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有许多姐妹？”

布莱恩奇怪的抬头，瞧看他的新房客，那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好吧，这有些理由。

布莱恩管理着家族财政，如果他的姐妹们想要买些超出她们承受能力的小玩意儿，她们会来找他。

而布莱恩的书房里刚来过一位，他的长姐，而她走之前还冲着这位森林之子笑得像朵沾染露水的玫瑰。

这位施法者很快就会要向他打听她了。

“她看起来比你大很多。”贾伊罗朝布莱恩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

布莱恩的书房不像他本人看上去那么简洁，这是夏季，但房间里的地毯仍有一层厚厚的绒毛，几个恒温的魔法阵在上面打转儿——贾伊罗能看出这不是他朋友的手笔，它们太精细，不符合妮索的风格，而是典型的法师塔或教院——书桌上摆放着一座财富女神莎莎侬的小雕像，雕像的皮肤用金箔贴合，一枚小小的铃铛被放置在这位女神的手中，它是松动的，似乎轻轻吹拂就会奏响乐章。

可贾伊罗毫不怀疑，只要铃铛被打落发声，就会有数名守卫冲进来保护他们的主人。

这是一个懂得保护自己的人。

不过，“懂得保护自己的”布莱恩可不知道他的新房客在想些什么，他只在意刚刚的事，想想看，一个英俊得像是神祇、又带着纯情的男人在他的书房里皱着眉头，并且朝他打听着了自己的姐妹。

布莱恩眨了眨眼，藏起心里的那一点奇异的感受。

施法者是需要经营的投资。

出于信仰与行事，身为森林之子的德鲁伊们不可能会被单一的势力家族雇佣，妮索和布尔维尔的契约还有不到半年，在为家族寻找到新的施法者之前，布莱恩最好要继续留有施法者的庇佑，好去抗衡议会与领主雇佣的施法者。

介于妮索的前车之鉴，布莱恩都在私底下做好了豢养男孩儿的打算，但从之前的见面看，事情不会有他想的那样糟。

“二十三，十八，十七以及十五，四位姐妹。”布莱恩说，“我是长子，但并不是最年长的。”

从盛开的玫瑰到娇嫩的花蕾都有了，如果施法者愿意选取其中的一个，哪怕只是言语或者暧昧的交际，家族都会愿意。很好理解，只要不是十足的混账，对着一张漂亮的脸都能有点心软，如果能再发展一些，用婚姻联系起来的关系，可是要比妮索那样用金钱的供养稳固。

“那是莱拉，我父亲的长女。”

布莱恩不太喜欢这么说话，就好像是他是一个引诱处子踏上床笫的皮条客，而他的姐妹们是那些垂涎风流的男人，这时候，他倒是希望面前的男人是个浪荡子，只要求他为他豢养男孩——哪怕要为了这个去而更改城邦的法律，可不会要他如此费心。

“尽管她现在正有着几位追求者，不过，我觉得她更加喜欢您。”

布莱恩从书桌后站起身，在桌面上敲击一下，莱拉推开门的速度就像她一直没离开那样快，她托举着一盘水果进入房间，还更换了更为清凉的裙袍。

莱拉勾起了嘴角。

瞧他好姐姐现在的眼神吧，就差没把这个健壮的男人直接在他的书房里扒光，如果是其他的姐妹还好，因为她们都还是年轻的女孩……而莱拉，矜持从不与以塞陀河的银玫瑰同存。

莱拉柔顺跪倒在地毯上，拿起一枚小巧的玫果，要递到后者的唇边。

布莱恩瞥见了贾伊罗的脸正为更改的氛围变红，他伸手去推着莱拉的胳膊。

很轻，要按照布莱恩的以往所见来看，他得把这划分给欲拒还迎的表达，所以他打算离开。

看在莱拉这样卖命的份儿上，布莱恩希望这施法者能过得愉快。

布尔维尔家的这朵玫瑰有着过分娴熟的身段和漂亮的样貌，远在这天之前，他的长姐就用那双漂亮的宝石眼征服了无数男人。

而布莱恩自从和一位想要攀附布尔维尔的交际花接吻到昏厥，并被传为一项半公开的笑柄之后，就再没和情爱沾染。

可当布莱恩要转身越过书桌，莱拉也想把自己挂上男人的手臂时，德鲁伊接下去的反应大得让人吃惊：他字面意义上的跳了起来。

“布莱恩！”这施法者喊道，新鲜的水果滚了一地，“我不是——”

