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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镜面彼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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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飘着绵绵雪花,虽是午后,天光却仍显暗淡。在钟塔区分局后院的停尸房内,再一次地,弗洛尔见到了马尔柯姆夫人。

一张宽大的白布盖住了她的整个身体,将她胸前的那个狰狞的伤口遮蔽于其下。倘若只看那张犹带微笑的面孔,旁人或许会以为她正在安宁地沉睡。是了,她已经陷入了永恒的长眠,而杀害她的凶手却仍然隐身于杜尔歌林德的街巷之中——起码看上去是如此。

“艾利斯巡卫,哈德兰先生,你们能在外面等吗?”林兹客气地说道。

哈德兰先生是个身材矮小的老人,年纪大抵与切尔西局长相仿,乃是钟塔区分局的验尸官。此人生着一张略显刻薄的脸庞,两颊向内凹陷,露出高高的颧骨,眉间有着几道深深的沟壑,脾气一看就不太好。听见林兹的要求,他小幅度地撇了撇嘴,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神态仿佛在说“你怎么敢把我从我自己的地盘上赶走”。不过,或许是顾忌着林兹的巡卫长职位,他终究没有把这话诉诸于口,而是僵硬地对后者略一颔首,推开停尸房的门走了出去。

“是,长官。”同时,莎罗不那么情愿地说道。离开之前,她朝弗洛尔投来了一道期望的目光。弗洛尔知道她稍后一定会悄悄地向自己打探林兹的动向。

“把门锁上。”在那两人离去后,林兹就对弗洛尔命令道,自己则走到了窗边,拉上了那片灰色的窗帘。弗洛尔挑起了眉头,依言照办,又在锁好门后转身问道:“你打算做什么,林兹?”这时,林兹又返回了马尔柯姆夫人的身边。在窗帘被拉上后,屋内的光线变得黯淡,一种古怪的氛围在浅黄色天花板的阴影中悄然酝酿,又顺着林兹背对着的那排冷灰色铁柜的狭小缝隙渐渐流淌至地面。虽然此前弗洛尔并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她还是迅速地推测出了那排铁柜的用途。

万物终将归于尘土。很多年前,弗洛尔就明白了这一至理。但她仍会恐惧死亡。身处一个密闭的空间,心知自己正与许多死者共处一室,弗洛尔觉得自己后背发凉。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惧。凡为常人,何忍目睹同类之不幸?不过,暂且栖身于这间停尸房内的死者大概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坐落于城市边缘的各处墓园才是死者安眠之地。只有可疑的或无人认领的尸首才会被送到这里,而且只限于钟塔区的范围之内。

“你站过来一点。”在她胡思乱想的这会,林兹开口说道,用左手拉开了盖住马尔柯姆夫人身体的白布。那捧盛开的蓝鸢尾已经被人取走了,留下的只有一个幽深的伤口。“你知道吗,弗洛尔?刚刚离开的哈德兰先生认为,在坠楼之前,马尔柯姆夫人就已经死了。”他凝视着那个伤口,自顾自地说道,“所有的伤口都是在她死后才留下的。哈德兰先生的结论是,马尔柯姆夫人可能是死于由某种药物引起的心跳骤停。但药物检测报告却又并无异常。毕竟,那颗心脏已经失踪了。看到这些切创有多么整齐了吗?凶手下刀时一定十分小心,简直就像是害怕弄疼了她一样。”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弗洛尔评价道,绕过解剖桌走向了林兹,视线刻意避开了那张毫无生机的苍白面孔。“不过,如果将那捧花与丢失的心脏联系到一起,这会不会是一场情杀?但考虑到我们之前的遭遇,事情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这位女士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那么我们要找的凶手到底是什么人——不,到底是不是人?”最后一句话的音量近乎呢喃。

“这正是我要确认的。”林兹说道。还没等弗洛尔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就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光芒的红铜色挂坠。那是一个只有四分之一手掌大小的十二面体,每一面上都雕刻着一个被抽象的飞鸟与书卷样的纹路环绕的古怪符号。有的符号近似跳舞的小人,有的则像是兼有狮头、马身与鱼尾的奇特生物……在弗洛尔疑惑的注视下,林兹将它轻轻地放在了死去的马尔柯姆夫人的掌心,然后又转而握住了死者的手。同时,他开口说道:“弗洛尔,如果待会我做出了什么异常的举动,你一定要及时让我松手。无论用什么办法。”

