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斯坎没有一位施法者。

妮索的意思是，这里没有常驻施法者，连正规军队都少得可怜。

法师塔虽然不像诸神的神殿一样处处都有，也并非少见。

有些地方法师教院的规模甚至能与骑士们的军营齐名（尽管法师们不乐意将自己与骑士放在一起），如果在这里驻守的是公正之神和矮人的神殿，那这种担心就是多余的，这两位神祇的牧师都能单手拎起他们的对手，在空中画个圈再扔出去——妮索曾见过矮人和公正之神的牧师扭做一团，两者都没一点施法者的风度。

如果不是牧师的身材，她不会看完那整场打斗。

新斯坎的管理者，一个经营香料生意的商人正在码头上清点货物，他朝面前的施法者道歉没能在个更好的地方接待。

他说话时正往书写板上写字，走了几步后，他朝着某条船上的人点点头，就在原地站定。

听完妮索的问题，新斯坎的管理者给施法者指了指学者们的神殿。

“我们有考虑过这个。”新斯坎的管理者说，声音里多了几份适当的尊敬与轻松，“我是这里的管理者，但不能算执政官，这没有法律，有偷窃或者犯法的行当，我们会移交给最近的城市。最开始的新斯坎只是河道上的小村子，到现在也不过沿着细针湾从东往西的三十几座房屋，这儿最值钱的就是学者们的图书馆，而他们又向所有人开放它，除了预防书在潮湿的地方长蘑菇，我们还能怎么保护这个地方呢？而且——”

他叫来了一个在码头工作的孩子：“摊开手。”

男孩伸出了手，这双手被抹了油，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粗糙又干燥，还有些地方红肿着。

“那些守卫从哪来？”妮索问，如果新斯坎没有法律，他们也不会有守卫。

“那就是我对新斯坎唯一的工作了。佣兵，新斯坎所有的税收都被用来雇佣他们。”

“除了学者和当地人，没人愿意住这儿，这儿连盗贼的公会都找不到。学者们曾经让出过一座侧塔给施法者，但那个法师只来了一天就被黄沙和热度给晒伤，第二个法师在雨季来，他的马车陷进了混着水的流沙里，据说损失了七分之一的书。”

“再没有第三个。”管理者摇着头，“让我来给您安排个好的住处，虽然不及学者们的侧塔，但绝对安静，也远离码头和当地人的集市。”

***

“小麻雀”提着裙子走过光影昏暗的房间，踩过羊皮铺就的地毯，香料在空气中燃烧，有些房间的走廊上，还能听见些粘腻昏沉的声音。

有个男人在她能走到门前时拽住她的手腕，朝她露出个油腻的笑容，这人只穿轻便的内衫，一件学者长袍搭在胳膊上——新斯坎的男人总是多于女人，船队也载满男人，学城就更不用多讲，几百个单身汉挤在同一个洞穴里……

有人选择用体力谋生，干起佣兵和搬运工的活计，她则买卖自己，更没以她要做的行当为耻，她可是在靠着这些养活家人。

自从做了这份让男人们提起来就挤眉弄眼的工作，她就因脸颊上的雀斑被叫做“小麻雀”了。

真名？没人记得。

小麻雀知道这个人，叫……吉尔还是吉姆，不是她的常客，但他有个有钱的领主叔父，定期给他打些资助，想要这侄子回答自己的领土上当个学者。

“一个银币。”她快活地说，开始盘算今天拿到了多少。

在她都快领着对方爬上床时，他们被打断了。

这间房屋的拥有者、妓院的主管人要把所有娼妓都聚集到一起，清空整座房子，因为有位尊贵的客人想安静的享受“乐趣”。

小麻雀原本的客人对这安排很不满，但他朋友看起来更加不悦，这人很矮小，说话时才让人发觉他也在那儿。

他说话时有点歪嘴。

“我们先到的。”歪嘴的客人说，他正搂着另一个娼妓，腰带还没扎紧，“难道我们不能算作客人？”

主管人为难的顿了顿，楼下有点动静了，所以他开始往楼梯下走，期间又请求了他们一次，并答应补偿。

小麻雀小心地看了下楼梯下面，几个披着长斗篷和兜帽的男人站在那儿，而后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朝前者微微鞠躬时，她才发现他是新斯坎的管理者，那个富有的商人，他有个妻子，很少来这儿。

歪嘴的客人也往下看了：“好像是些施法者。”

小麻雀在几天前听过些有关施法者的消息，但都是那群德鲁伊的事，其中还混杂着另一桩消息，和施法者无关，只是说学城里有位曾是奴隶商人的学者，那家伙原本就在新斯坎没几个朋友，最后几乎再没人和他交谈。

有些平民还会在路上咒骂，暗地里扔些石子。

歪嘴那句话显然不是说给小麻雀的，因为她旁边的吉尔立刻接上了话，也往下面看去：“什么！那些见鬼的德鲁伊就不能消停——”

他的话只到一半就截住了。

“他、他们的袍子……”吉尔结结巴巴地说，好像有谁把他的表情从脸上偷走了。

歪嘴又看了会儿，他的表情也像是被偷走了。

“光线这么暗，不一定就是红——”

歪嘴的客人突然停住话，看了她和另一个娼妓一眼，开始拿另一种奇怪的语言交流。

“等等，好人儿，如果你要走了。”她叫住吉尔，把手指尖儿咬在嘴里，“那你的银币？”

小麻雀觉得学者们讨论的是件大事，该告诉下主管人。另一个娼妓接到了小麻雀的眼色，很快溜下楼梯。

“你留着它吧。”吉尔的脸色发白。

歪嘴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往走廊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抓住她的肩膀问：“这房子有后门吗？”

手劲很大，“小麻雀”被抓痛了，她望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没有后门，但那有扇窗户……”

那两个学者刚跑进房间时，就有个法师上了楼，他背后还跟着另一个法师，他们都穿着红色长袍，连等身高的法杖都握在手里，只是走在前面的这个没穿斗篷。

“他们在哪儿？”没穿斗篷的法师问。

另一个红袍法师顺着小麻雀指的房间过去了。

“过来，小雀儿，你做得很好。”红袍法师说，他对她招了招手，“我在船上的时候就一直想着你呢……”他把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像情人似的说起话。

雇佣兵会杀人，商人们的船只没准儿都死过好些水手。小麻雀听过红袍法师，也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但今天又不是这些法师头一次来了，他们之前的动作都很轻，最粗暴的也比佣兵和水手温柔好几倍，而且给的酬劳还更大方些。

夜深了，小麻雀打算招待她今天最后一个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