即使正处于失去情人的悲伤之中,潘利仍在习惯性地散发着他的个人魅力;还是他确实说中了事实。虽然严格来说,那并不算“读心”,只是一些模糊的感知。没法给出任何解释,她也对潘利勉强地笑了一笑,而后垂下了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弗洛尔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她总觉得如果自己继续盯着潘利的脸,那些不属于她的情绪很可能会再次侵入她的内心。而她非常、非常不喜欢那种被他人——即使只是他人的一些情绪——操纵的感觉。

林兹轻咳了一声,问道:“潘利先生,你究竟为什么来?”他问得十分及时,让弗洛尔不必再陷于被潘利的那双魅力十足的灰色眼睛继续凝视的窘境。她不由悄悄地松了口气。

而在回答林兹之前,潘利犹豫了片刻。虽然不太想继续盯着这名画家看,弗洛尔眼角的余光还是注意到,在考虑着应该如何将自己的请求诉诸于口之时,他置于髋部的左手的几根手指紧张地在自己的腰上敲击了几下。

“她现在在哪?”最终,潘利艰难地开了口,“缇娜·马尔柯姆,我想见她最后一面。为了确认她真的是我在找的那个人。”他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见林兹沉默以对,他又望了弗洛尔一眼,补充道:“你们会帮我,对吧?既然你们是她的人。”

他重复了一遍之前那句话,似乎是想要强调某个弗洛尔尚且并不了解的事实。不过,林兹显然知道潘利在说什么。他考虑了一会,然后说:“马尔柯姆夫人的尸体目前暂时被存放在我们这儿的停尸房里。但你要知道,潘利先生,我和沃恩女士都无需听命于你。要想让我帮你,我有一个条件。”

潘利愣了一愣:“什么条件?”

“你得将你和马尔柯姆夫人交往的具体经过详细地告诉我们。”

听林兹这么说,弗洛尔不禁诧异地挑眉望向了他,将在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之前,得尽量避免与其他人产生目光接触的谨慎考虑短暂地抛到了脑后。幸运的是,这回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外来的情绪。

“这又是为了什么?”潘利的反应则要更加激烈,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伊努赛尔。我不认为有必要——”

“你当然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带着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林兹打断了他,“但你还需要知道另一件事。虽然沃恩女士刚才跟你说,我们会抓到凶手……”他朝弗洛尔轻微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同意她刚才对潘利说的那些话。那根本就不是她的想法。即使清楚这点,弗洛尔也仍旧感到了一丝心虚。“……但事情恰恰相反,考虑到许多的不利影响,对这个案子的调查很快就会结束。无论我们是否能够抓到那个凶手。”

林兹的语气十分笃定,仿佛切尔西局长并未给他下达过要在两周之内破获这桩案件的命令。

不利影响?他指的肯定不是凶手其实是在黑暗中“吃人”的怪物那回事。当他继续对潘利解释时,弗洛尔渐渐地明白了过来。“既然我们能在那家俱乐部里找到你,那么另外一些人同样能做到。”他的话让潘利脸色微变。“当所谓的‘有关部门’发现你和缇娜·马尔柯姆之间的关系,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对缇娜·马尔柯姆遇害案的调查将会被比切尔西局长有着更高权威的人强行叫停。弗洛尔听得出来,林兹是在如此暗示。“有关部门”——无论那是指什么——并不希望潘利和这桩案件扯上半点干系,为此甚至不惜阻止维序局的调查。

“这是个威胁吗?”潘利问,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伊努赛尔巡卫长,我觉得你开始变得有点令人讨厌了。”从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判断,弗洛尔觉得他现在对林兹的讨厌程度可不止是“有点”而已。

“这不是威胁,而是事实。”林兹坚定地说道,“你想抓住杀害缇娜·马尔柯姆的凶手吗,潘利先生?相信我,一旦上面的人叫停维序局对这个案子的调查,除了我和沃恩女士之外,没有任何人会帮你的忙。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认为你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找到那个凶手,否则在沃恩女士将马尔柯姆夫人的情况告诉你之前,你不会连她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因此,我建议你最好跟我们合作,除非你并不是真的像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你死去的情人。”

林兹真的相当擅长戳人痛处。弗洛尔用眼角的余光小心地再度瞄了潘利一眼,发现他双唇紧抿,灰色的眼睛里冒出了愤怒的火星。但在沉默了片刻之后,那些火星就突然熄灭了。一种挫败的神色出现在了潘利英俊的面孔上。

“哈。”金发的画家嗤笑了一声,耸了耸肩。作为一种谈判技巧,激将法在潘利的身上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你赢了,伊努塞尔巡卫长。看来你也是个喜欢挑战权威的人,就像我一样。”他的声音中毫无愉快的情绪。“我答应你的条件。今晚九点半继续在‘终末’见吧,我会把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现在,能带我去见缇娜了吗?”

林兹点了点头。“当然。”但他没有立即行动起来,而是转向了弗洛尔,深棕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沉思般的神色:“沃恩女士,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弗洛尔的直觉告诉她,那绝对不会是她想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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