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就是模模糊糊的记忆，画面和声音都好像隔着什么，看不真切也听不清楚，这样的状态应该是过了好多年，算算记忆里的冬天，他现在应该是7岁或者8岁。

前段时间有时会听到曾经的歌，他会有短暂的清醒，再然后就是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当时只感觉头痛欲裂，就晕了过去。

现在恢复了清醒，得想个办法回去，自己走丢这么多年，爸爸妈妈肯定很伤心。

小玉佩想着想着，半昏半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一个初步的计划已经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起身坐在角落，木然地看向前方。

一会儿，王玲过来看他的情况，发现他已经醒了，立刻去叫王木工把人绑出去晒晒太阳。

过年将傻子关在屋里关晕了的事，让她心有余悸，她可不想背负杀人的罪。

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傻子的不同，以前的傻子是非常敌视他们的，即便傻了也不好接近，但今天他们往外绑人，傻子头也没抬，全程木木的。

把人绑院子里，王玲和王木工合力搬了一块大木头走了。

但王玲觉得傻子今天不一样，中间回来看了一次。

这傻子竟然学着他们的样子在搬木材。

傻子很瘦弱，大块的他搬不动，就一小块一小块地，搬到绳子能扯到的极限。

王玲靠近他也没有反应。

王玲有些高兴，如果傻子能干活，那真是意外之喜。

再观察观察，她想。

之后的2天，王玲故意在傻子面前搬东西、干活，再偷偷观察，傻子果然模仿着她的样子干起活来。

王玲觉得果真是那么回事，大着胆子去解开傻子的绳子，牵着他到前院。

她先是把衣服放桶里自己搓了两下，让傻子坐下来，引导他按照自己的样子搓衣服。

傻子果然模仿她的样子搓起了衣服。

衣服搓好了，王玲又引导他倒水、挑水。

傻子一直木木的，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王玲想他以前是很有攻击性的，虽然傻了，可能还有以前的记忆，对他们有敌意。

这次昏迷应该是啥都不记得了，对他们也没有敌意了，岂不是以后能拉来干活。

王玲下午的活被他干了一小半，顿觉轻松，看着傻子也顺眼了不少。虽然傻了，但能干活也不算砸手里不是。

晚上，王木工回家看到傻子在前院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攻击自己，立刻拿起旁边的铁锨，又看到王玲在旁边收拾水桶。

“咋回事？”王木工不解地问。

“看到没，他彻底傻了，让干啥干啥，这一下午挑水、洗衣服，给额省了不少事。”王玲有些得意。

王木工还想说点什么，王玲打断他：“家里压力多大啊，额还得帮你做木工，哪有那时间干活。他都傻了，天天放那白吃饭啊！还是说他是你亲儿子，不舍得使唤啊。”

“你说的是什么话！额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吗？”王木工不再用质问的语气了。

他走到傻子面前，观察了一下。

小玉佩心里紧张，手上收拾的动作却不停，眼神也保持着木木的状态。

王木工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也放下心来。

……

接下来几天，小玉佩上午被拴在后院晒太阳，下午都会被王玲拉出来干活，他一直没什么反应，干活却是越来越上手。

这段时间，小玉佩精神紧张，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

这天晚上猛然想起来，阿瑶好像很长时间没来了。

阿瑶对他来说，是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人。

他知道，自己能恢复正常，完全是因为对方。

又过了7、8天，阿瑶的小脑袋出现在院墙上，小玉佩的眼睛一亮，复又恢复到木然。

还不能告诉对方，对方太小了，他得确保万无一失，小玉佩狠了狠心，看着王瑶有些愧疚地想。

“好几天没来了，这几天被关起来了。”王瑶低着头用泥土堆小山，没有注意到小玉佩的神情。

他继续说：“额把复读机拿给你的那天，回去被额弟弟看到了，妈…妈妈打了额，半个月不让出门。”

“额不是妈妈爸爸的孩子。”

小玉佩的眼睛突然睁大。

“她说额是被真正的爸爸妈妈抵给他们的，要一直干活还钱。”王瑶的头越来越低，眼泪啪嗒啪嗒，把眼前的小土堆都浸湿了。

小玉佩没忍住，摸了摸他的头。

王瑶十分难过，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他没抬头，没看到小孩眼中的恨意和决绝。

王瑶什么都不懂，真相信了所谓的还钱说法。看着他今天眼神和动作上的畏缩，小玉佩心疼不已。

他恨死了偷孩子的人和养别人孩子的人，他一定要带着阿瑶离开。

从第一次被带出来干活，到取得信任解开绳子，小玉佩用了8个月。

这天，王玲着急出去干活，把小玉佩带了出来，绳子没系就走了。

回家看到他正默默地收拾着院子，绳子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今天额没栓绳子，傻子就在那干活，额觉得可以把绳子撤了。”王玲说。

