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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鸟归于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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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卉身体还很虚弱,声音不复先前那般明亮,说话时会不自觉喘息,如今这样楚楚可怜的语气说话,简直是酥麻到了人心口里去。

江春翠默了会,背对着容卉将衣服叠好后才道:“我还要留在这里,纪云意敏锐多思,若我突然离开,他必能发现不对劲。”

不是这样。

容卉暗道,江春翠分明不是这样想的!

她脱口而出:“你在骗我!”

容卉没想到江春翠都在欺她,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一只手揉乱,而这只手的主人就是江春翠,“你分明!分明、分明就是不想离开……”

容卉声音不自觉扬起,又很快低落下去。

容卉内心凄凄,刮起绵绵细雨。

一想到江春翠帮了她这么多忙,只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指责对方的立场,可是又想到自己信任的人又开始欺骗她,不由得伤心难过。

矛盾想法拉扯容卉的思绪,要她委屈纠结得眼睛湿漉发红。

江春翠转身,看到容卉坐在椅子上无措踌躇的模样,黛眉心疼蹙紧,走过去蹲下身安慰道:“是我不好,我欺了你……”她闭上眼,微微叹气,似乎不想面对自己所说的话,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愿离开大轩。”

容卉攥紧手中的瓷碗,怔愣:“这是为何?你不想回苗疆吗?”

江春翠笑着摇头:“我自幼以乞为生,足迹遍苗疆,有一日我差点被人伢子捉走卖入妓院,侥幸遇到秦涞,他不仅救了我,还惩治了那无法无天的人伢子,因此自那日起,我就死皮赖脸留在他身边,认他为主。他接受了,于是我这条贱命便属了他……”

“自我有记忆起,大轩和苗疆就摩擦不断,秦涞觉得其中有端倪,便派我来大轩,我才因此来到了大轩做回了乞丐,只为勘察消息,这一来,便来了数十年。”

江春翠讲起过去经历时并不自怨自艾,语气平缓温和:“我血脉源自苗疆,然在大轩岁月洗礼下,这血已染上了大轩的气味、融入了大轩风俗,两地文化在我身上交织。我成为组成大轩文化的一小粒尘土,如今若要我回去,大轩的泥怕是难以在短时间内重新融入苗疆的地……”

江春翠声音柔和又坚定:“若我有死的一天,我更希望死在大轩……尘归尘,土归土。”

容卉药碗里的棕色液体泛起阵阵涟漪,她心口酸疼,是在为江春翠难过。

江春翠是人间浮萍,找不到自己的根,四处漂浮,好不容易扎进了点大轩泥土,自己若又把她拔出来,未免过于强人所难。

容卉将中药一口饮尽,很苦,但比不上心中的苦闷。

纵是往昔情深如潭水、如影随形伴,终至岔口各西东。或许会于某日重逢一笑泯旧梦,也或许此生红尘再难逢。离别乃人间常态,情深缘浅皆成空,相伴相逢只是天道怜悯赐下的丁点缘分。

容卉垂眸,任由泪滴滴答答砸在瓷碗之中,“啪啪嗒嗒”声清脆,好似小珠落玉盘。

良久,容卉才道:“好。”

……

……

中药饮尽后,容卉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暖到了,因沉眠已久而沉积的气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她的身体,麻痒彻底散去。

容卉站起身,声音干净柔软道:“若以后需要我,尽请相告。”

江春翠回以笑容:“我会的。”

容卉换掉自己身上显眼的苗疆服饰,只穿一身杏色粗布男装,头发用木簪盘成圆滚滚的黑球。

只是被清冷银光一照,粗布衣服反而更衬得容卉金玉红颜,好若冬天晶莹剔透的雪花,要人挪不开视线。

江春翠难掩担心道:“等一等。”

大轩有好男风的习俗,容卉这般精致的面容若不加遮掩就这样出去定会被人盯上。大轩国治安虽好,可阴暗罅隙处龃龉众多,容卉虽有心计然少了应付无耻之徒的经验,指不定会翻个大跟头。

江春翠翻箱倒柜找出自己尘封已久的人皮面具,用水浸泡后为容卉戴上:“这面具千万不能取下,你现如今的身份我已为你备好了——是四处行医的少年郎中——凭证就在背包里。”

江春翠如此贴心细致,又手眼通天,容卉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好奇问道:“江春翠,你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身份?”

