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姜龄的目光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向教室前门，陈淮舟偶尔会在他们班级前路过，可今天一整天下来，他都没有出现。

陆域盯着姜龄的背影，眸色晦暗难辨，姜龄还是在对他说谎。

他永远也忘不了高考前那次遇到那两人一起回家的场景。

那怎么会是不熟？

不过，陈淮舟他敢说出真相吗？关于为什么动手打他。

陆域受了伤，姜龄自然拒绝了跟他同路回家讨论题目，为此，陆域故伎重施跟踪了她。

他看到她一个人在回家的那条路上等了很久，陈淮舟都没有出现，她最后一个人离开时，总算放下了心。

姜龄独自一个人回到了家，吃过晚饭，坐到书桌前写作业的时候，她没忍住，给他发了微信。

【姜：今天提前放学，但是没有看到你。】

等到她写完一份数学卷子时，他都没有回消息。

姜龄蹙着眉头，不免担心。

【姜：没出什么事吧？】

彼时，陈淮舟坐在阳台上，眺望着城市街灯一盏盏亮起，他看着姜龄的消息，却没有回复的想法。

他能出什么事？怕是陆域被他揍了的事，已经跑去她面前卖惨了吧？

陆域会跟她怎么说？

说他父亲是杀人犯？她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了吗？

她会怎么想？

陈淮舟狼狈不已，打架的事在小区内传开，爷爷也听说了，特地打了电话来骂他，偏偏，他什么都不能说。

他的父亲陈超就是个不能提的禁忌，小时候被绑架虐待，承担着所谓的债，导致他自闭不愿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爷爷带着他看医生，搬家换学校，依然不能改变他自责、自卑甚至自残的心理和行径。

很多年过去了，他长大了，懂得了如何掩饰内心。

仿佛已经不在意了，可陈超依旧是他的心理阴影，因为有这样的父亲，而一辈子摆脱不掉杀人犯儿子的头衔，就连母亲都早早抛弃了他，只为了跟过去断个干净。

这样的他。

姜龄知道后，还会再喜欢他？

他自嘲一笑，按灭了手机。

……

自从那天起，姜龄再也没遇到过陈淮舟，在学校的时候看不到他，在回家的路上，也再不能偶遇，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学校的。

这种种不对劲的情形，终于让她不得不相信他跟陆域之间，确实发生了冲突。

只是，他为什么不见她呢？

姜龄百思不得其解，一直到周末，她趁着放星期去网吧里找他，结果被告知他不在。

“小陈总最近确实不常来网吧。”蒋婷眉眼间带着疲倦和烦躁。

最近她和陈书明之间也出了些问题，原因跟陈淮舟多少也有些牵扯，陈书明的母亲怀疑她这个收银先前做假账，替陈淮舟从营业额里贪钱。

为此她解释得心力交瘁，已经不想再干下去了。

“他晚上不在网吧住？”姜龄愕然，忍不住猜测，“他去住大伯家了？”

可是他大伯家就是对门，她这几天也完全没有碰见过他。

蒋婷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他跟家里应该闹了点事，你微信没有问他吗？”

姜龄看着吧台上放着的金蟾蜍摆件，有些失落地说道：“他没有回我。”

蒋婷惊讶地看着她，想了想，说道：“这样，他如果来网吧了，我微信告诉你。”

“好，谢谢蒋婷姐。”

“你要玩会电脑吗？”

“不了，我回家。”说不定在小区里能遇到他，毕竟周末他总是会去见陈爷爷的。

她跟蒋婷告别后回去了，在小区里陈爷爷常去的地方转了几圈，都没有见到人影，回到家里后，看着客厅里的自行车，不免又有些郁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不回她微信？

姜龄蹙着眉头想了想，忍不住给陆域发了消息。

【姜龄：你跟陈淮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你说了什么吗？】

难道是关于她？

否则她想不通陈淮舟和陆域打架，为什么会牵连她被无视。

【陆域：你觉得是我的问题？】

【姜龄：我只是想知道原因啊。】

陆域好半晌都没有动静，姜龄无奈，去帮奶奶做午饭。

姜奶奶今天打算做包子，拌了馅料，发了面团，然后她才告诉姜龄，她其实也是第一次做包子。

她把手机放在桌上，看着视频学，姜龄就跟着一起。

两人都是新手，包出来的都不好看，但这样捏包子的过程却有种姜龄从前无法体会到的温馨感，这一刻的时光好像被拉得悠长。

“我本来还想说让你去学校的时候给奇奇还有陆域带点包子吃，不过这不好看，还是算了。”姜奶奶努力照着视频捏褶子，却总是弄得不太行。

姜龄摇头：“我觉得挺好的，我们自己包的，肯定好吃。”

