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确信自己看见布莱恩和那个女法师消失了，他跟到侧门后的庭院，发现了那两人，在一小丛低矮乔木后面。

吉尔盯着那片小小的区域，光线只够让他看清大致的动作。

月光抖落下来的阴影覆盖着女法师的脸。

这位红发美人举起手中的杯子，指节上价值不菲的戒指闪闪发光，北方学者认出了几个有关攻击的符文闪光，她俯身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一个甜蜜又危险的范围——在你面对一个老练的施法者又手无寸铁时——他们的兄弟被迫半跪到地上，再往前一点，女法师柔软如鸽的胸脯就得要贴住学者的鼻尖。

“他还真是个美人。”歪嘴在吉尔的身后揣测，“是他一直友善，还是他专讨施法者的欢心？”

吉尔没回答，只是懒懒散散地靠在墙面上，对歪嘴打了个示意读唇的手势。

后者耸耸肩，看了过去。

***

“你在那天答应我，说你会相信他，为他辩护。”

女法师猛地一翻手腕，倾斜杯体，涌出的酒液就染湿了黑袍的前襟，已被空置的杯口边沿随着秘法降下转变了质地。

“你要他差点登上了绞架。”

锋利得有如正要开刃的短刀。

“我不能解释。”

杯沿向上挑起，迫使回答者的那双蓝眼睛抬起了，也因毫无躲避与反抗的缘故，杯口也轻易地割伤了皮肤。

酒与血一起滴落在地面。

“布尔维尔，玫瑰与荆棘的布尔维尔，你总是擅长营造浪漫小说里的桥段，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让你显得十分可怜。就像你昨天的表演，非常自然，几乎值得让我为你鼓掌。”女法师笑了，“我不是来和你要一个解释，也不是要你毫无价值的许诺，也不为了试探你是否真要舍弃姓氏成为学者——”

酒杯被随意丢下，磕在某个尖锐的石块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几只飞鸟。

“你不值得。”

“我知道。”而被指责者只这样说，复述，“我不值得。”

接着是他说了另一个词，龙语的。

当歪嘴在愣神后，磕巴着翻译出那个方位词时，吉尔也已来不及躲开法师抬起的手指。

白光闪过的吉尔在学城侧塔的空地醒来，歪嘴没在身边，而而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这人紧闭眼帘，脸颊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嘴形单薄而锐利，是那种适合亲吻的形状。

仲夏并不热，但这个南方的男人却在发抖，他的皮肤像浮冰一样冷，蒙上了一层汗珠，脸却红得不正常。吉尔瞧着衣物滑褪到肩膀以下，散发着虚弱的人。

布莱恩显然是被女法师的秘法弄成现在这样的，吉尔猜到了一些原因，却不想深究。

无非又是一个阴谋，吉尔无所谓的想，都是些南方的破事。

假设吉尔是个绅士或者正直的人，遇见这样像是送醉酒淑女回家的桥段，他就会把对方好好的送回房间，再找来一两个擅长医术的兄弟。

可他不是。

而布莱恩也不是喝醉的淑女。

“请。”南方美人柔软地说，试图让自己语调平常，一把雕刻着嫩芽和藤蔓的匕首抵上了吉尔的腿根，紧贴了那硬挺丑陋的一部分，“但如果我再感觉到你试图动我一下，我发誓，你听见的传言有多少种，我就让你有多少种死法。”

“我的兄弟。”吉尔讪笑着从布莱恩的衣袍下抽手，以北方人特有的憨厚声音假意道，“我这就带你回去。”

***

等到布莱恩用指尖掐着松软的门板，想从袍子里翻出钥匙时，他几乎是用脚尖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就算他对秘法一无所知，也知道这种叫人浑身发软的情况，总归不是个好兆头。

“或许你需要帮助，我的兄弟……”吉尔凑过来时，将嘴唇放的过于贴近了，他的声音让布莱恩头皮发麻，“我知道这是个什么法术——虽然一个人舒缓能成，可没有帮助会很难受，我想让你快活点。”

“吉尔，你的脑袋离开脖子会让我很快活。”

“这可是个互利的活动。”吉尔还在说，“谁也不会担上责任。”

将匕首移到身侧试探防御与拉开距离——显然是个错误的选项，游牧民不费丝毫力气就捏住了布莱恩的手折到背后，再拿着审视羊犊的眼神瞧着他。

吉尔踢开了那把匕首又凑近，让两个人像个勺子一样贴着，再用一只手按压住了布莱恩的脊背，只要再用些劲儿，就能彻底把他按倒。

或者，按断他的某节脊柱。

反抗的力量正因翻涌在身体当中的热度变弱，窒息感也在高热之间蔓延着。

在彻底意识彻底被黑暗侵吞之前，布莱恩想着……这可能是他迟来的，又应该要受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