人皮面具戴好了,江春翠看着眼前清秀平凡的“少年郎”,温柔笑笑,转移话题道:“在吃人的乞丐堆里混了这么久,多少都会一些邪门歪道。”

她轻描淡写,说得轻易,容卉却不由得心口抽动。

能在混乱奸诈、趋炎附势的乞丐堆里混出名堂,其中必有数不清的心酸和泪水。

容卉不再追问,静静看着江春翠,二人无声对视,似有无尽温情在其中弥漫。

直到鼓楼钟声响起,天际青灰蛋壳色中盈出光亮,容卉才捏紧肩上的行囊,担心自己留久了徒增软弱,挥挥手只留下一句“再见!”便头也不回离开了汴京。

江春翠望着容卉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眶含泪,声音似夜里的风,轻飘飘的:“若你还愿回来,可以随时来寻我。”

……

……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东风解冻、大地回春,春寒席卷大地,容卉冻得鼻尖发红,拿着江春翠塞给她的地图,朝苗疆方向走去。

不知道江春翠的人皮面具是什么材质做的,能看出面具之下肤色的变化,特别真实,如若她自己不主动说明,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她易容了。

容卉骑着一头毛色普通的棕马走走停停,怕手里的银子铜板不够,一路上为人医治来赚取盘缠。

一天下来走累了,便会去茶馆里歇息会。

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坐在茶馆里不过一个时辰,就能得到很多消息。

听说纪云意重病久不见好,但仍强撑病体治理朝政,于是不少人都为天子祈福烧香,祈祷他万岁平安。

“陛下心怀天下,以国为家,拖着病体日夜操劳、忧国忧民,可谓是一代明君啊!”

说到兴起时,有人忍不住捋着胡须大声称赞。

容卉听着他们的讨论声,饮着苦涩的粗茶,和那人的看法相反。

她不觉得纪云意想当一代明君,因为纪云意根本不想当这个皇上。想必若不是纪修岚太过不靠谱,他也不会称帝操劳不休。

如今纪云意的所作所为更像是想把所有事干脆利落解决完后,再把皇位交给靠谱的人后赶紧退位。

容卉望着天际的太阳,回想自己过去曾与纪云意交流的只言片语——

“你当皇上,那些大臣们岂不是会天天上奏要你将他们的女儿纳入后宫?”

“不会出现这种事。”

“为什么?后宫总是要有人的不是么?”

“朕会娶妻,但不会是在位之时。”

容卉:???

明明说的都是人话,为什么她却听不懂?

但有一件事容卉是明晰的,比起在朝堂尔你我诈,纪云意显然更喜欢征战沙场,亦或是四处走动尽力解决民间疾苦,而不是窝在一隅之地,享着美酒美食,指点江山。

容卉有时候觉得纪云意完全没有皇帝样,吃的普通,喝的也普通,欲望很淡,若不是看她喜欢吃喝,想必他才不会叫御膳房去做那些精致复杂的美食。

喝完茶,容卉折断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巴上,骑马继续赶路。

遇到一扛着扁担的药郎,连忙挥手叫停:“诶——等等,我要买!”

翻身下马,容卉在药郎清点药材时和他闲谈,聊着聊着,药郎便开始抱怨道:“这天下怕是要乱了,现今皇帝逆天行事,不仅把先皇拖下了位,还不顾伦理暗中处死先皇,野心太大权欲过重,怕是要闹得全天下都不安宁了。”

纪修岚的死不是秘密,看来不少人都认为是纪云意所杀。

容卉接过药材,垂眼问道:“为何这么说?”

