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少笑道:“大家出来玩就别装嘛,真的好玩儿得很,我替你试过了。”
“覃极,之前节目上是我做得不对,我跟你道歉,你没必要这么恶心我。”顾云行早知会有这么一出,江恩签到橙银旗下,网上那些事儿,他心里都清楚。
“这怎么就叫恶心。”覃极变了脸,扔开黎梦走过来。
“要打一架吗。”顾云行毫不畏惧回视,戳破那层虚伪的和平。
覃极上一秒还用大拇指擦着唇角笑,下一秒就挥了拳头过来:“真是不知好歹。”
顾云行偏头躲开,双手提起他的衣领摔到一边。
这里都是覃极的人,马上过来帮忙,以多欺少。
一架打完没人占到便宜。
“你滚吧。”覃极坐在地上,他就是想整顾云行,刚刚保镖下的几拳也不轻,教训给够就行,不想惹出大事。
顾云行脸上有块乌青,手臂上被划了几刀,衣衫凌乱,“把她也放了。”
指向一旁的女人。
覃极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眼,“怎么?真有兴趣啊?那你装什么装?”
顾云行没说话。
覃极含着一嘴的血腥,“走啊,我又没拦着她。”
顾云行对黎梦道:“走不走。”
黎梦被搭救却没丝毫喜悦,也没痛哭流涕地感谢他,拉开门比顾云行还先出去。
下了一楼大厅,顾云行发现她在这里等他。
“为什么帮我?”黎梦道,声音里有种冷酷和居高临下,尽管都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为什么。”顾云行道,避开她走。
怎么可能?
黎梦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呵,你知道你帮我等于得罪覃家吗,有什么值得你冒着得罪覃家的风险?”
顾云行停下,隔了很长一会儿,开口。
“是。”
他转身,“我想问个问题。”
黎梦抬眼,连自己都不知自己这落魄影后能知道什么对他有价值的消息。
“当年,”顾云行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你为什么要抛下你自己女儿离开。”
黎梦瞳孔恍惚,身形晃了下,很快站稳,仰着头凄惨地笑:“哈哈哈原来你认识小园?是她叫你问我的?”
顾云行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我都自身难保了,还管她干什么,呵。”她笑得更加疯颠。
“真是笑话。”
这话一字一字寒得刺骨。
顾云行心肺里的空气都挤压干净了一样的窒闷。
很难想像得出这是一个母亲说的。
周樟园要是听见她会有多难受?
他想起那晚在车里听见的话,难怪周樟园那么渴望要个家,渴望生个小孩,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这样伤害以后,心还能有几分温度?
她只是渴望再得到失去的亲情,渴望成为自己期待的母亲,只是,想救自己。
顾云行转头就走。
他知道,他不会再帮黎梦第二次的,她落到这地步都是活该。
回到酒店房间,他拿起手机想联系周樟园,不问什么,就问问她好不好。
却没想到先看到李然发来的消息。
【哥!出事了!】
李然说周樟园摔倒了,很严重,都是血,进ICU抢救去了。那一刹那,顾云行冒出一身冷汗,整只手都在颤抖。
他订机票,要回C市,可后面两天都是他满满当当的戏,王导不肯放人,顾云行神情凝重恐慌,冒着得罪全剧组和整个影视圈的风险,公然违抗王导,开车走了。
他原本想,是李然太夸张了,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摔了下而已,可赶到医院,看到周樟园面目苍白,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时,他彻彻底底地被恐惧笼罩了。
那一刻各种懊悔、愧疚、心疼从头顶浇灌,流至全身。
周樟园的朋友姜妍在守着她。
姜妍看到他,眼神中满是惊讶,再看他像被痛苦狠狠扎了一针的模样,更是讶然。
“你……”姜妍拦在病床前。
“让我看看她好吗。”他卑微地祈求,脊背还是挺直的,却让人感觉他早就被压垮。
头一天,姜妍还和顾云行一起守着,第二天姜妍跟公司请假却请不下来,她在病房外跟领导吵架,顾云行听到,让她可以回去,他在这看着。
从急救室出来,周樟园昏睡了整整三天,没有任何进食,全靠挂点滴补充营养,各项生命特征也不平稳,顾云行没有去数,多少次按响过床头的抢救铃。
他这几天的心惊胆战全都化为具象,掐着他脖子,按着他头颅,睡觉也全是噩梦。
他怕她醒不过来。
医生说,最多七天,如果还没醒,就没办法了。
第三天了……
顾云行坐在床边,轻轻拉起她的手,这才发现她太瘦弱了。
周樟园,你快睁眼吧。
你看我这么狼狈,可怜可怜我吧。
求求你听见。
有的话说出来了,有的话没说。
他被恐惧淹没,一天比一天害怕。
直到今天,晚上六点过,医生例行查房,看了检查仪指标,竟然跟他说:“有好转了,不要太担心。”
这是顾云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多日浓愁的脸上勉强露出丝笑意。
顾云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昨晚那番话的作用,又坐到病床旁边,拉起她冰凉的手,给她捂热。
“周樟园……”他低语,“还不醒来要干嘛?”
