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飞的脸上果然有些挂不住：“联系项目的事不归我管，我是只懂得做学问的。”

林天洋哈哈一笑：“现在这社会，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关在书斋里不出来呦！赵副教授，你既然是小林的同学，经费上的事情好说——”挽了林雨昂首进了宴会厅，撇下汪志飞在原地不尴不尬的。

主客依次坐好，林雨跟着林天洋竟是坐了前首的位置。

虽然一直做的是金融方面的工作，林雨却从来不曾关心过福布斯排行榜一类的事情，现在看林天洋的气派，只怕他在那种榜单中名字是比较靠前的。

只看主人对他的态度之殷勤，也属于生意场上对钱不对人，明白到这一层，林雨感到的不是庆幸而是害怕，他越有钱能量就越大，只怕今后想自由进退都已由不得自己。

汪志飞远远坐在长桌的另一头，眼睛时不时瞄一下林雨。林雨只当作不知道。

两个小时过去，冗长的酒宴终于结束，林雨也没注意自己是否有失仪的地方，想想也无所谓，国人又有几多吃西餐的机会，那些繁琐的礼仪违犯一二又如何？

看林天洋的样子，对她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可能是因为刚才主人说了一个关于洋泾浜英语的笑话林雨适时地发笑没有显得太过无知。

想到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林雨心里一阵慌乱，连林天洋跟她说话都没听见，只好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

林天洋爱怜地看着她：“我是说还有些事要跟老荣他们谈，不如你先回去吧。”

林雨巴不得马上飞离这里，却还是耐住性子跟那些贵人们一一道别。男人们的目光比较一致，无非欣赏和惋惜两种。女人们的神情就比较复杂了，有妒嫉的，有不平的，也有温柔地表达着爱惜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任何人任何眼光能让林雨的心有所触动，除了那个她再难与之相见的人。

冰冷的风挟着江水的腥气扑面而来，林雨站在门口打了个寒颤，裹紧了丝绒披肩，慢慢步下台阶，却听见林天洋在身后叫着她的名字。

林雨回转头，雪白的小脸像一朵晚风中脆弱的茉莉。林天洋摇摇头，很慢地说：“没什么，你去吧。”

林雨顺从地低身钻进车，穿得象法国将军般的门童为她关上了车门，一瞬间她仿佛听见风中传来的一声叹息。

是林天洋发出的吗？她无从分辨，因为封闭的车窗隔绝了一切车外的响声，她只看见林天洋对着她挥了挥手。

车内的空调开得太高，林雨将披肩搁得远远的，还是觉得一阵阵躁热。想叫小温开低一点，终究还是忍住了，整个车厢里充满了一股杜松子酒的味道，不知是小温喝了酒还是他用的香水味儿。

到了小区外面，林雨本想下车走走，小温却一摁喇叭，把守门的保安引了出来。

林雨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任由他接了保安的登记卡，把车开到了别墅门前。

车刚停住，小温急急忙忙下得车来，到林雨这边为她开门。

那份殷勤倒让林雨略微有些为难，不知该给他些小费还是怎么样。怪道有些有钱人会飞扬跋扈得惹人嫌，整日被人服侍得这么周全，缺少自持能力的人是很容易变得忘乎所以的。

走了两步，见小温竟然跟过来，林雨停下对他说：“你可以回去了。”

小温却答：“林总叫我务必送你进门，这里是市郊，不安全。”

林雨听他这话总觉得不对头，也没多想，一心只盼望着早点休息，昨晚熬了夜来的，又累了这一天。

开了门，正要回身叫小温走，却被一把从背后紧紧抱住了！

“你干什么？”林雨又惊又怒，眼睛在黑暗中寻找着武器。

小温怪笑一声，没说话，鼻子贴到她颈项上狗一般嗅着。

林雨只觉一阵恶心，发狠用鞋跟在他脚面上一跺，小温果然松开了手。

可是只听他一声咒骂，又扑了上来。林雨躲闪不及，竞被他扑倒在地毯。

“放开我！”林雨气极了，用尽全力推搡着那令人厌恶的嘴脸。世上竟有这种不知死活的流氓，当真是色胆包天了！

小温没想到林雨会如此不合作，也恼火起来，猛扇了她一个耳光：“少跟老子装腔作势！老头子睡得，我睡不得？”