药郎叹气摇头:“新皇一上位就斩杀了那么多忠臣名将,暴虐无道,以后怕还有的见血。”

容卉没有争辩,她知道自己说了也不会扭转他人的看法,于是挥挥手后就骑马离去了。

马骑得很快,风很烈,却吹不灭容卉心头的燥意。

忽地,她猛地拉住缰绳,拉着马头往回跑。

只是跑了很多路,都没看到那名药郎。

“不是这样的……”容卉低声喃喃,突然恨自己没有当场反驳。

她想告诉药郎,他误解纪云意了,纪云意并不狠辣贪权,他只是太过在乎国家了,才会手段狠辣惩戒尸位素餐贪官。

因为痛恨,有时候不愿等调查清楚就快刀斩乱麻处置那些人,以至于落了话柄,被人在民间恶意散播谣言。

她还想告诉药郎,纪云意不会杀死自己的侄子,那日城门一战他都留了活口,如今他登上了皇位,就更没必要处死纪修岚。

可是那药郎已不在,容卉所有的解释只能憋在心里。

后来容卉在外面待久了才知道,民间一直都有两股分庭抗礼的声音,有人巴不得纪云意早早死了,有人又祈求他能好好活着。

反对纪云意的声音之所以会出现,想来是因为纪云意身体每况愈下没有心力管那些,才导致有些人起了心思,开始蠢蠢欲动。

每当容卉听到纪云意病情越来越重的消息时,心口就像被钝刀割动一样,半疼半麻,要人好不舒服

她行程越来越慢,越来越心不在焉,甚至想丢掉理智回去亲自给纪云意治疗。

她不放心宫里的那些太医,虽然他们医术高超,可他们不了解苗疆蛊毒,不一定能治好纪云意。

在容卉纠结不断之时,老天为她抛下了一个绝佳的橄榄枝。

这天是清明时节,小雨纷纷。

她随意落脚于一个淳朴村庄为人治疗,恰巧此时,遇到了过来歇息的苗使。

其中一个人似乎是染了风寒,久久不见好,路上听说此村来了个医术了得的少年大夫,便毫不犹豫前来试试水。

容卉诊断后判断出这并不是难治的病,想来病因是对方一时半会适应不了大轩的气候,才会如此。

生病的人名为公宏茂,是苗疆使团中的译者,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

容卉为他治疗时状似无意问道:“使团中没有医官吗?”

“有是有的,”公宏茂苦笑,“只是医官却不懂医术,他们只负责管理药材。”

不懂医术却专门管理药材的医官?

等等……药材?

容卉眸光晃动,她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战争真相的小尾巴。

她克制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沉住气为公宏茂治疗。

治疗很显著,公宏茂喝下药又被针灸治疗后,咳嗽不断的顽疾竟然真的有所减退,过去是说两句话便要咳嗽一次,如今竟有一个多时辰都能正常说话。

其他人本来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并不相信一个普通的赤脚郎中能有什么真才实学,如今眼见为实,不再嫌弃容卉年纪轻轻打扮素朴,蜂拥而上将容卉团团围住,纷纷找她治疗。

这一路上他们大多都不适应大轩风水气候,所以身上多多少少都落了些小毛病。

“小郎中,不知该如何称呼你?”其中一青年男子问道。

容卉微微一笑:“唤我莲白即可。”

开在池里的白莲花,和天上的云一个颜色,但莲花飘不到蓝天,白云也落不进池塘,二者虽生活于同一片天地,可却永远无法相逢。

——她起初是这么以为的。

可现在莲花正被命运的狂风席卷至天际,即将遇到千里之外白云。

容卉改了回苗疆的主意,她要加入使团,回到汴京,回到皇宫,回到……

容卉故意克制的药量,不要他们完全好。

见他们想治疗又急着入京上贡的矛盾心里,容卉恰逢其时道:“若诸位不嫌弃,在下可以当你们的随行医官,在下仰慕皇帝已久,不要钱财,只求到时候入宫能见皇上一面便足以。”

苗使们在这一路上也知道有人仰慕纪云意仰慕到疯狂,因此容卉这一要求并不突兀。

他们商量许久,最后由副使出声道:“自是可以,我们会为你提供药材和饭食,恭迎你的到来。”

容卉眼睛闪烁,笑容越来越大:“谢大人。”

容卉心变成了雀跃的小鸟,竟巴不得要飞到了那森严压抑的皇宫中,给自己找个笼子。

她暗想,她只不过是想找到战争真相而已,见纪云意只是顺便的事……罢了,若他身体还不好,那她就大发慈悲偷偷给他的药里放点自己配的药,要他好得快一点。

好多人都说我长了白头发,开玩笑问我年纪轻轻怎么长白头发了,工作有这么累吗。

我暗想:写文写的。

第56章 鸟归于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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