“行，那继续，熟能生巧，肯定能成功。”姜奶奶被鼓舞，再次来了精神。

姜龄在家的时候，打扫、做饭总是很主动，这让姜奶奶平时也总想为她做些什么，祖孙两个相处越发融洽。

姜奶奶也不在乎南雪给不给打钱了，她压根不想跟这个女人联系。

只是心底总是在想，姜龄毕竟是跟着她妈一起长大的，天平哪能不偏，她到时候要离开，她也不会生气，总归现在跟她住一段，她也挺开心。

“对了，奶奶，对门的陈爷爷周末都不下楼吗？”

姜龄一直在留意门口的动静，但始终没有听到。

说起陈家，姜奶奶也打开了话匣子。

“搬走了，你知道小陈打架那事吗？看着高高帅帅的男生，怎么会打架呢？听说打得还特别狠，前两天他来接他爷爷，跟他大伯母又吵了一架，我在门口听了些，说是他找了个房子，请人照顾他爷爷，对门的李青梅就怀疑他偷拿网吧的钱，要不然他哪来的钱给他爷爷租房子还请人？”

姜奶奶说着叹了口气：“骂得挺难听的，不过真真假假的，别人的家事我们也不知道内幕，不管这个小陈是打架也好，偷钱也罢，总之他们搬走了，你以后也不用见他，我倒是放了点心。”

姜龄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居然是带着爷爷搬家了，所以网吧也就不用常住。

手里的面片被她捏成了一团，姜龄忍不住蹙着眉头想奶奶说的这些话。

“想什么呢？你那个面片都不能用了。”姜奶奶喊她。

姜龄回过神来，下意识说道：“奶奶，其实我觉得，陈淮舟不是那样的人，你也说了，别人的家事我们不清楚内幕，所以不能轻易下结论。”

打架虽是事实，可偷钱……姜龄无法想象，他大伯母居然会把这样的字眼安在他头上。

姜奶奶点点头：“是这么说，不掺和就是，那爷孙两个其实也挺可怜，一个断了腿，一个没爸妈，他那个大伯母确实是尖酸了点。”

姜龄抿紧了唇没说话了，他是因为发生了这两件事，心情很不好吧？

馅料很快用完，姜奶奶去把包子蒸上，开始期待蒸熟后的成果。

姜龄洗完手，才发现手机上陆域发了消息过来。

【陆域：原因可能就是他没脸见你了吧，他最近没有来打扰你了吧？】

他从来就没有打扰过我，姜龄蹙着眉，匆匆打字：【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域：我很久前就告诉过你，我跟陈淮舟以前认识，在我被陆家收养之前，我们在同一个小学，那片都知道，他爸杀了人，后来我亲眼看到他还差点把受害者家属的一块肉咬下来，他从小就有暴力倾向！】

【陆域：姜龄，这样的人远离他最好。】

姜龄睁大了眼睛，反复地看着陆域发来的消息，她震惊到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陈淮舟的父亲是杀人犯……

这就是他的身世……所以他跟爷爷长大，又遭到大伯母嫌弃，一直都住在网吧。

现在，他将爷爷接走，甚至不回她的消息，是不是也认定了陆域早就把这件事告诉她了，而他，认为她会视他的身世为洪水猛兽，主动远离。

姜龄片刻间就想明白了前因。

陆域又发来了消息。

【陆域：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吗？姜龄，我可以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姜龄：你跟他提起小时候的事，所以你们发生了冲突，才会动手。】

陆域看着姜龄好半天才发来的一句话，眉头紧锁。

字里行间，他感觉出一种不妙的信号。

【陆域：是他先动的手！难道已知的事实不能提吗？他内心暴戾，本身就有暴力遗传因素，他爸可是个杀人犯，他将来有可能会长成犯罪份子，这样的人很危险。】

姜龄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幕，他居然会下这样的结论，连一个人未来是犯罪份子都能提前下定论？！

就因为陈淮舟和他打了一架？

他就能把人往罪犯的方向推？

姜龄无法苟同，她皱着眉，敛着神色敲下一句话。

【姜龄：陆域，你带着偏见，因为打架的事你先入为主给他定罪了，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父母，他父亲和他之间，只是存在着血缘关系，品性和行为，是个体成长，你不应该混为一谈。】

陆域几乎要将手机捏碎，她没有被陈淮舟的身世吓跑，她竟然如此理智的帮他说话。

姜龄，难道真的喜欢上陈淮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