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代居高临下，虚伪仁慈一笑：“卉儿，好久不见。”

“是挺久不见了，”容卉回他以笑容，只是笑不达眼底，眼神异常冷漠，“久到，我们的情分被你亲手斩断了。”

容卉抽出匕首，冷穆看向周围逐渐包围过来的人。

她闻出他们身上都洒满了驱虫的独门药草，巴代真是煞费苦心，这些能抑制蛊虫行动的药材可不好取得。

不过他既然能参与军药交易一事，想来拿到那些药材也比常人容易。

“你这样说我就难过了，”巴代放下茶杯，叹气道：“你可是我的心肝肝啊。”

真恶心！

容卉忍住胃酸涌动，她看向周围抽出半截弯刀蠢蠢欲动的人，冷笑道：“怎么，你现在要把你的心肝肝挖出来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巴代无奈摇头，“若你能听我一劝，早日回到苗疆，我是定然舍不得挖出心肝的。”

他站起身，就像最初他眺望苗汉战场那样，怜悯地凝视容卉，“只是如今，我的心肝生病了，自然得除了。”

容卉深吸一口气，淡淡道：“看来我们二人只好你死我活了。”

“不，是你死我活。”巴代微笑强调。

在容卉、巴代二人对话的间隙，司徽默不作声把拇指按在刀柄之下的几厘刀背处，用力到指腹泛白，他面容镇定，寒潭般的双目死盯着四周，只待时机成熟，便用指节将刀弹出，挥刀而起。

巴代很显然并不把司徽放在眼里，不着急叫人出击，气定神闲微仰头解释道：“卉儿，我了解你，你推迟这么久才回苗疆，想必花了不少时间去调查战争真相，并且已经有了些眉目。据我所知，使团有一医术、针法了得的汉族郎中……那——就是你吧？”

“是我又如何？”容卉声音轻缓，匕首倒映出她无波无澜的眸子，她已将外泄的情绪收敛，但怒火仍在，只是被她藏得更深了，如火山中沸腾却未喷发的岩浆。

“若你不想要我调查，那你为何当初要在密函中传达秦涞的指令，要我调查此事？难道你就连绕过秦涞，单独向我传信的能力也没有么？”

“……秦涞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啊，”似乎觉得容卉必死无疑，巴代吐露了些真心话，“虽然密函是我所写，可秦涞必然会看密函内容，他向来多疑，并不信任我。”

容卉毫无情绪陈述道：“他是对的，过去是我瞎了眼。”

巴代不忍地阖眼：“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留你了……放心罢！卉儿，我会风风光光将你下葬于风水宝地。”

巴代话音刚落，地面上的亲卫便齐刷刷将弯刀抽出，极速朝他们二人冲去。

见此，司徽左手“锵——”地将刀弹出刀鞘的瞬间，右手舞出疾风，“啪”地握住刀柄，小臂当即紧绷大力横挥，银光残影乍现，以常人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接过了前方当头一击，紧随而来的刺耳“铛！”声震荡空气。

司徽表情平静到眼前的敌人好似就是个纸人，他背部肌群块块垒起，冷脸俯身压迫，刀刃间划拉出火星子，对方节节败退。

唰——

容卉找准时机屈身从司徽腋下穿过，如水蛇柔婉快速，她躯体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弧度弯扭而上，手臂蜿蜒伸展，如蝴蝶翩飞毫无攻击性接近对方后，眼神瞬间凌冽，在对方不设防之刻倏然露出“毒牙”匕首，手背紧绷，狠狠“噗哧”扎入对方的脖颈。

血液飚出宛若春日笋，男子难以置信自己竟会被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杀死，捂住脖子“嗬嗬”几声，最终眼睛睁大，砰然倒地，死不瞑目。

容卉和司徽配合得很默契，一人防守一人攻击，司徽力大无穷、身材魁梧，防守在容卉身前时，就好似坚无不催的盾牌；容卉身姿轻盈，是盾牌之后的长枪，常能在他人反应不过来的间隙出击。

不过眨眼间，他们二人脚前便多了数具尸体。

巴代亲卫们见此，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警惕围着容卉、司徽二人转，像欲待和狮子作战的鬣狗，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容卉体力一向不好，她轻喘着气，半晌抬头对巴代挑衅道：“我之前还不确定，如今我确定了，军药一事必有你插手。”

“你收养我，恐怕不仅仅是想庇护我吧？你是想借助我的力量，登上王位，只可惜功亏一篑，苗王死得太早，而你准备不充足，敌不过秦涞，便只能继续当一人之下的哈巴狗。所以你着急了，你想借助药材交易重新把控战场走向，借此抗衡秦涞的势力。”

巴代嘴角抽搐了片刻，他眼中最后一丝虚伪的情意也不见，前所未有的冷酷俯视容卉。

“真要我猜中了？”

“与你无关！”巴代心事被容卉当众揭穿，就像被人狠狠挥了一巴掌，他愤而猛踹栏杆，眼神阴毒发狠道：“你得意不了多久，容卉。”

这是他第一次喊容卉的全名。

容卉看巴代失态，抱着肚子俯身大笑，笑得肆意，笑出了泪花，甚至还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咳嗽了一下，缓过来后表情骤然沉下，她重新站直身子与巴代的冷酷灰眸对视，一字一顿笃定道：“巴代，你活在贪欲里，也会死在贪欲里。”

巴代被激怒了，怒斥亲卫：“一群废物，全都上！”