“告诉你个好消息,”他将她手拿到嘴边,吐息间嘴唇轻触指腹,“你赢了。你就是最讨人喜欢的,以前……以前是我不识趣,你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醒来继续打,行不行。”
“周樟园……”
无论怎么叫她都不答应,顾云行不知道自己还要叫多少声。
他真的累狠了,头低垂着,闭上眼垂到枕头旁。
“你跟我说句话……”
他和她的脸相距只有几厘米,很近很近。
顾云行看着她的侧脸,动也不动地凝神了好长一段时间。
忽地,抬起头,一个吻落在她的下颔处。
闭眼躺了一会儿,松开她的手,起身去卫生间,未注意,一滴清泪从周樟园的眼角流出。
-
医院人多眼杂,顾云行这几日出现在病房进进出出,早就引起狗仔们的注意。
电话被打爆了,自动关机,谁也联系不上。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后下楼买了个早饭,还有一包烟,有狗仔蹲在草丛间拍下这一幕,乔装成普通人跟着他进入医院,摸到周樟园的病房外。
顾云行如往常一般,回来先到周樟园的病床旁帮她掖了掖被子,拉拉她的手,静静地看一会儿。
冰凉的手被他捂了一会儿终于有点温度,伸手触碰她的脸,还是一样凉。
顾云行打算去卫生间接点热水来给她擦脸,正要把她的手放进被窝,还没完全松开,却突然感觉,自己手心被挠了一下。
很轻很轻。
轻到像是假的。
顾云行呼吸有点急促,生怕是错觉,是幻像,不敢相信地重新握紧,急切叫着她名字:“周樟园……周樟园……”
下一刻,让他又惊又喜的事发生了。
周樟园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渐渐聚拢,汇集一处,与他交汇。
她平定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却柔软又脆弱,十万分惹人疼。
那一瞬间仿佛被天神的祝福砸中,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震颤着感动。
连日来等待的煎熬在这一刻都轻易地烟消云散。
他忍不住低头轻触她,帮她把两侧散发拢到耳后,调侃:“你是猪吗,睡这么久。”
周樟园神情还很迷茫,仿佛没理解他的话,表情平淡。
她也注视着他。
下巴一圈连日未打理的青色胡茬,让他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尽管用力笑着也还是难掩面目中的疲惫。
右手还被她握着,周樟园的手指动了动。
他们互相看着,看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顾云行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状态有多傻,怕她不自在,故意逗她缓解气氛:“你还认识我是谁吗?”
周樟园不言不语。
隔了一会儿,终于积攒了些力气,发出音节:“水……”
顾云行没听清,俯下身:“嗯?”
嗓音沙哑底层,渗进耳朵,轻轻颤了下。
“要水。”周樟园微弱地喃喃。
这回听清了,但他不想起来,他太贪恋这个距离了,还想多听她说点。
“周樟园,你叫一下我,叫了我就给你拿。”他耍赖皮道,细听竟然有些哽咽。
耳旁却久久地没有动静。
顾云行心里一慌,怕自己太过,惹她生气,立马说:“好,不要你叫了,我马上去拿。”
他不敢看她。
转身往柜子处走时,慌神磕在陪护床边,像梦游似的踉跄了几步。
顾云行拿了水过来,扶着她靠在自己肩头,一点点喂给她,看她小口小口抿进。
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像完全清醒,否则看到他在这里不会一句也不问。
自己刚刚的行为会不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怎么这么莽撞!顾云行有些懊悔,还有很多不安。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他问。
周樟园摇头,喝完一杯,还靠着他,头搁在他的颈窝处,呼吸浅浅地落在裸露的皮肤上。
顾云行就这么揽着她,很久不动,久到他以为她又睡着了。