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疯了!你做什么?”璃殊被那血液所染,怒斥着问粉黛。
“谢谢你们,在此千年,得以相逢,亦是缘法。这法器,赠予你们,我……我要回到他们的…身边去了……”
那粉黛眨眼间,碎裂成无数片的粉色蝶鳞。
而那无数的红色细线,也在顷刻间断裂。
满天飞舞着粉色的蝶鳞同断裂的红线。
“喂!不要……”璃殊全然顾不得周边的变化,只想追着那些蝶鳞而去,被焱和庞越死死拉住。
璃殊失去了力气,自语道:“君无恨说,他的爱意必须深藏,否则,她会死…是不是因为我…是我,害死了粉黛?”
她的语气很矛盾,带着肯定,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她居然想哭。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哭出来。
从前哭了太多,她便极其厌恶自己因为难过而落泪。
于是忍着忍着,她如今难过的时候,已经不会落泪了。
深陷于其中的璃殊并没有意识到,粉黛与细线消失,他们便无立足之地这一事实。
焱将她横抱起,同庞越一起回到了浮云之上。
庞越看着焱怀里茫然无措的璃殊,甚是不知所措。
“丫头…”庞越抓抓头。
他对着她使劲做鬼脸,想逗她开心,焱怀里那人却不为所动。
可她满眼失落,哪里看得到这些。
“哎……”焱叹了口气。
他觉得有些拿她没有办法,一向寡言的他边走边道:“你又怎知这千年,活着于那魔蝶而言不是折磨?并非人人都觉得,活着是幸事。你又何须为他人的选择而苛责自己?”
“君无恨是粉黛的法器,法器通常是不能弑主的。君无恨既然认同了粉黛的命令,又何尝不是因为,它明白何为它主人的解脱。”
却不知,何处来的风,吹来一片粉蝶鳞,不偏不倚地落入了璃殊的怀中。
璃殊这才有些回过神来,看着手里的粉蝶鳞,郑重地将其收入怀中。
“你在…安慰我?”反应过来的璃殊抬眼问他。
焱看她一眼,微不可见地勾起唇角。
“自己走。”焱将她轻放下,又迅速牵起她的手来。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竟变出一方手帕,颇为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待他擦完,两人便牵着手并肩前行着。
璃殊跟着他的步伐,有些低落地看着浮云前行。
庞越走在璃殊的身边,低头斜着脸看着他们。
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对登对的小眷侣。
啧,这神龙强大,便也意味着若是丫头受了那小子的欺负,怕是俺也打不过。
若是俺打输了,丫头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便还有些伤情起来,竟从那大眼里滴出泪水,抽噎起来。
被这动静吸引得璃殊看向了他:“怎么了庞叔?”
“哼,打不过,还是那太子老弟要好打些!呜呜…”
璃殊闻言,实在是不解其意。
就在她抬头看庞越的余光里,看到了自己肩膀上有一块异彩之物。
“这又是什么?”璃殊将那东西从肩上取下,那异彩化为一块蝴蝶络子,静静地躺在璃殊的掌心。
“约莫…法器君无恨。”焱瞥了一眼,道。
不过《法器录》中所注,君无恨不过是普通的铜线,不曾想终了,还会变换模样。
“这么厉害的东西,就长这么精致漂亮啊?”璃殊打量着手中的络子,有些疑惑:“啊,是的……粉黛将此它赠予了我们。它认了谁?”
“粉黛是它的唯一主人,这点永远不会改变。不过是粉黛对它下了最后的命令,让它服从我们的命令。既是‘你们’,我们三人,便都能使用。”璃殊的掌心暖得很,习惯了寒冷的焱居然难得地觉得,心情还不错。
“我不要,你们要吗?”璃殊问到。
“既然是厉害的法器,丫头你为何不要?你灵力低微,有法器是好的,俺和焱老弟能打,不怕。”庞越道。
“我受之有愧,反正我不要……给你吧庞叔…不对……”璃殊忽然想到,方才那焱着实是帮了不少忙,嘟嘴小声问道:“咳咳,那个二皇子殿下,额,龙君大人,您六界之主,天下第一,地上也第一,既然哪里都是第一,您不需要吧?”
焱知道她的主意,默不作答,左边嘴角微微提起。
见他默认,璃殊喜滋滋地撒开他的手,将那络子系在了庞越毛躁而坚硬的头发上。
庞越歪歪脑袋,一头竖起的数只“糖葫芦”上,有一只上挂着串精致的蝴蝶络子,随着庞越的动作飘摇着。
嗯,虽然与庞叔的气质不甚相符,但也不算特别突兀。
“那反正庞叔你不会让人欺负我的,对吧?”璃殊问道。
“那是自然!”庞叔坚定地回答到。
“这怎么用啊?”璃殊转头问焱,却发现焱没了与她的接触,已经无力地跌坐在地,脸上表情看着……
嗯,他必定是觉得甚是无语。
“对不住,对不住啊。”璃殊得了便宜,好声好气地搀扶他,甚至贴心地替他掸掸没有的灰。
哼,果然应该将这小红花变作个小物件,直接戴在身上。
庞越倒是研究那君无恨来。
都是线,是否与俺的丝是一样的?
