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樟园刷了两下就知道，顾云行的事应该是已经解决了，根本用不着她。

忽然想到。

糟糕！

自己发的消息！

背脊一下僵硬。

赶忙切去微信，手速快得犹如闪电，赶在三分钟的最后两秒，将自己发的消息撤回。

她就是瞎担心！

但看着那个你撤回了一条消息，也够尴尬的，被窝里的脚趾都翘了起来。

那天下午，周樟园还看了下热搜，第一又已经替换了。

#岑霖被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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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顾云行不计后果，闹得太大，严重威胁了社会治安，回C市没多久就被警察带走了。

调查取证过程，检察机关顺藤摸瓜，结合岑霖下药案件，理清了本案线索，并找到岑霖与本案被害方覃极私下交易，约定谋害被告人顾云行的证据。

法官了解清事情前后经过，考虑到本案当事人处境，酌情减刑，最后判处其拘留十日的处分。

十天后，公司派人去拘留所接他出来。

车停在门口，有服务人员帮他拉开车门，并递还给他手机。

行政拘留，这对他来说也是人生第一次，并不容易。

顾云行神情疲倦、脸上胡子拉碴、衣服也都皱着，屈腿靠在车门上缓和了一会儿，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手机开机，消息争先恐后地往外冒，震了三四分钟，微信消息全都是99+，划拉了几下都划不到头。

挑了几条重要的回复，其他的都点已读，处理干净了，无事可忙了，心里的空洞却更明显更大声。

他仰头望天，天碧蓝蓝的。

看了一会儿，那巨大的声音依然萦绕，终于放弃似地，点开了搜索框，输入一个人的名字，跳出来她的头像。

情绪压得太重、太满，超出理智的控制范围。

在拘留所想了很多。

他一开始是抱着以死相搏的决心去找覃极的，他有机会，但还是没把他打死，因为他，在那一瞬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不怕死……

只有对生活毫无期待的人才会平静地面对死。

但他没有那么洒脱，他有执念，有欲求，有期待。

就算他等的人永远没有回应，他只能看着她的影子，也不舍得这一生。

情感浓烈到他自己都惊讶的程度。

顾云行没想好要说点什么，他常常这样，对着一个沉默的聊天框沉默。

余光却在注意到一个不寻常的细节时倏地一顿。

呼吸不由自觉地紧张起来。

是看错了吗？

是因为念想太强烈以至于出现了精神幻觉？

为什么，他好像看到一行，从未出现过的浅灰色字体。

……

有人来找他，说让他去林遇办公室一趟。

敲了敲门，林遇在办公桌后抬头看一眼，叫他进来把门带上。

林遇看他神形憔悴，眼神里也无光彩，像落不到实处。

想到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林遇当时看中了他，绝不仅仅是因为脸，还因为他身上有那种劲儿，年轻气盛自由放纵的劲儿，那时他虽然也不爱搭理人，可眼神很轻，很简单，没那么沉郁。

“你该给自己放个假。”林遇手上捏着笔摆弄。

顾云行这一回的做法，虽然情有可原，但实在过激，他觉得，是过去一年太紧绷，绷出的问题。

顾云行习惯性摇了下头，“不用。”

林遇叹口气，不容反驳：“听我的，后面行程已经全部给你取消了，强制回家休息三天，你这样下去迟早出更大的问题。”

“回去跟你家里人、跟朋友同学什么的，聚一聚，有什么想不开的，这样子你不难受？”

“我看着都难受！”

顾云行沉默不吭声。

听内心的答案。

想回家吗？

想啊，怎么不想。

刚刚那一刻，尤其激烈地想。

那是一年来唯一的一点消息。

足够击破他所有的隐忍。

林遇毕竟还是属于顾云行上司，怎么安排都是他说了算，顾云行再不情愿也没办法。

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了，林遇转而说起别的来。

“对了，还有件事，”林遇把电脑转了一点，让顾云行可以看见。

“视频里那个女生，网上有人扒了她的身份，还挺不简单的。”

顾云行猛然抬头。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他指着电脑屏幕，“前几天，那事儿结束后，有个匿名账号发博说自己是视频里这个女生的高中同学，说她是周锦任的女儿，周锦任你知道吧，就是……”

没等他说完，顾云行反应激烈地站起身来，“是谁发的？”

林遇对他这反应有点条件反射地吓到，急忙道：“哎，你别急，没事儿，已经控制住了，没几个人看见。”

