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八班教室内，徐洁的同桌孙梦梦红着眼睛大声说道：“徐洁都是被陈淮舟逼的，小洁喜欢他那么久了，他明明都知道，他主动给小洁写了情书，小洁当时有多高兴啊，现在陈淮舟却说不想跟她交往了，有这么耍人的吗？！”
她这一番控诉，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淮舟身上，沉默有之，惊愕有之，有人把外面传开的消息带回班上，一瞬间，所有的怀疑都被同班同学要跳楼的事震撼到了。
大家纷纷往教室外冲去。
孙梦梦走到震惊到懵的陈淮舟面前，“你必须要给小洁一个交待，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都是你害的！”
陈淮舟只觉得脑子里都是发凉的冰块，冻得他麻木。
他怎么也没想到，徐洁会做出这种举动。
很快，楼底下聚起了一群人，很快，高三八班徐洁要自杀的消息传遍校园。
学校领导和老师们都快疯了，一边报警一边往实验楼赶，甚至连心理老师都拉上了。
姜龄也被简言之等人拉下了楼，她看着楼顶上的徐洁，眉头紧蹙，听着周围同学的议论纷纷，都在说陈淮舟逼得徐洁要自杀。
她在心里说道：不是这样的。
可是看客们不顾风雪也要集中在这儿，是不会想听有人帮忙辩解的话的。
哪怕很多人都在说陈淮舟不是这种人。
可立即，被更大的声音淹没：“他都逼人自杀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们女生就是看脸。”
学校保安来维持秩序，学生们被赶回教室，各个班级的班主任约束同学，只有陈淮舟被带去了实验楼。
校领导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徐洁不要冲动。
姜龄离开前担心地望着陈淮舟的背影。
他不会有事吧？
徐洁怎么会做这种事？
竟然因为一封情书，一个男生，就要闹自杀……
教室门窗被关紧，楚英子望着同学们，他们全都专注地抬头看着自己，迷茫、好奇、不安，汇集成一张张自己熟悉的鲜活的少年面孔。
“大家不要受影响，什么事情学校都会解决，这节课你们先自习，班长维持一下秩序。”楚英子交待着大家。
虽说平时实验班根本不用操心秩序问题。
但今天情况特殊。
她记挂着外面的事，说完就出去了，无轮如何，学校也不能出这种事，高三生本来就压力大，要是有同年级学生……
楚英子不敢想下去，匆匆赶向实验楼。
路上还遇到了几个老师，除了正上课的老师，差不多都赶过来了。
徐洁已经爬上了楼顶的石台上，那石台很高，有一米来宽，建楼的时候就十分考虑了安全问题，所以不会有意外发生。
除非，就像此刻，有人主动爬上去，那看上去就是危险万分了。
校领导们已经不敢靠近了，八班班主任也在苦口婆心地劝说，一边劝一边紧急联系了她父母。
陈淮舟被带上来的时候，徐洁一下子就尖叫起来。
学校怎么也没想到，禁止早恋，禁止出这种事来，私下里都闹到了要自杀的地步。
这种时候哪敢说教，只想着先把人劝下来。
王老师在后面跟陈淮舟耳语了一番，让他赶紧说好话，别让徐洁做傻事。
陈淮舟眼睫上都沾了雪花，他被架在道德点上，看着这群人，渐渐都变得陌生和脸谱化。
他盯着徐洁的方向，表情麻木道：“你下来吧，我们好好谈谈。”
“陈淮舟，是你先戏耍我的！我那么喜欢你，你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把它摧毁，你现在想跟我好好说话了？晚了，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
徐洁喊完，悄悄往外看了眼，瞬间，那距离地面的高度和无所依，让她两腿发软。
她快坚持不住了。
但她必须要得到一个保证和承诺。
“徐洁！你这么做没有意义，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家人——”
“你少说这些来搪塞我！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做我男朋友！”徐洁再次尖声打断了他。
拿死来逼一个男生答应这种事，在场的众人脸都有点绿，这种极端的女生，真要威胁成功了，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类似的效仿。
全都用自杀来威胁学校，威胁当事人，这还了得！
校长脸色阴沉无比，但学校更不能出人命，只能都去让陈淮舟赶紧答应。
……
实验班教室里，虽说是自习，但大家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外面，毕竟是同年级同学，很多人都互相认识，很难静下心来不关注此事。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渐渐大了起来，陆域身为班长，却没有马上阻止。
他转脸看向姜龄的方向，见她眉宇间闪烁着担心。
他知道她在担心谁，只是陈淮舟逼得一个女生为他自杀，单这一条还是不够的，要想彻底打击一个人，摧毁一个人的信念，就要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在这个学校都待不下去。
“要我说还是那个徐洁有问题，追人追到这种份上，心理已经扭曲了吧？”
“喜欢陈淮舟的女生那么多，人人都要自杀一回？”
“算了吧，就算陈淮舟没有错，但徐洁都要自杀了，可别再说刺激她的话了。”
“她怎么能想到这种主意的？难道陈淮舟就必须要答应她？靠，这难道不是强买强卖吗？”
“而且听说陈淮舟是有女朋友的，徐洁要当小三还当的这么高调？”
“现在只有两个破局的办法了。”
突然有人说了一句，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去，连姜龄都回过了头。