布莱恩走到一半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不知道自己是该为对方的怒火感到惧怕，还是为施法者叫了他的教名而奇怪。

莱拉也注意到了称谓，她来回扫视了一圈，迅速收好了脸上的微妙表情——那是她绝对是要去同另外三个女孩讲悄悄话，还要拉着她们来围观的意思——她整理好裙袍，留下一串飞快的眨眼后就退出房间。

德鲁伊看起来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把话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布莱恩不是一个容易判断失误的人，他起初以为在妮索的庭院只是因为没有私密空间，询问莱拉的年龄也不过是为寻找欢愉。

而现在是他的不理解了。

德鲁伊的部族向来关心原野与鸟雀胜过世俗牵扯，没有学派白袍那类复杂的政治联系，也不是多少都会牵扯到血统来源的术士，除去数量不多外，是最易交善的施法者。

真正叫大部分人们觉得粗俗的，是有关德鲁伊们的放浪行者般的传闻，从据闻书写的欢愉庆典到男女都得要赤裸舞蹈的冬青仪式。

可是贾伊罗，这人表现得倒像是个苦难之神的修者。

布莱恩等着下一句话，只是沉默比一个真正的回答还要叫人紧张，他在背后握紧右手，咳嗽了一声。

他现在有点紧张了，喘不过气。

别是现在！布莱恩对自己恳求，别是现在！起码得要这个男人离开书房以后，他在第一次见到这人时就够丢脸了，现在还无端的惹怒了对方——别是现在！

可身体没有按照布莱恩的意愿行事。

贾伊罗扶住了差点倒向地面的他：“你怎么了？”

布莱恩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他本想告知贾伊罗，说书桌里有一小瓶药剂，可这一次的窒息发作得太快太狠，他没有力气在现在抬手。

对方又不了解他。

“我该怎么，哦……妮索！”

这份断断续续的絮语有点让奇怪。

“呼吸！”贾伊罗的声音响亮到令人发指，布莱恩被声响吵得头更昏了，“我不知道妮索的原意是什么，但我对我接下来要做的先道歉。”

还没有等到布莱恩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一个柔软的物体就切入了他的唇舌，他仍被半搂半抱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脚后跟还触及到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大概是掉在地上的水果），当一双手按在他的喉咙上，用秘法的力量迫使他的喉咙打开后，他只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音节。

而布莱恩在事后，才觉得那声音像极了会妮索庭院中听见的那些。

纯良的吻。布莱恩愿意向日光之神和财富女神莎莎侬同时发誓，他从没见过把舌头伸进别人嘴里之后还能这么纯洁的吻。

但接着，当他冷静下来，睁着眼睛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处境时……他们就古怪的静默着了。

“抱歉。”一个干巴巴的声音传来，有双手揽住了布莱恩的腰，帮助他站起来的同时还直面了贾伊罗发红的脸。

两个小人正在布莱恩心里疯狂的跑着圈，抒发惊愕。假如有人瞧见了那一幕，布莱恩要么就得连夜贿赂议会的议员与法官更改律法，要么等着被送上绞架。

这里是南方的自由地，两个男人，他们刚才做的事情可不能算作合规。

“谢谢您。”布莱恩蹦出这句话，他呼吸顺畅，但显然有些过于顺畅了，“不过，您怎么会用这个方式？”

一个施法者，难道不该会有其他办法？可理智与还没全部散完的尴尬，都叫布莱恩把后半句的陈述吞回了舌头下面。

要是布莱恩没有一直盯着贾伊罗，他肯定就会错过这下点头：“是我有些急了，只想起妮索的话。”他又说了一声抱歉，“我忘记了。”这足足比布莱恩高了一个头的德鲁伊别开了视线，不肯直视他的脸，只能瞧见灰发男人发红的耳尖。

好，布莱恩现在想起来了。妮索的那句玩笑似的话：吻醒他。这可真是在字面意义上的实现了。

“感激您的帮助。”布莱恩退出怀抱，劝告自己心脏狂跳是因为自己刚刚从无法呼吸的小毛病中回神，而双腿发软的原因，决不是因为那个……

书房外有点细小的动静响起来了，布莱恩认出了那最重也最轻手轻脚的声音，是莱拉带着女孩们扒上了书房的门边——要是被他的姐妹们知道，他被一个男人用吻给“唤醒”了，就像是她们喜爱翻看的戏本小说——那她们绝对得抓着他问个彻底……

想到要把那来回叫做一个吻，倒不如先打他一巴掌。

布莱恩打算用其他的办法来解决这诡异的处境，也决不能让女孩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