同时心下有些奇怪，为什么每次说到这女生顾云行就这么激动？

不像是单纯地愧疚。

他跟这女生认识吗？

顾云行似乎是不信，一点攻击的气势都没收起来，像蓄势待发的狮子。

“真的，不知道是谁出的手，这帖子发出来没10分钟就被撤了，我这是叫他们特意关注了才知道的，不信你自己去搜了看啊。”

顾云行自己摸出手机，埋着头查了好大一会儿，发现是真的一点东西都搜不出来，才真的放松。

林遇暂且还是将其归结为，顾云行压力太大，精神绷坏了。

“回去吧，回去过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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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处处张灯结彩，街道上挂满红色的灯笼。

周樟园穿了件雪白色的短款羽绒服，手腕和领子处是松软的毛圈，因为是新年，还是要喜气一点，所以特意戴了条红色的围巾，绕着脖颈缠绕两圈，长的一端从肩膀处搭下来，短的一端绕过肩膀扔到背后。

昨晚又下了雪，地上还有未融化完的雪团，树枝都湿淋淋的，棕色的雪地靴踩在路面上，给这里的冬天制造出一点微末的动静。

周樟园还觉得很有意思似的，两只脚在地上戳着走，感觉像滑冰，有别的人路过，她还知道不好意思，拉着毛巾往里躲了躲。

“多大了你。”周锦任从后面走来，手里提着一袋水果和一个礼盒，笑着数落她。

周樟园嘿嘿笑了两声，“我无聊。”

她站在一棵树枝下，树上掉了一滴水珠下来，落在额头，她伸手去抹。

“买好了啊？”她问道，一边伸手去接，“给我提一个吧。”

她拿过了提水果的袋子，接过来的过程中，他爸手里有个白花花的东西掉落下来。

“什么？”周樟园正要弯腰捡起来，发现只是一张纸而已，但是纸上有几个红点。

“这又是哪儿来的血？”周樟园皱眉道，“都说了让你去看医生，你到底去看没啊！”

她口气很不好。

她爸这样断断续续咳嗽已经好几个月，之前说是咽喉发炎，可再严重也不应该会拖得这么久。

前几天，她晚上口渴起来去厨房接水，经过她爸房间门口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她顿住，犹豫了下过去敲门，她爸说自己没事让她回去睡觉，但她放不下心一直站在门口，听到她爸居然一直在咳，也不像咳，倒像呕，又一阵碰撞的声音，什么重物摔翻在地，担心之下冲了进去，然后就发现她爸横躺在地上，嘴角周围是血……

周樟园吓得惊慌失措，赶忙过去扶他起来，问他怎么了，她爸却只是说自己睡迷糊了不小心摔下来。

那血呢？！

血？哦，前两天吃了太辣的东西，胃不舒服。

没事，你别担心了，快去睡觉吧。

周樟园怎么不担心？

她班都没心思上了，硬要她爸再去医院查一下身体。

她那几天被新开的店铺困住脱不开身，没陪他去，回去了，他爸只说去查过，开了点药，没什么大问题。

之后没再见他咳出过血了，这才稍稍安心。

谁知今天，又来这么一出，周樟园不安感比从前更甚，直觉她爸有什么事瞒着她。

全没了蹦蹦跳跳的心情。

“没事没事，”周父拍了下脑门解释，“刚刚走路不小心摔了下，磕出点血，你看。”

周锦任翻开手腕，果然一块破皮，几道划痕，还混着雪上的泥土。

周樟园看着她爸，却怎么都放不下心。

她太害怕了。

怕她爸有什么事。

“不行，我不管，明天要再去一次医院，我跟你一起！”周樟园娇蛮无理道。

“哎，行行行，快走吧，等会儿你林姐等着急了。”周锦任答道，推着她走。

周樟园一路强调，说他一个咳嗽的毛病老不好，是不是看的假医生，还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也能摔跤，真是老来烦，就不知道小心点……实在太烦人了！

任她如何说，周锦任都笑着承认她说得对。

前两年，周锦任还没出来的时候，林姐知道周樟园是一个人，都会叫她去家里吃饭，知道她会不自在，所以每次都是单独请她吃，也没有旁人。

这一年，周樟园有了亲人陪伴，过年过节不再孤独，林姐还是叫了她。

林姐对她的照顾，周樟园有机会都跟她爸说了的，周锦任早就想上门道个谢，一直没有正式的机会，其实已经认识了，但是没有好好地聊一聊，今天正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