以情绪为线……那……
庞越看看璃殊,又看看焱,尝试使用君无恨的力量。
只见璃殊心口处,生出了一条几近透明,却又真实存在的,泛红的细线,向焱而去。
焱微微皱眉,抓住了那细线。
“你与魔蝶同为木相,此法器确实适合你。你以何思绪凝出的细线?”焱抬眼问庞越。
庞越没有回答,只拿定了主意,向焱施法。
焱见状,挥手弹开了庞越的术法,冷笑道:“你倒是异想天开,竟想在本君身上动用法术?”
庞越闻言,眨眨眼,收回了心思和法力,有些心虚。
果然,打不过!
“你还没有回答本君。”焱问道。
“哼!俺不知道!”话落,气呼呼先走了。
璃殊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俩这来来回回的对话,不知所云。
庞越以璃殊对焱的情意为念,凝出的细线。
只是那根线,说有吧,它只有一根,还若隐若现,说没有吧,它又切实存在。
庞越着实迷糊了。
就在庞越还在绞尽脑汁之时,听到了远处的动静。
“快点儿,快剔完,好交差。”
“哎,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行不行?不行换我,你来守着…现在觉得残忍了,拉你入伙那时候,你可是美滋滋将那些个仙石都纳入囊中了……”
……
当璃殊和焱走到这两人面前时,庞越已用蛛丝死死缠住了两人,就地坐下等着他二人。
此地当是北海一个鲜为人知的小入口,被浮云遮蔽着。
而入口前,浮云上正陈列着几具鲛人的身体。
他们身上的鳞片被剥除了大半,流淌着的蓝色血液,渗的周边一片深蓝。
他们似乎活着,又像死了。眼睛动也不动,唯有深不见底的绝望。
神仙妖魔,死去则魂飞魄散,肉身消弭。
为了不让他们的肉身消散,为了得到全部的鲛人鳞片,他们将那护心的最后一片鳞,留在最后剔除。
而在他们不远处,还很多堆积成山的鲛人衣物。
一座又一座……
它们曾经都是累累尸山。
“他们在剔这些鲛人的鳞片。”庞越道。
璃殊下意识地将自己的灵力输送到他们的身体里,被焱拦下。
“对,你灵力多,你来救。”璃殊看着他。
焱却没有反应。
庞越拍拍璃殊,道:“丫头,算了……这些人,内丹没了,丫头你就是再多灵力给他们,也没用啊……”
所以,他们只能在这里,静静等死……
璃殊闻言皱眉,起身问那二人:“为什么?”
那二人同样拥有蓝色的皮肤,也是鲛人,是浮云上那些人的同族。
这样的同族残杀,凡间发生过千百次,她不是没有见过。但她仍然会情不自禁地疑惑:为什么?
她知道这是一个没有必要问出口的蠢问题,于是没有等到回答便道:“你们受何人指使?”
那二人神色有异,没有一个做答。
“你们要知道,你们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璃殊抬眼随意看了其中一人的双眼,道:“你的私房钱,压在你驻守的宫殿外,一冰柱旁的雪堆下,我说的不错吧?”
那人面色惊恐:“你……”
“因为你觉得领回住所,更容易被其他人寻到,不如藏在你终日驻守所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是…是三…殿下…殿下只要我们剔下所有鳞片,其余我们一概不知啊……”
另一人气急败坏:“你怎的就说出来了,会死的!”
果然是玄无。
“他的住所在哪?带我们去。”璃殊道。
“姑奶奶,您快饶了我们吧,我们招出了王子,已经是性命不保,现下还带你们去三殿下的宫殿,这,这怕也是要被剥光了鳞,死无全尸啊!”
“怎么,你们的同胞,就可以死无全尸地被你们扔在此处,轮到你们自己,
焱斜眼看了她一眼,又正过眼来,高高挂起的语气道:“你激动什么?”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焱又一次有些无奈。
焱的手燃起一团紫火,后来又觉得,这团紫火对于那二人来说,有些声势浩大了,又改为用食指,燃起一小簇的火焰。
他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像在哄小孩:“你生气,他们也不会感到害怕的。”
话落,那紫火被戳在了其中一人的眉心。
只一小簇,那人即刻全身燃起了紫火,痛苦不堪地发出悲鸣:“饶命啊!饶命啊!”
在他身侧的另一人随即求饶道:“我!我带路,我带路……”
璃殊蹲于躺在浮云上的鲛人身边,轻声道:“你们的仇,一定替你们一并算了。”
那话像火,一烧起,将他们的恨燃尽。三日之期终于到了,他们闭上双眼,随风而去,徒留几块护心鲛鳞,飘飘然落于浮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