这家伙看上去瘦筋筋的，手却重得很，林雨被扇得一阵眼花耳鸣，鼻腔和嘴角都有液体在慢慢渗出。

见她没了动静，小温得意地说着:“女人就是贱骨头。”一边脱去了自己的上衣。却没注意到林雨的手按住了玄关挡板上一个不起眼的白色按钮 。

他正在脱裤子的时候，门在他身后被猛地踹开了，被林雨按下的报警铃引来的两个保安站到了门口。见此情景二话没说，将他起来一个大背跨，狠狠摔在地上，拿他自己脱下的衬衣绑上了。

直到保安将那畜生带走，林雨也没说出一句话来，除了发抖还是发抖。要是这别墅没有装这种最先进的全程监控报警系统，今晚会发生的事让她想都不敢去想！

最可怕的不是小温对她的侵犯企图，而是他说的那两句话。是啊，在世人眼里，一个为了钱而出卖自己的女人，还有什么贞节可言？还不就是人尽可夫吗？

不知哭了多久，林雨才艰难地支起身，走到洗手间。放水洗去脸上的血污和泪痕时，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太久没有感受这样的痛苦，心都似乎已经痊缩成一团。

醒来的时候，林雨发现自己还睡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毛毯。坐起身只觉－阵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

抚着痛到几欲裂开的额头，模糊记得昨夜是在沙发上哭着入睡的，连林天洋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看看卧室门，关得严严的，想是林天洋在里面。这就是被包养的第一夜！林雨苦笑着对自己摇摇头，走去洗手间梳洗。

洗过了脸，对着镜子里的那个消瘦身影，林雨一阵恍惚。或许是没有生育过的原因，她的样貌和身材都跟十年前并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眼神。

岁月纵使不能在人脸上留下痕迹，在你心里刻下的伤痛却必然会在你眼中出现。那双依然清澈的眼眸中无可遁形的忧郁告诉你：光阴已逝，红颜不再。

传来门响的声音。林雨回头看时，林天洋已经走出了房门。他穿的一套中规中矩的咖啡色睡衣裤，倒让林雨有种家人般的亲切感。

“早啊！”

林雨有些怯生生地回了一声早，又说：“早餐想吃什么？我去做。”

林天洋挽起衣袖，从壁柜里拿出剃须用品，语气和缓地说：“不用了，这里是酒店式管理，要吃什么打个电话，会有人送来。再说我也来不及吃了，要去赶九点的飞机。”

“怎么你要走吗？”林雨为自己的如释重负感到内疚和可笑，难道还指望他一直出差不成？

林天洋停了下来，手在林雨柔软的短发上轻拍了一下：“香港那边有点事要去处理。好在日子还长——”他在镜子里看着林雨，“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小温是一个朋友介绍给我用的，没想到他是那么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见林雨的眼泪又在打转，他拍了拍她的肩背，“别难过了，我已经把他开除了，你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就当是－场不开心的梦，啊？”

林雨拭去了泪，点点头。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林天洋对林雨点点头：“你去开吧。”

门外站的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一脸谦和的笑。

林天洋－边放下挽起的袖管，一边走过来说：“她是给你请的保姆，有什么事交给她做就行了。”

那女人陪笑说：“太太，叫我徐家阿嫂吧。”

林雨微微皱起了眉，没小孩没老人的，她又不再上班，里外里就这么点家务事，哪里用得着保姆？只怕这位徐家阿嫂的主要任务不是打扫卫生，而是监视她这位无名无份的太太吧。

也罢，林天洋又不是傻子，他人不能常年呆在上海，放着个年轻漂亮的情人在此，叫他完全不设限，可能吗？

想到此，林雨对着那徐家阿嫂微微一笑：“徐家阿嫂多少拗口，你大名叫什么？”

对方楞了一下：“我叫平菊芳，我男人姓徐。”

“那我就叫你菊芳姐吧，都什么年代了，还跟男人姓哪？”

林雨看着林天洋，把他看得哈哈一笑：“我们两个倒好，跟谁姓都一样！就算我跟你姓好啦！”

林雨在平菊芳的手肘上轻轻一带，领她进来：“来，菊芳姐，我们来收拾先生的行装。天洋，你帮我叫个白粥油条做早餐好不好？”

到目前为止，林天洋还从未见过林雨这活泼妩媚的一面，不由得心花怒放：“好好！我这就打电话！”他哪里想得到那是因为他要离开，林雨心情愉快才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