她很担心徐洁出事，那样的话，陈淮舟就得背负这种罪名，可他明明是无辜的。
“第一当然就是答应那个女的了，校领导估计也是这么想，先把人劝下来再说，真要死了，我们学校也要出名了。”
“那第二呢？”大家声音都有些不平，这种抓马狗血的事情，真认下了，受害者就好像又变成了陈淮舟。
少年们总是热血正义的，他们自然愿意站陈淮舟。
“第二，陈淮舟学那个女生，也爬到楼顶，来啊，谁怕谁。”
“靠，你这什么馊主意？”
“真要这样，校长要当场晕倒了。”
“陈淮舟可真惨，被逼到这种份上。”
“可是，一开始不是陈淮舟先给徐洁写的情书吗？怎么现在又不认了，把人逼成这样？”有人开始持不同的意见。
“陈淮舟不是这种人——”
刘耀华刚要喊这么一句，他的同桌突然就打断了他，“陈淮舟怎么就不是这种人了？”
陆域淡淡地说着，见刘耀华疑惑，他稍稍压低声音，告诉他：“陈淮舟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他从小耳濡目染，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给人写情书，事后又不认，还逼得人要自杀，万一，徐洁是被他蛊惑的呢？杀人犯的儿子，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
这么一通分析说下来，刘耀华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他震惊地站了起来。
这动作太突兀，大家纷纷看了过来，有人奇怪问道：“刘耀华，你干嘛呢？”
“天哪，我们先别忙着给陈淮舟说好话，这事不对。”他越是细想陆域说的，越觉得有道理。
姜龄皱着眉头看向他，什么不对？
有人直接问了，但接下来，刘耀华的话，让全班都震惊得失语。
他把陆域的话重复了一遍。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班头一次没有秩序可言，在楚英子平时最放心自己课堂纪律最好，所以才没有留任课老师的当下，一班吵开了锅。
有人质疑不可置信，更多的人则是后怕的说不出话来。
刘耀华当然得把陆域说出来，但陆域也无所谓了，他清楚地看到姜龄惊愕地看自己，好像不敢相信他把这件事说出来。
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从前陈淮舟是女生喜欢，男生崇拜的校草、大神，但现在，他只是杀人犯的儿子还逼得女生要自杀。
名声一落千丈，谁还会相信他呢？
陆域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压不住唇角。
姜龄突然站了起来，喊道：“大家都安静！”
她一说话大家还是会听的，大概这便是学霸效应。
“事情真相如何，不是靠猜测来下定论的，你们应该知道，语言也是能杀死人的，不要仅凭猜测来定一个人的罪。”
“可是陈淮舟，是杀人犯的儿子啊……”有人小声辩驳。
姜龄深吸了口气，她知道，出了这道门，陈淮舟的身世就瞒不住，全班48个人，搞不好现在就已经有人把这件事用手机发出去了。
没有人能真正约束别人，但她希望人至少能有同理心和明辨是非的能力。
“可他没有犯错，一个人是谁的儿子，是他能选择的吗？你们在座的，谁能选择父母？”
这话让大家都没办法反驳，渐渐的，讨论声平静下来。
但就在这时，陆域突然说了一句：“可他现在，不就在逼着人自杀吗？”
“是啊，徐洁真死了，他不就是杀人凶手？”
“我现在都有点后怕了，我以前应该没得罪过陈淮舟吧？”
“我骂过他写的游戏代码是垃圾，算吗？”
“那你得小心点了。”
……
讨论声又起，姜龄与陆域对视着，近两年的同学，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如此可怕。
当初在她面前揭露陈淮舟的身世，如今跟在全校面前宣布没什么区别。
现在的结果就是他要的吗？
陈淮舟到底哪里对不起他？
一节课的时间此时仿佛被拉得无限长，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忽啦一下大半的同学都冲出了教室，想继续观望实验楼的情况，也想把陈淮舟的事情告知熟悉的同学和朋友。
姜龄看着这群人，她内心升起了一丝深深的无力感。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帮他，同时，她也厌恶这种人云亦云，事不关己却又如临大敌、奔走相告的现状。
不该是这样的。
“龄龄，你没事吧？”张幸君走到姜龄身边，低声问她。
“这样是不对的，君君，”姜龄拉着她的手，颇有些急切道，“事情还没弄清楚前，为什么他们就认定了陈淮舟是杀人凶手一样？他们没有想过后果吗？陈淮舟，他也是我们的同龄人，他也会难过伤心啊，难道单凭身世就能否定一个人？”
“因为人不仅是逐波，还是主观的趋利避害，当大家都有这个认知的时候，就会站在多数人的一边，会自然而然地避开他。”张幸君知道姜龄想为陈淮舟说话。
但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而少数派的发言总是会被淹没。
姜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个人是陈淮舟，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多数人，甚至连中间事不关己的保守观望派也做不到。
简言之很快从教室外面回来，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徐洁已经被劝下楼了，她家长也到了，听说她妈妈正抱着她哄，还顺便骂学校骂陈淮舟，陈淮舟应该也会被请家长没跑了。”
姜龄蹙着眉，脸色更难看了，陈淮舟的家长，他大伯或者大伯母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