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舟拒绝联系家长，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这种天气爷爷不适合出门，大伯在外开车根本不知道人在不在江城，而大伯母当然不会管他。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心情极差，完全不想再配合学校。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要认下这件事。
警察和消防都已经离开了，校长担心有学生拍了照片宣扬出去，对学校有影响，让各班班主任都回去勒令下学生，只有黄老师留在了校长班公室。
徐洁身上裹着她爸爸的羽绒服，她妈妈正满脸心疼地给她擦头发，偶尔就会骂上两句，徐洁偷偷瞥了陈淮舟一眼，怕她妈真骂难听了，赶紧拉住了她。
“妈，他现在都是我男朋友了，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而已，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误会？误会都逼得我女儿要跳楼了，真要有事还了得！”徐父一拍桌子，大声道。
这气势也像个领导人似的，把校长都给吓了一跳。
而校长的脸色就更绿了，刚刚在天台上那是缓兵之计，不能真出人命，难道他还真允许学生这么大胆，当着他的面说什么早恋问题？
他开始跟徐家父母讲道理，讲学校校规，又拿高考说事。
但这些，徐洁自然是听不进去的，她一直在看陈淮舟，哪怕陈淮舟一眼也没看她，但她还是心满意足，至少目的达到了。
以后两人就是情侣，慢慢相处，他会喜欢她的。
校长没想到的是，徐洁的父母竟然也听不进去。
徐父道：“多大点事，高考不是还有半年吗？两个孩子的事跟学校又没关系。”
徐母立刻接口：“就是，校长你就别管了，等陈淮……他叫什么来着？”
“妈妈，他叫陈淮舟。”徐洁在一旁接口。
徐母继续道：“等陈淮舟父母来了，我们两家商量，既然误会解除了，我们就是给他们两个原地订婚，也不关学校的事啊。”
她虽然骂了女儿一通，但那是基于自己后怕，她也知道自己女儿任性又偏激的性子，她既然喜欢这个男生，再加上陈淮舟的外形实在太加分了。
徐母一下子就把事儿想得长远起来。
陈淮舟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直在看着校长办公室外，积雪渐重，冬青像是披了一件白衣，外面的天气一定更冷了。
他一直不肯说话，又不说联系家长的事，但他不知道，王老师已经主动给他家里打了电话。
两个学生之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王老师是一定得跟他家长谈一谈的。
她打的，自然是最初陈淮舟留在学生册上的电话，陈爷爷的电话。
校长和教导主任听着徐母的话，已经目瞪口呆至极。
一中校规不许早恋，但人家已经说到订婚了，他们简直哑口无言。
徐洁听到她妈妈的打算，心下一阵惊喜，她抬眼看着陈淮舟，叫他：“淮舟，你怎么不说话呀？”
“说什么？你们家自己就把事情全定了，怎么，我不同意，你再跳一回？”
陈淮舟这话一出口，徐父再次拍桌子瞪眼睛：“你怎么说话的你！”
“小洁别听。”徐母赶紧捂住徐洁的耳朵。
在场众人都有些嘴角抽搐，徐家是真有些奇葩了。
校长更是觉得后悔，当初不该接收这个学生，学习很差，又搞出这种震惊全校的事儿，可当初就因为徐家捐了一栋楼，现在，他真是无比后悔。
徐父早已等得不耐烦，他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才勉强没反对，这小子居然还拿谱，都逼得他女儿要跳楼了，这事他非得跟他父母好好谈谈。
“他父母怎么还没到？”他出声询问。
黄老师脸色尴尬，看了陈淮舟一眼，不知道要不要说。
正在这时，陈淮舟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从刚刚起，就一直在震动，现在一看居然是堂哥打来的。
难道学校通知了他哥？
陈淮舟皱眉看了黄老师一眼。
徐父：“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吗？”
教导主任：“陈淮舟你上学居然带手机！”
虽说现在上学带手机根本不是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只要不是上课玩手机，基本也就不管，但陈淮舟现在是当着校长和他的面拿出来的！
还不等他再说两句，就见陈淮舟不知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神色大变，他脸色比刚刚还白，一挂了电话就要往外冲。
教导主任赶紧拉住他：“陈淮舟你干嘛去？你这事还没解决完，不能走。”