“现在他小，将来大了肯定得出去干活，不如先练练。再说，咱老拴着他，大了说不准就反抗了，不如让他以为是咱的孩子。”

王木工盯着小玉佩看了会儿，说“行。”

王玲继续说：“咱之前给他起了个什么名？是不是叫王大力，别老傻子傻子的叫，让人听到也不好。”

“他能听懂吗？”王木工问。

王玲一笑：“就像养狗那样，多叫几遍就知道了呗。”

“怪不得当年大家都说你是咱村最聪明的姑娘。”王木工奉承了一句。

“呵，可惜啊，插在你这朵牛粪上。”王玲得意的斜了他一眼，进屋去了。

不用栓绳子意味着可以干更多种类的活，第二天一大早，王玲就把小玉佩叫起来，让他帮忙砍柴烧火。

王瑶来的时候，后院没有人，他顺着小屋门缝往里看，也没有看到人。王瑶爬上了那棵好久没爬的树，树上他经常坐着的位置竟然有了个鸟窝。

他避开鸟窝，往下看去。

小孩在前院锯木头，7、8岁大的小孩，拿着个大锯子，木呆呆地锯着木头。

王瑶觉得难受，说不上来的感觉。

当天晚上，王瑶趁家里人睡下了，翻墙到小孩家里，他轻轻晃了晃门。

小孩在里面缓慢地敲了敲。

王瑶说：“看你没事就好了，额明天再来看你。”

他正想转身，看到从门缝里递出来一个薄薄的饼子。

“吃。”

王瑶愣怔了一下，接过来咬了一口，是脆脆的、甜甜的。

“好吃。”他没舍得都吃了，掰了一半顺着门缝塞给小孩。

“你也吃。”

小孩接过了。

两个孩子在月光下吃着糖饼，夜色静谧，风也温柔。

转眼又到年关，大家热热闹闹地庆祝。

因为每天要干活，小玉佩吃的还行，他就把一些好吃的偷放在屋子里，等王瑶来了给他吃。

两个孩子在月色中分着吃东西，是小玉佩充满仇恨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幸福。

……

“阿瑶，额要去上学啦。”大成兴致勃勃地跑来找王瑶。

“上学？”王瑶身边没有上学的人，他对学校很陌生。

“上学可好了，额妈说上学能改变命运，能走出大山，住上电视里的房子，过上好日子。”大成学着他妈妈的样子，给王瑶细数上学的好处，“学校在镇上，咱离镇上远，上学就能住在镇上，镇上有很多好玩的，也能认识新朋友。”

见王瑶心动了，大成突然想到，“你不是和额一般大吗，额生日小，今年才上，你去年没去今年肯定能去，额妈说所有人都得上学。”

晚上，王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上学可以去镇上，不用在家干活，还能走出大山，交新的朋友。

但是很长时间不能见到小孩了，小孩看不到他应该会想他。

还是好想上学啊，可以和小孩解释，即便遇到了新朋友，他也永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怀着期待又激动的心情，王瑶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他走出了大山，和小孩一起在镇上玩耍。

王瑶期待地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李凤和他说上学的事。

第三天，他等来了村长，村长一进门就和李凤说：“小六说你不愿意，这孩子上学咋能不愿意，一分钱不花的，学习好还有奖学金，往家里挣钱。”

李凤说：“村长，他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到现在还没办户口，这咋上学。”

“户口你一直拖着不办，正好现在办了。”村长还是希望村里的孩子都能有个出息，虽然知道王瑶的来历，但王瑶自己不知道不是。

李凤本来就不想让王瑶上学，现在王瑶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万一上学后懂了什么东西，或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可是会造成不少麻烦，但她又不想告诉村长，怕村里人说她多嘴。

想了想，她开始胡搅蛮缠：“额仔细算了算，孩子岁数还没到呢，上什么学上学，家里的活怎么办啊，村里给干吗？”

两人争执了一番，村长看做不通李凤的工作，略带遗憾地看了眼一旁站着的王瑶，叹了口气走了。

李凤转头对王瑶说：“好好干活，等年纪到了学个手艺，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就是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