“什么?”弗洛尔愣了一愣。

“弗洛尔,我能相信你吗?”林兹平静地问道。直觉告诉弗洛尔,他接下来要做的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事已至此,她已没有了退缩的余地。“是的。”于是她点了点头。在得到弗洛尔的回答后,林兹笑了一笑,然后在解剖桌边半跪了下去,将目光移向了他与死者交握的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起初,什么也没有发生。林兹低垂着头,右手随意地搭在膝头,左手则与死去的马尔柯姆夫人一同紧握着那个古怪的十二面体。弗洛尔注视着眼前的一幕,精神高度集中,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背后的凉意却渐渐加深。奇异的想象重又跃上了心头。在她身后,铁柜中的死者们似乎正在窃窃私语,从阴暗的缝隙中窥视着这副略显荒诞的景象。

之后,弗洛尔听见林兹轻声开口。他用的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言,音调含糊沉重,像是在含着一大口水说话。乞求,劝说,命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渐渐改变了语气。但这只是弗洛尔的推测。她朝那个十二面体瞥了一眼。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去,挂坠发出的光芒似乎变亮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视线无意中往旁边稍稍一偏,整个人就立时僵在了原地。不知何时,死去的马尔柯姆夫人已经再度睁开了双眼。

“……!”

弗洛尔竭力克制着发出惊叫的本能。在同一个瞬间,林兹的身体骤然向后仰去,腰部弯成了一个与地面约成四十五度角的艰难弧度。他同样睁开了双眼,深棕色的瞳孔却几乎放大到了眼皮的边缘。

“不——”他的面孔痛苦地扭曲,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尖叫,双眼却仍旧直直地注视着虚空,仿佛那里存在着某个弗洛尔看不见的东西。

“如果我做出了什么异常的举动——”他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吗?弗洛尔并不确定。不要慌!她的理智在脑海中厉声喝斥道。于是她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抓住了林兹颤抖的手臂,忽视了自己背后的冷汗,用力地将他向后拖去。

在各属生者与死者的两只手分离的瞬间,那个奇特的十二面体落向了地面,然后又被反作用力弹起了两次,翻滚到了一个距解剖桌约有四五步远的位置。同时,马尔柯姆夫人的手从桌上无力地垂下,手背上留下了一排青紫的指印。

“林兹!林兹·伊努赛尔!”弗洛尔摇晃着林兹,呼喊着他的名字。脑海中的声音又提醒她要控制声量,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片刻之后,林兹缓缓地眨了眨眼,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极为迷惘的神色。

“你没事吧?”弗洛尔关切地问道。

“我看见了。”林兹低声呢喃,眼中再度闪过了一丝痛苦。带着那种梦游般的神态,他随意地挥开了弗洛尔的手,艰难地站起了身,然后踉跄着回到了解剖桌前。“但是,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用手捂住了额头,“不对,这究竟是——”他的声音愈来愈小,直至令她完全无法听清的地步。

“你不会是能够……通灵吧?”弗洛尔从背后接近了他。灵媒、水晶球、预言与幻象。她初次知道这些事物是在八岁那年的夏天。在一场欢乐的庆典中,年幼的弗洛尔偶然瞥见了几顶边缘坠有小颗银星的黑色帐篷,觉得它们似乎与节日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时,她向如今她已不愿再提起名姓的某个人提出了疑问,然后收获了一个带着警示意味的故事。时隔多年,弗洛尔早已淡忘了那个故事,脑海中只留下了它的零星片段。那是个不需要被她记住的故事。

回忆一闪即逝,在距林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弗洛尔停下了脚步,不确定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在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再问一遍“你还好吗”的时候,她听见林兹沉声开口:“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形容的话,是的。”他猝然转身,毫不在意地倚着那张解剖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我并不能与死去之人的灵魂交谈。我所能做到的,唯有‘见证’他们的死亡。”

“那是什么意思?”

“在马尔柯姆夫人死去的那一刻,我与她同在。”林兹低语道,注视着脚下的地面,“因此,我看见了那个凶手。”他的语气十分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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