陈淮舟一个大力挣脱，差点没把教导主任掼到地上去，他沉着脸道：“是谁给我爷爷打电话的！”
面对他失控般的低吼质问，黄老师也有些心惊，赶紧道：“是我，发生什么事了？”
陈淮舟几乎仇恨地瞪视她，“我爷爷摔了，现在已经送去医院抢救了！”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几步窜出校长办公室往外奔去。
他爷爷年纪大，车祸那年本就多处骨折，内脏有损，现在坐着轮椅，在下雪天摔一跤，后果有多严重陈淮舟根本不敢想象。
光是抢救二字就折磨得他呼吸急促，眼睛发红，视线也模糊了。
黄老师是最了解陈淮舟家里情况的，此时她脸色也白了白，来不及解释地跟了过去。
她原意是想通知陈淮舟家长，她知道他爷爷是有亲人照顾的，随便来一个人都行，今天的事情毕竟闹得太大。
可她自己都没想到，她把自杀二字一提，陈爷爷就急了。
校长办公室里的几人沉默了一瞬，徐父彻底不耐烦了，“就是摔一下能有多严重，这是故意要把我们晾在这？”
校长心累，已经不想再跟徐家多说，他又看了徐洁一眼，皱眉道：“徐先生，徐太太，你们先带着徐洁同学回家吧，学校这边肯定会出一个解决方案的，陈淮舟同学赶去了医院，这事我们只能改天再谈了。”
“那就先这样吧，我家小洁今天受了惊，得回家休息两天。”徐母拉着女儿起身说。
校长和教导主任对视一眼。
受惊的是他们吧？！
……
姜龄是第二天才知道陈淮舟爷爷住院的事。
前一天，陈淮舟的身世已经被陆域传遍了校园，若是没有徐洁自杀事件，大家或许对他的想象和误解还没那么深。
可偏偏两件事凑在了一起。
当天，学校论坛就盖了楼都在讨论这两件事。
虽然学校得知后，立刻删了帖子，但却无法阻止学生之间的传播速度。
一班和八班教室隔得太远，姜龄不能贸然去找陈淮舟，但她还是担心他的状况。
想了想，就给虞兵发了消息，想打听。
当初加了微信后，因为没什么交集，也从未说过话。
【霸王大舅哥：舟哥根本没回教室啊，徐洁也没回来。】
虽然不知道姜龄为什么会来问他，但舟哥的身世被爆料后，这是唯一还表现的会关心他的人，虞兵也很感慨。
他是相信陈淮舟的，两人从高一起认识，自认为最了解舟哥，他根本就不喜欢徐洁，至于他的身世，事又不是舟哥做的，还能影响他们的兄弟情？
是以他又发了一条：【舟哥根本就不是那种人。】
【姜龄：我知道。】
诶？她怎么就知道了？
她跟舟哥，不熟吧？
晚自习放学，姜龄在校外等了一会，雪已经停了，马路被清洁工人打扫出路段，姜龄站在人行小道上，脸色神情有些焦虑。
直到她看到陆域又站到了她面前。
“我去了趟教师办公室，八班老师说陈淮舟早就走了，不在学校。”
姜龄没去怀疑他话里的真假，但更不想面对他，她抬脚就走。
陆域又跟了上来，“我知道你怪我今天把他的身世公开，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没看清楚吗？他都把同班同学逼到要自杀，你还要跟这种人牵扯不清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告诉外婆这件事。”
他的话她不听。
外婆的话她总会听吧？
“为了我好？”姜龄用打量的目光看着他，像是第一次把他认清一样，“你是在公开还是在引导？陈淮舟杀过人吗？你把他推到那种地步，让全校同学对他质疑、恐惶，你根本就和霸凌没有区别。
在徐洁的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就引导大家是陈淮舟逼人自杀，你自以为是，自私虚伪，现在，你要告诉我奶奶？又是一种威胁吗？”
陆域的脸色忽青忽白，在路灯下交替出现，显得有几分阴森扭曲。
他从来没想过，姜龄会用这些词语来形容他。
他根本就不是她说的这样。
他明明都是为了她！
他的神情都变得狰狞了，上前就抓住了姜龄的肩膀，动作极重，犹如他此刻吓人的眼神。
“自以为是的是你，你是被他蛊惑了！没有关系，反正陈淮舟现在也在学校待不下去了，杀人犯的儿子，也是个杀人犯，这是遗传，每个人都会厌恶他，惧怕他，他还有脸来学校吗？”
说到最后，陆域的眼神都变得诡异起来。
徐洁没死，陈淮舟不是！
姜龄在心中大喊，对上陆域疯狂的样子，她没有再出声，只是用力挣开他，力气过重她还摔坐到了地上。
陆域回神，立刻就要拉她，姜龄就像是见了鬼一般，迅速爬起来往前跑去。
“没关系，你会死了这份心的。”陆域轻轻道。
……
隔天，姜龄打听到陈淮舟爷爷住院，她问了奶奶，奶奶跟她说了陈家老爷子是在市中心医院。
李青梅昨晚回来骂骂咧咧，邻居想不知道都难。
姜龄便趁着午饭时间，跑去了医院。
她给陈淮舟发过微信，但一直没收到回复，她实在很担心，还有陈爷爷，也是她熟悉的长辈，她去探病是应该的。
姜龄在护士台打听陈爷爷的病房，没想到一转头竟然看到了从电梯中出来的徐洁，她身边的女人裹着皮草披肩，看长相应该是她妈妈。
这对母女，难道也是来看陈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