他想看容卉求饶、愤怒亦或是哭泣，而不是这般高高在上的眼神。

地面当即响起“铮铮铛铛”短兵交接的声响，巴代手握在栏杆上，嘴角下撇紧绷，眼睛直勾勾盯着容卉的一举一动，用力到指骨凸起。

容卉随心所欲，情绪如风，先前听从他的控制，只不过是她觉得没有反抗的必要，他知晓，他永远不可能掌控容卉，容卉一旦觉得没意思了，便对他露出獠牙。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会温柔用石缸饲养蚂蚁，也会平静用水将它们淹死，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想这么做。

她身上有股奇特的神性，悲悯且冷漠。

巴代最不想承认的一件事是，其实他……一直都在畏惧容卉。

……

烈日之下，刀剑银光刺得人眼疼。

容卉虽与司徽配合如连体婴，可终究难敌众人，他们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容卉脸上、手臂上出现了细碎刀痕，鲜艳的血让她更具攻击性，而司徽比容卉还惨，因为几乎在用肉身保护容卉，他整个人都成了血人。

“嗬……”

容卉很快体力不支，脸上身上冒出无数汗珠，浸湿了她的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幽幽长发不知何时散落于腰，几缕碎发紧紧贴在她的脸颊，她如玉如琢的脸庞泛着粉，但即使如此，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坚定无比，即便眼睛落入咸湿的泪珠也不曾眨眼，鹰隼般从不歇气盯住敌人，只待他们露出破绽的那刹那出手。

司徽在容卉身前，自从闻到容卉身上的血腥后，他表情便格外冷酷。

嗜血的残酷在他眼底迸发，在那群人再次进攻时，他再也克制不住脱下软绵的皮衣，露出森冷獠牙，骨骼“咯咯咯”作响，他的体型逐渐变得修长挺拔，略有宽松的衣服开始贴在他的身上。

“怪、怪物——！”

敌人露出惊恐的神情，他们吓得后退半步，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就连方才还稳操胜算、成竹在胸重新喝茶观赏这一切的巴代，都失态站起身，把身后的椅子“哗啦”撞到后面，手中的茶杯也随之“啪嗒”碎于地。

司徽还以为他们是在惊奇自己的变化。

直到身边传来一股药香，风吹起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他们害怕的是从他身侧擦肩而过的虚影。

容卉背对着他，乌发似瀑布在她后背倾落飘动，她露出的手白如死尸，要人看了便本能生出不适，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略微泛黑变长的锋锐指甲。

——她赫然变成了药人！

容卉轻松划开面前几人的脖颈，在大片血雾中，她微微偏头看向纪云意，几乎全黑的眼睛冷漠至极：“之后再找你算账……纪云意。”

她认错谁都不会认错纪云意的体型。

巴代听到容卉的话，瞳孔霎时紧缩，他悚然看向那个不知何时变化体型的男人，只见纪云意无奈轻笑一声，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对容卉无奈道：“还是被你一眼看出了。”

缩骨术虽然好用，但也限制颇多，无法发挥他的全力，如今变回原来的模样，只觉得锁链被解开，浑身轻盈。

旋即他抬眼看向吊脚楼上惊恐的巴代，剑眉压眼要他的眼神看起来攻击性十足，“别着急，等会再来处置你。”

他收回视线看向前方，谈笑间便以刀背劲力重击了三个人，紧接着冲上去手腕几乎完全翻转，刀刃向前，瞬间在三人脖子中划开血痕，鲜血似长竹迸发于人的颈部，诡谲又美丽。

巴代手中的亲卫即使都是身怀武艺的壮汉，可对上两个有着非人力量的人，逐渐没了招架能力，败下风。

容卉简直就是个疯子、怪物，她视刀剑如无物，仿佛感知不到疼痛般，眼中只有攻击、攻击和攻击，刀剑虽然无法刺穿她，但用力还是能在划开她的皮肉。

“啧。”

纪云意面色不善，跨步前去她身边防卫，方才对容卉出手的人，全被他残忍砍断了手臂和大腿，最后才割开他们的脖颈，真正杀死他们。

一向在战场中占主导的纪云意第一次成了辅助的副将，他将整片区域都交给了容卉屠戮。

他知道容卉心中怒火滔天，亟须有个可以发泄的口子。

他看着容卉，就像看斗兽场凶猛的猛兽，蝼蚁般的人类包围她，却仍被她不留情撕开口子横冲直撞，兽性在她身上迸发，让人毫无招架能力。

这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容卉，一个肆意、自由又残酷的容卉。

怦！怦！怦！

心脏强有力在他胸膛撞击，强烈的酥麻感压迫他的头颅，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太吸引人了。

纪云意想，他之前想困住容卉的想法简直就是愚蠢，容卉不属于牢笼，而属于天地，她是雌鹰、是鸿鹄、是女娲最美的造物，唯有绝对的自由才能展现她的美。

他甚至嫉妒，嫉妒那些被容卉专注盯住，正在杀死的人。

如果他需要选一种死法，那他愿被此刻的容卉残酷对待，以此达到至高的极乐，他愿意在容卉赐予的身体痛苦中达到一种快感的永恒。

【无责任小剧场】

纪云意：“好想被卉卉亲手杀掉……”

容卉：？

＊作者碎碎念：不知道吃了什么，急性肠胃炎了，上吐下泻了一天，边写边yue，本来要写大长章的啊啊啊啊啊！！我恨，太恶心了，吃什么吐什么，只敢喝水，吃了药又犯困，哎……不过好歹写出了一章！（骄傲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