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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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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有一节课要到第一实验楼去上。张燕说她要逃课,林雨只好一个人抱了本书慢慢往那边走.铅灰色的天空中云头压得很低,可能又要下雨了。

经过教务楼时,不知为什么有一群人围在公告栏前面。林雨素来不喜欢管闲事,扫过一眼顾自走着。

却听一个公鸭嗓叫了起来:“看!就是她,那个穿白外套的!”

噩梦般的场景发生了:一张张带着鄙夷和好奇的脸转向了林雨,从不同的方向向她逼近,伴随着低沉的耳语般话音:

“就是她,没错!”

“看上去就挺骚的,还穿一身白,寡妇骚!”

“屁股那么圆,不知道给多少男人压过了!”

“开除活该!”

一句句话像记记重锤敲击在林雨的心上,这是在说她吗?真的是在说她?

林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那个黑框白底灵幛般公告栏前的,那张普通信笺纸大小的通告上密密麻麻打印的字象一只只没头乌蝇胡乱飞舞,怎么也看不清楚。

林雨将食指含在唇间,狠狠咬下去,殷红的鲜血渗出来,那指间的疼痛帮她找到了那几个字:“--鉴于林雨确系作风败坏,为端正本校风气,经研究决定,开除该生学籍。”

身下洪水般涌出一股热流,湿漉漉的感觉顺着大腿内侧直下而去。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理的惊痛会触动身体的创口,那是她失去的未成形孩子留下的创口,两天前已经停止流血的创口。

雨是什么时候又开始下的,自己是怎样来到校园东边这片小树林的,林雨完全没印象。挣扎在梦魇的紧紧拥抱里,茫无目的地转啊转啊,林雨觉得自己象是要永远陷在这片林子里了。

三天以后,林雨和孙小红走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孙小红手里拎着林雨的小旅行箱。经过了一场高烧,林雨的目光格外清澈,人也消瘦了许多,瓜子脸越发显得伶仃可怜。

孙小红有些矛盾地看着她,想劝她再留几天,又怕她触景伤情,就这么回去,会有什么等着她呢?

三天了,汪志飞没有露过面,只托尤游带了两百块钱来。

一九九一年的中国,两百块钱抵得一个国家干部一个月的收入,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了。

可是林雨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钱啊!男人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暴露出怯懦的本性。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买票。”孙小红找了一个多少干净一些的小吃部,为林雨要了清粥小菜,匆匆而去。

按照孙小红的理论,好粥应该是“水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小吃部给林雨端上来的这碗粥却完全是另一码事,米与水界限分明,介于泡饭和米汤之间。真服了他们,一口大锅里从早熬到晚,还能弄出这种东西来。

可是想想自己,跟汪志飞熬了两年,爱得死心塌地,爱到伤痕累累,到头来不也落得个“他是他、我是我”的地步?

痴痴怔怔间,泪水已悄然滑落,滴入混沌的米汤中,了无痕迹。

沉浸在相爱的甜蜜中时,天生悲观的林雨也想过将来的结局,不一定是Happy ending收场,幻想中的分手场面里有哭泣、有愤怒,有不屑、有冷笑,惟独没有想到过爱情会这样无疾而终。

也曾经是那样的深情款款,每一句誓言都说得真真切切,而今言犹在耳,人已无踪。

林雨最恨的不是汪志飞对爱情的背叛,而是他的逃避态度,连一句交待都没有。这样算什么?

林雨恨恨地搅动着碗里的稀粥,看这米粒翻滚上下,在她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装作两人之间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撇得一干二净。汪志飞,你还算个男人吗?

林雨的目光越过杂乱地堆在小店门口的煤炉、蒸锅、簸箕,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暗暗地说:什么爱情,见鬼去吧!

火车到达饶城站时已是凌晨两点,比预定时间晚点了三个小时。

空寂无人的站台上,远远看见那个憨憨的身影瑟缩在军用棉大衣里,林雨心头一热。

血缘就是血缘,不管你落到了什么地步,不管平日关系如何,除了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谁会为你在寒气逼人的站台上等候几个小时?

林云接过林雨的行李,闷声不响地在前面开路。他是个身材健硕的男孩子,长得直眉瞪眼的,却有着与外貌毫不相称的温和性格,跟娇小瘦弱倔脾气的林雨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不象一个妈生出来的。

林母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小时候两姐弟一打架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林雨,弄得林雨恨屋及乌,对弟弟也心生怨嫌。

长大以后林雨不再讨厌林云,也说不上喜欢,姐弟感情淡淡的,像两个点头之交——除了像今晚这样的时刻。

茫茫的黑夜里,踉跄着跟着弟弟前行,林雨觉得,他就是亲人,他就是依靠。

林家住在教育局的宿舍,坐上当地俗称“拐的"的一种三轮摩托,五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林雨抬头望了一下,果然,六楼的那扇窗户里透出桔黄色的灯光。林雨咬了咬嘴唇,一时竟有些腿软。

林母正襟危坐在对着门的沙发上,林雨一进门,正好迎上她那亮得逼人的目光。这种相信精神可以战胜物质的人特有的狂热目光,总是会令林雨心生恐惧。

“哦,大小姐回家了,要不要放炮仗?”林母的话通常听的人是接不上口的。

林父闻声从卧室出来了:“小雨啊,饿了没有,吃点东西吧?”

林雨只叫了声“爸”,喉咙就哽咽住了。

林母在旁边冷冷地说:“面条在炉子上,你自己热热,我要去睡了。”走到卧室门口她回头又说,“记住,你是因病休学的,别让人知道你是被开除的,我们可陪你丢不起这人。”

林父唉声说:“好了,淑娜,小雨才刚回来——”

房间门砰的关上了,把他的后半句话堵在了嘴里。他回头看看林雨,欲言又止。

林雨将脸背着光,尽量用正常的声音说:“爸,我没事,您去休息吧。”

林云已经到厨房去热好了面条端了出来,他自己先盛出一碗来,唏哩呼噜吃了,嘴里嚼着最后一口含混地说:“姐,我也去睡了啊。”

林雨点点头,不敢说话,等他一进房间,终于不用强忍了,抽抽答答哭了起来。

好一会儿,林雨自己收住了泪,到洗手间用冷水擦了把脸,把包里给家人带的酱鸭香肠之类的特产先拿出来,才坐到桌前开始吃面。

天气冷,面条已经有些凉了,里头卧的鸡蛋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林雨突然觉得没胃口,把碗筷收了洗干净,拿纱罩把多出的食物罩上,然后走进自己的小房间。

一进去就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跤。开灯一看,原来整个房间除了那张一米二宽的小床,已被堆满了杂物,几乎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看上去连床也是临时清理出来的,上面铺的还是那床林雨从小盖了十几年的旧被褥,昏黄的灯光照着,不知为什么显得有点可怜巴巴。

林雨和衣躺了上去,从书包里掏出随身听,在那个男歌星忧伤的歌声中睡去:“--我打开爱情这扇窗,却看见长夜的凄凉,问你如何会舍得我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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